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还乡

　　看紫色的天空已经隐约泛着一片红色，楚清，现在是楚青了，加快了手中的速度，胡乱洗了把脸，用树枝随便沾着薄荷叶子汁，漱了下口。

　　她从一开始面对这种生活的手足无措，到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解决一切生存上的问题。她知道，要是再不赶紧洗漱完，赶去主屋那边，又是一场灾难。

　　楚大娘子每天从起床开始，就要去主屋那边干活，所以她一般鸡鸣声响就得起来，先把自家的衣服给洗了，收拾干净，然后再领着两个小的过去。

　　楚青至今还记得到这里的第二天，因为不了解情况，睡得晚了点，楚大娘子也不忍心喊她起来，所以去主屋的时候就没赶上早饭。其实也没早饭，因为早饭一直是楚大娘子做的，她那天因为楚青的耽误去晚了，楚家一家子人都在等。

　　刚进大门的时候，就看楚老太守在门口，看到他们三人，直接拿着一把大扫把往楚大娘子身上挥打，丝毫不留情面，一边打还一边骂：“我打死你这个好吃懒做的丧门星，这天光都晒到你这贱人的腚上了，你这会儿来，是要把一家人饿死吗？我打死你，浪费我的粮食。。。。”楚大娘子护着身后的两个孩子，不好还手，任那扫把打了好几下。

　　家里的几个爷们还没出来，楚二和楚三家的两个妇人，就站在院子天井边，一脸好戏的看热闹，也没说上前拉一下。

　　楚三那小儿子楚蛋子还跟着他奶奶在拍手，边拍边喊：“丧门星，丧门星，贱人，贱人。。。”楚清当时还没从迷糊中回过神来，被那战斗力强悍的老太一阵撒泼，直接懵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怒了，这是哪里来的不讲理的老太婆，就算她以前无父无母，也没人这样欺负到她头上。又看楚大娘子为了护住他们姐弟，脸上都挨了不少下，她身材本来就瘦弱，再这样被打下去肯定会打坏。

　　恶从胆边生，直接把楚大娘子护到身后，一把抓住那老太婆手里的扫把，本来准备直接夺过来的，无奈她虽然动作迅速，但是这幅长期营养不良的身子实在不是常年撒泼的老太太的对手，力气不够，扫把没拉出来。

　　转瞬之间，心里一动，顺着老太太的动作，直接就着扫把往后一推，那老太太没反应过来，往后倒了个四脚朝天，嘴里直叫“哎哟，娘诶，你个小泼妇，这是要你奶奶的命啊。。。。”

　　在一边看戏的两妯娌一瞄，顿时冲过来了，嘴里一阵尖叫：“不得了了，娘啊，娘啊，你没事吧。。。”一边嚎叫，一边看着楚大娘子和楚青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屋里的男人都被这阵响动给惊出来了，那老太太看着家里的男人都出来了，坐在地上新一轮的撒泼：“苍天啊，这还得了了，孙女敢动手打亲奶奶啊。。。。大儿啊，你看看啊，你这才走几天，你那婆娘和你那好闺女就这样欺负你老娘，你在天上怎么能安生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啊，哎哟哟，我要被亲孙女打死了，我胸口痛啊，打死我你们娘几个就痛快了，痛死啦。。。。。” 边说边以头抢地，捶胸顿足。

　　楚老头看了看几人，威严的扫了楚大娘子、楚青以及楚小牛一遍，而后眼神转回楚青身上，问道：“你打了你奶？”

　　楚青立刻道：“我没有打奶，她自己摔到地上的。”她确实没打，手碰都没碰到这老太太一下。

　　一旁楚二家的婆娘跳出来：“好你个大姐儿，你打了婆婆不说，还敢撒谎，我跟弟妹都看着呢，就是你把婆婆推到地上的，还不承认？”楚三家的婆娘点了点头。

　　楚老三一看，冲上来，嘴里喊到：“你个小混蛋，居然敢打我娘？”直接一巴掌甩出来。楚大娘子把楚青往后一拉，让楚青躲到她身后，他一巴掌挥了个空，转头看着自己的嫂子站在那里，一双杏目怒瞪着自己，眼睛里似有火一样，面容娇俏，白皙的脸上还有一道扫把打出来的红印子，更是显得她皮肤娇嫩。灰溜溜地住了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烦躁，手一扒拉头发，转身进了屋子。

　　楚大娘子对着楚老头说：“公爹，都是我不好，今天来晚了，没来得及做早饭，娘说了几句，阿青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你们就别怪她了，我回头就教训她。”

　　又讨好的笑道：“你们都饿了吧，我去做早饭了，阿青，阿牛，都赶紧过来帮忙。”说着就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准备进厨房，想大事化小糊弄过去。

　　几个男人也没想着真把她们孤儿寡母怎么样，只是那楚二的婆娘听了这话，撇了撇嘴，煽风点火道：“这么小的年纪，还是个姑娘家，就能对长辈动手了，以后年纪大点还得了。传出去了，还带累了我们楚家姑娘的名声，我们家珍丫头以后还等着说门好亲事呢，青丫头，你可不要害了我闺女。”

　　那楚老太听了这话，身手敏捷的从地上爬起来，这时候所有的病啊痛啊都不见了，直接拦住楚大娘子几人，喝到：“站住，你们打了长辈，就当没事了？今天不受点罚，以后是不是要上天了？特别是大丫头，现在不好好管教，以后野性难驯，你要怎么找婆家，难不成我们楚家还要养你一辈子？”

