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还乡

　　车上此时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两男一女，一中年男子跟二狗子有点像，只是长相更凶一些，这应该是他那动不动就揍人的爹。

　　另外一个应该说还只是个男孩子，看起来比二狗子小一点，长相稍偏阴柔，此时正盯着楚青看，眼神让她莫名不舒服。

　　另外一名妇人，应该就是二狗子后娘了，这妇人身材娇小，长相也不差，就是眼睛一直在滴溜溜的转着，毫不遮掩地看出楚青三人，像是在看货物一样地打量，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二狗子看了楚青一眼，又直接对楚大娘子说：“婶子，你们上来，载你们一程。”楚大娘子看了眼他爹赵大和他后娘王氏。

　　赵大没说什么，同村人，又是孤儿寡母，他没必要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王氏嘴里却在一直在“诶诶诶”个不停，反对道：“不是，我们这驴一路上载着么多人，不要累着了，一会儿都到不了城里就累趴下来。狗子啊，要不还是让楚大娘子他们走过去吧，反正也走了一程了，也不远。”

　　二狗子没搭理她，再说了一遍“上来”，这次是眼睛是看着楚青说的。

　　楚青有点为难，二狗子可以不理他后娘，她们几人非亲非顾的，不好太唐突。想了想道：“婶子，这样吧，我们三个人，你们载我们一程，我们给三个铜板怎么样？”

　　二狗子后娘一听这话，脸上笑开了花：“哎哟哟，青丫头你早说啊，这样的话那当然是可以的。。。”

　　二狗子却在一边不耐烦道：“不用，让你们上来就上来。”这次他爹都转过头去看着他，人家要给钱还不要，更别说他那笑容还没收回来的王氏了。

　　直接对赵大和王氏说：“他们不坐，你们也别坐了。”两人气的脸色发紫，还无可奈何。

　　这辆车真正来说，还是二狗子买的，他脑子比他爹灵活，前一段时间在城里赌场找了个事，人家看他身强体壮的，身手又好，让他在里面做打手，收入居然还可以。

　　只是他做了一段时间，又觉得没意思，不管人家怎么留他，都不愿意再继续待下去了。出来之后，也不知道想的啥，用身上那点积蓄买了个驴车牵回去了。

　　他现在的身形已经超过了他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样随他爹绑在树上抽的男孩子了。

　　在他的成长环境中，没有人教过他多少礼义廉耻孝道这样的东西，他从小到大都在跟他爹对抗，所有学会的就是用拳头说话，可以用本身实力解决的问题，他不在乎对方是谁，他爹也是一样。所以，他现在有能力决定谁可以坐上这个车，他说楚青三人可以，那他们就可以。

　　楚青没有再唧唧歪歪的，反正她们也确实需要有人搭上一程。让楚大娘子和楚小牛先上去之后，她自己也想跟着往上跳，只是抬脚的时候才发现，其他地方基本都被坐了，只剩下二狗子身边有一点点的位置被大家下意识地空了出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坐到了那里。

　　驴车走起来的时候，楚大娘子就意识到不对了，楚青这样跟个男娃挨那么近，还是上次楚老太说过的二狗子，被人家看到了，肯定又传出对她不好的流言来。

　　她很想让车停下，让小牛跟大闺女换个位子，但是为了让他们上车，赵大一家已经不愉快了，她再喊停车，显得事太多。又看二狗子一直只专心驾车，似乎没注意到楚青，想着他一直是个好孩子，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坏心思，虽然还是纠结，但到底也没开口。

　　楚青此时不知道她娘的纠结，因为她自己也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境地。她跟男孩子接触的经验很少，即使在现代，她性格也算是稍微内向的，也没有像别的女孩子那样热衷打扮自己，就算工作之后，不少人追她，她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此时紧挨着这样的一个男孩子坐着，还是第一次。

　　二狗子手臂紧挨着她手臂，每次拉缰绳的时候，楚青都能感觉他那手臂上鼓起的肌肉，又硬又结实。身上还散发着轻微的汗味以及男性身上特有的体味，虽然不难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熏的楚青晕头转向。

　　作为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来说，这少年身上的男人味也太足了些，她心里泪流满面地想。

　　又想起了上次楚珍儿污蔑她的事情，她偷偷瞄了专注赶车的二狗子一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过那样的流言，应该是没有，不然这会儿估计也不会这么镇定，想到这里，心里松了口气，一开始挺的笔直的背也松懈下来。动作太大，二狗子眼角扫了她好一眼，看她脸上的红云，垂下眼睑，喉结动了动。

　　半个时辰后到了目的地安城，楚青第一次见识古代的城市，看什么都新奇，城墙高大，城门开阔，城门口有穿着铠甲手持长矛肃穆挺立的守卫兵，门口车马行人，摩肩擦踵，繁华异常。

