衣锦还乡

　　吴掌柜带着娘仨儿来到城东一处红墙绿瓦的大宅处，还没到宅子门口，就传来朗朗读书声。走近了抬头一看，正门上方挂着一个牌匾，上写：“先忧书屋”。

　　他挪动胖胖的身子上去敲了敲门，大门应声而开，出来一名护卫模样的人，问：“来人可是吴掌柜？”拱拱手，笑咪咪道：“正是，我跟院长约好了，今天带个侄子过来看看院长能不能收作学生。”那护卫看了楚青几人一眼，点点头，把他们领了进去。

　　院子并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没种什么花草，只有几棵常青树。与围着整个庭院而建的抄手游廊相连的各间屋子里，能看到都坐满了学子。几人从园中穿过，那些学子们也只是抬头看看，复又低头去看自己的功课，似乎对这样上门来求学的人习以为常。

　　待到书房门口，护卫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进来。”吴掌柜先走进去，楚青和小牛随后，楚大娘子走在最后面。

　　走进去是一间宽敞明亮、布置风格与外面院子很像的书房，简洁大气。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书房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大办公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着一身青衫，眉眼大气俊朗，留着一点小山羊胡，楚青暗赞：“好一个帅气的中年欧巴！”

　　吴掌柜对中年欧巴行了个礼，尊敬道：“周院长，这就是我那天说的小子，还请您看看能不能收他为学生。”

　　周院长从书桌后走出来，指着椅子让几人坐下，这才转过头打量了下小牛和楚青，楚大娘子他倒是没怎么看，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要避讳。

　　小牛也聪明，知道这时候就要把握机会了，在周院长看他的时候，努力大方镇定地走出来，对院长恭恭敬敬弯腰行了个礼，并说了一声：“周院长好。”

　　周院长点点头，让他站起身，温和问道：“可读过书？识不识字？”

　　他一听这话，却有点沮丧，回到：“并不曾读过，只识几个字。”他确实没有任何基础，认识的几个字还是楚青最后抱佛脚突击教他的，心里觉得这下大概是没戏了。

　　周院长却说：“不要紧，不会的话可以在我这里学。但是你先跟学堂的张先生去做个测试题，不识字也没关系，张先生会口述给你，不要害怕，好好回答就行。”

　　小牛点点头，随即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要领着小牛下去，楚大娘子本来下意识想跟上，还是楚青拉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不能跟过去，随即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爬上一丝红晕。

　　周院长当没看见，开口说：“各位可在此稍作休息，一会儿……”话还没说完，门外闯进来一名女孩儿，边跳进门边清脆喊到：“爹，今天让我出去玩好不好？”声音如黄鹂一般清脆悦耳。

　　来人是一名跟楚青年纪相仿的姑娘，但是看着比楚青活泼开朗很多，听她对周院长的称呼，应该是他的千金。

　　跳进门后看到书房这么多人，有点惊讶，等看到楚青时，眼睛一亮，走近楚青绕着她转了一圈，眼睛放光问道：“这么姑娘，你这个裙子可真好看，在哪里买的呀？”

　　楚青看着面前一双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并且明显忘记了自己进书房初衷的姑娘，友好笑笑，回道：“这裙子不是买的，是我们自己做的。”

　　这姑娘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我就说，外面都没看过这样子款式的衣裳，不过真好看。”

　　楚青笑着说：“姑娘要是喜欢，我可以把衣裳样子给姑娘，还有一些其他的款式。”这姑娘也是个心大的，毫不犹豫点头：“好啊好啊……”

　　她爹实在看不下去了，喝到：“若秋，你这像什么样，来者是客，怎么张口就要人家姑娘给你做东西，成何体统？”

　　名叫若秋的姑娘撅撅嘴：“爹，我没有不成体统，只是这位姑娘的裙子是真好看，外面都买不到呢。而且这位姑娘我看着就喜欢，我想跟她交个朋友。”

　　说着转头看了眼楚青，“偷偷”朝她眨了下左眼，让她配合，楚青看着她，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这姑娘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被她爹看的一清二楚，刚才还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此时对着女儿也是又无奈又好笑，没好气道：“人家是来办正事的，你少在这里插科打诨的。”

　　周姑娘一听就知道了：“难道这位姑娘也想来学堂上学？那可好，跟我做伴呗，周围全是臭师兄师弟，都没个师姐师妹跟我玩。”

　　楚青解释道：“不是我，是我弟弟。”

　　周姑娘失望的“啊”了一声，随即又振作起来：“爹，那你收了这位姑娘的弟弟吧，以后我可以经常找她玩。”

　　周院长还没说话，楚青直接蹲身行礼道：“周小姐，谢谢你的好意。只是学堂有学堂的规矩，我弟弟得通过张先生的考试，不然对其他学子不公平，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周姑娘有点意外，以前也有人找到她，想请她帮忙跟她爹说项，但是她都不怎么乐意。今天是看楚青这姑娘合她眼缘，才想到要帮忙，没想到楚青居然这么干脆就拒绝了。

　　不过转头一想，这样的人才是值得交往的，想到这，笑容又真诚了几分，说：“既然这样，那就祝令弟好运，话说你这裙子……”好吧，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周若秋一直拉着楚青讲话，吴掌柜和周院长也聊了几句，楚大娘子在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楚青和周姑娘交谈。没过多久，张先生就领着一头汗的楚小牛过来了。

　　没让周院长问，张先生主动说道：“算术方面反应蛮快，文章方面基础稍微薄弱，可以培养。”