　　说着，手一指楚青：“你去给我跪在大门口，跪两个时辰。”楚青第一次正视这位老太太，她面色发黄，头发稀疏，脸颊颧骨很高，没有一点对孙女的慈爱，尽是一副刻薄的面相，与楚青在现代接触到的老人家简直是天壤之别。

　　楚青没理她，那老太太继续威胁到：“你要是不跪，以后就别想再进这大门，我们一粒米都不会施舍给你，你们娘仨都去饿死算了。”

　　楚大娘子听了这话，直接扑通跪下来，哀求道：“婆婆，阿青一个小孩子家，她跪两个时辰，腿会出事的，我来替她吧，我是她娘，她不懂事是我的错。”

　　楚老太哼了声：“你跪？你跪了谁来做饭啊，一大家子都还没吃呢，爷们都等着吃完下地呢，你还要耽误多久？”楚青差点再次爆发，还是楚大娘子拉住了她。

　　“那婆婆这次就先不要跟小辈计较了，我保证阿青以后不会再犯了。这样吧，阿青犯了错，罚她今早上不能吃早饭，您看这样行吗？”

　　那楚二媳妇又开口了，斜着一双三角眼，说道：“你做饭，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给她塞吃的。”

　　楚青耐心这下真的耗尽了，直接把她娘拉起来：“行了，还有完没完了？”又对着楚大娘子和小牛说：“娘，你去厨房做饭吧，小牛，你记得帮娘一起干活，我先回去了。”小牛用力点了点头。

　　楚青又转过头对着那名义上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说了句：“怕我偷吃，我回去总行了，放心，干脆一天的粮食都给你们省了。”说完掉头就走了，也没管这些人怎么想。

　　那楚老头看着楚青的身影，又看了众人一眼，说道：“行了，闹了一早上了。老大家的，赶紧去做饭。”然后背着手进屋了。那楚老太又“呸”了一声：“你个丧门星，还不赶紧去，还磨蹭个什么，要饿死全家啊。。。”

　　她说什么楚大娘子已经不在意了，只是看着楚青离开的背影，忍着心酸，牵着楚小牛进了厨房。

　　楚青来这里的第二天，见识了古人的彪悍，代价是饿了一天的肚子，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胃里饿的烧起来是什么感受。

　　这早，三人紧赶慢赶着收拾好就出发了。农村人起得早，路上已经能看到有村民下地干活的影子了。楚家主屋在村子中间地带，他们的小茅屋在村背后的山脚下，所以去主屋那里还要穿过一段农田，一片坡地。

　　这时节，田里麦子绿油油的喜人，远处青山绿黛，村中传来一阵狗叫声，田埂两边蛐蛐叫声一起一伏，整个村庄静谧安宁。若不是想着还得去做苦力换饭吃，楚青简直都能拉着楚小牛高歌一曲。

　　经过坡地的时候，隐约看到两头牛已经在慢悠悠的吃草了，却没看到放牛的人。楚大娘子嘀咕道：“肯定又是二狗子这娃，放牛总不上心，一会儿牛又跑了，回去又要被他那狠心的爹和后娘打。”

　　楚青对这位二狗子兄弟早有耳闻，如果说楚青两世为人，家庭都不算完美，但是至少不太差。这位二狗子兄弟，大概是投胎时没贿赂好阎王爷，刚出生时亲娘去世，他爹招了个后娘，后娘不久也生了个儿子，自此对他不是打就是骂。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那亲爹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加上他后娘的挑唆，比他后娘打的更狠。

　　不过他有一个好祖母，老人家比较看顾他，经常偷偷给他塞吃的。但是他十岁的时候，这么个唯一的对他好的人也走了，走的时候老人家拉着他爹的手，说二狗子是个好娃娃，让他爹一定要善待他，他爹点头答应了，对他好了几天。

　　过了一段时间，村里突然传的沸沸扬扬，说这二狗子偷看他后娘洗澡。又传出来，村里好几户人家丢了东西，村民们抓不到小偷，都说是二狗子偷的。

　　他爹因为这几件事情，逮住他，绑在树上打了一顿，打完还不放下来，就那么在树上绑了一天一夜，不给饭吃。

　　第二天等把他松开之后，他拿着一个布兜子，跑到路边抓了几把泥巴，冲到灶台上，把他后娘撞倒，直接把那些淤泥都倒进了正在做饭的大锅里，完事就跑，三天没有回家。

　　这样的反抗精神，楚青都要给他竖个大拇指。但是在楚大娘子眼里，二狗子确实如他奶奶说的那样，是个好孩子。

　　他们娘三个被赶进破茅屋那天，那茅屋完全是不能住人的，别的村民都在看热闹，也没说要帮衬这孤儿寡母的修一修这房子，更别说是楚家人了。后来还是四处游荡的二狗子看到了，爬上爬下帮她们把屋顶的草铺上，家里的床板架上，外面的篱笆再修了下。

　　她边走边想，楚大娘子突然喊了声:“狗子，你咋躲在这里，你这牛再不看着，又跑了，回头你爹又得揍你了。”

　　楚清循着她娘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头上戴着个破帽子，只能看到下巴的，半躺半靠在一棵老树树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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