　　三人跳下马车，离开之前，楚青还是顶着二狗子想要吃人的眼神，留了三枚铜钱在车辕上，才拉着她娘和楚小牛挤入人群中。

　　他们先到西市，西市是一大片空地，被白线划成了一个个方格子，方格子大概一平米左右，专门给这样有东西要卖的农人或者小型手工业者来摆摊。一般一个人或者一家人只准占据一个平方左右的地方，先来的人先占位子。

　　因为怕有人为了占位起冲突，此时的衙门还专门在西市入口设置了一个摊位桌，先来的人交两枚铜钱押金，然后拿上木牌，木牌上写着对应格子的号码。

　　格子的位置可以自选，好的被人家选完了，剩下的就是一些不大好的位置了。所以很多人甚至前一天半夜来排队，第二天早上才可以拿到好的位置。

　　楚青三人因为在路上耽误了时间，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晚了。后面又带着她娘和楚小牛四处逛了逛，这个小摊看看，那个小摊摸摸，在某个繁华的路口停留了一段时间，观察此时人们的穿着，等他们悠闲地到了西市，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空余的地方了。

　　她们也无所谓，要卖的东西也就一张兔子皮，她留下来的染料在这里是不可能卖的出去，还得去成衣店或者染坊才行。

　　这里一片吆喝叫卖声，穿着粗布衣上的普通人，穿着稍微光鲜的大户人家管家，双方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楚青开始佩服古人的智慧与规矩了，这样大的人流，现场还一片秩序井然，而且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小到绣花针，大到牛羊之类的牲畜。还有很多她在现代也没见过，几乎不认识的东西，比如她后来才知道的织布机。

　　从西市出来直接去了东市，东市都是城里人开的店铺，各种铺子都有，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些成衣店，布匹店。这时候的成衣店还不是很多，大多平民都是买了布料回去自己剪裁衣服，这样会便宜很多。

　　又或者是一些裁缝店，这样的店一般都是针对有钱人家，店主人带着时兴的式样以及丝绸蜀锦之类的高级面料上门拜访，大户人家当场定下来要什么样的衣服以及面料，这样的店面成本不高，利润却不低。

　　他们先进了街口处一家成衣店，这家店面很大，装修很上档次，正上方挂着牌匾“集芳堂”，楚青期待能找到时下最流行的颜色以及服装式样，当然如果可以跟这家店合作，那就更好了。

　　三人跨进去，一个伙计本来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等看清三人的穿着打扮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楚青对他这变脸的本事惊叹不已。

　　楚大娘子和楚小牛看这伙计的脸色，有些局促，拉了拉楚青的手，意思是要不换一家吧？

　　但是楚青自来这边之后，生生被贫穷和饥饿折磨出一层相当厚的脸皮来，不就是被人看不起嘛，那有什么要紧？抓到机会，能赚钱就行。

　　那伙计耸着个脸，敷衍问：“各位有什么要买的吗？”楚青很镇定，没有急着理睬他，先把店铺墙上展示的那些款式都大概扫了一眼，基本上都是些中规中矩的深衣款式。

　　女款的以月白色和藕色为主，而男款的主要是褐色和棕色为主，衣襟上简单绣些花纹，这类衣服不同于青山村村民们穿的麻布以及葛布织物那样简练方便，看得出来是给一些中产阶级准备的。

　　楚青有点失望，这跟她想象的出入很大，试探对那伙计说：“你们挂出来的这些都太过普通了，把你们最新款式拿出来看看。”

　　他翻了个白眼，回道：“这位姑娘，我们集方堂是安城最大的成衣铺子，可以说城里现在最时兴的衣裳，都是出自我们店铺，所以时兴的东西我们是有的。只是我们店里价格可不便宜，你现在看到的挂在外面的确实只是我们一般的款式，但是就是这些，最便宜的也要一两银子。我们最新的款式至少是五两起步的，你确定你们买得起？”

　　“确定，你至少要让我看下你们的东西，才知道值不值这个价。你们集芳堂既然号称城里最大的成衣铺子，可别是沽名钓誉的吧？至少现在没看到任何让我眼前一亮的东西。”

　　那伙计看楚青口气不小，一个乡下来的女娃子，居然敢说这样的大话，心里不痛快，下决心要让这村姑开开眼界，一口气拿出三套镇店之宝。

　　这三套衣服跟之前的相比，确实不在一个档次上，一件光辉璀璨，色泽丰润的锦缎上绣着繁复的花纹，精致瑰丽。另外一件颜色上虽然不如这件灿烂，但是整个款式新颖，楚青看的出来，这个应该是在深衣的基础上加以改良，融合了一点胡服的设计，再加上日月星辰纹理，风格大气独特。

　　真正吸引她的，是最后一件月白色纱裙。这件裙子通体用一等蚕丝面料，薄如蝉翼，袖口处绣了几朵绿色的叶子。裙身是一整株腊梅的绣花，从裙摆到胸口分别是腊梅枝到花苞再到怒放的花朵，整个秀图布局简约却不失协调。花朵鲜活，裙身灵动，穿上身肯定很飘逸仙气，楚青确实惊艳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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