　　周院长点点头，说：“好，知道了，辛苦了。”张先生行了个礼就下去了。

　　周院长对着几人说：“既然张先生说可以，那你们下个月初一过来报道。我这里所有学子都必须住宿，每月会放两天假，被褥用品都有，带点换洗的衣服过来就行。”

　　楚青和楚大娘子没想到小牛这么容易就通过了考试，此时都兴奋地连连点头。其实他们不知道，一般情况下，张先生只是测一些基础的东西，周院长是还要再考一回的。但可能是因为周若秋，也可能是楚青刚才的表现，让周院长省了这一道考核，直接招了小牛。

　　过了会儿，楚青冷静下来，想起了学费的事情，问：“那院长，束脩怎么算呢？”

　　“束脩一年是十两银子，包括书本费用和书院里的笔墨纸砚食宿费用。”

　　这价格确实有点高，只是看这学堂学子这么多，想来应该教学质量有保证。而且刚好吴掌柜的下了那一大笔订单，给了楚青足够支付小牛这一年学费的定金，所以此时她爽快地交了钱。

　　几个人走的时候，那周小姐还反复叮嘱楚青，说后面有时间要来找她玩，并且如果能尽快画一些衣裳样子给她就更好了，她会立刻去找绣娘做的，楚青再三点头说好，她才愿意放楚青离开。

　　吴掌柜事后笑呵呵对楚青说：“青丫头，你运气好，这样就跟周小姐交好了，许多姑娘想跟她来往，她都不乐意呢。”

　　楚青有点奇怪：“是这样吗？周院长地位这么高？”

　　“那可不，你别看周院长教的学生年纪都不大，但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底子好，出去后被其他各个学院争抢，学成之后在官场为官的不在少数，所以他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了。那周姑娘从小就没了娘亲，被周院长娇养长大，也不是谁都能入得了她的眼。”

　　楚青一头冷汗，没想到她家小牛这样就稀里糊涂的进了一所了不得得学堂。话又说回来，那周姑娘看着也不是个难相处的，真交个朋友也不错。

　　三人回到青山村的时候，天色还早，路上还有很多刚干完农活回来的村民，一些村民看到楚大娘子几人的样子，都很震惊。

　　有那村民就泛着酸意问：“楚大家的，你们最近这是真发财了？这样打扮起来，都不像我们乡下人了。楚大走了，你们娘几个倒是过得还可以啊。”

　　这话说的有点诛心，楚青拉着楚大娘子直接走了，理都没理说这话的人。后面又遇见了赵二狗子家里的几人，赵大，王氏以及二狗子那个继弟赵石头。

　　王氏看楚青三人这样不同于往日的打扮，突然爆发了一股空前的热情，一把拉住她的手，一边打量，嘴里还“哎哟哟”地叫着：“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啊，模样可真好看，怎么婶子以前都没发现呢？青丫头，上次你们老楚家就在传，你老是往城里跑，怕是赚了不少吧？”

　　这妇人尖利的声音吵得楚青脑门儿疼，她使劲抽出自己的手，敷衍道：“婶子说笑了，我们两个弱女子加一个小孩子，能赚什么钱，都是谣传而已，婶子不要当真了。”说着就想拉着她娘和弟弟准备走了。

　　却不料王氏动作快得很，楚青没溜掉，又被她一把抓住，还把她家赵石头拉上前来，给楚青热情地说道：“你石头哥哥今天刚从学堂回来，他在学堂里学问做的可好了，先生都夸他。你看，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有时间就来找石头玩啊。”

　　鬼才跟赵石头一起长大！而且楚青还记得她们上次想搭车时王氏那副嘴脸，现在他们只不过是换了身衣裳而已，态度就变得这么快，怎么不去唱戏学变脸呢？

　　问题是赵石头并没有觉得不对，还随着他娘的动作往前走了两步，身子快贴过来了，眼睛直勾勾看着楚青，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有一种阴森的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楚青不想跟这些人再多待一刻，没有搭理王氏和那赵石头，往后退一步，下狠劲把手抽出来，拉着楚大娘子和小牛快步走了。

　　王氏在后面看着她们的身影，撇撇嘴，赵大奇怪道：“上次你不是说不想聘楚家大丫头给二狗子吗？她们嫁妆都没有，你这么热情干什么？”

　　王氏白了她男人一眼：“现在村里都传遍了，说这青丫头在城里赚了不少银子，有人都看见他们从城里卖布的店出来，那掌柜还对她们客客气气的。空穴不来风，她们再否认也没用。青丫头长得也不错，她那个娘又势弱，这样的姑娘娶回来给我们石头做媳妇儿，那不是再好不过了？以后她赚的钱都是我们家的了，有这样的娘家，青丫头还不是任我们搓圆弄扁。”

　　赵大吸了口气，说：“你倒是想得美，青丫头还不一定看得上咋家呢。”

　　王氏眼睛一瞪：“为什么看不上？我儿子长得仪表堂堂，又在学堂念书，以后肯定是做大官的料，村里有几个人能比？我还嫌弃她小门小户出生呢，以后我儿子做官，这样的媳妇儿都拿不出手，到时候给她个姨娘做做就差不多了……”

　　赵石头在一边听着她娘畅想，暗自想着：“我肯定不会让她做姨娘的，我做再大的官也不会抛弃她的……”

　　这一对母子在这里幻想着美好明天的时候，村里同时也传开了楚青他们在城里不知道找到什么门路赚了大钱。并且以前看不出来，青丫头这么打扮一下，完全就是另一个人了，村里都没什么姑娘能比的上她，她俨然已经成了青山村一枝花，力压群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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