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还乡

　　第二天几人都不用去楚家主屋，楚青以为楚大娘子会好好歇下，但是鸡打鸣的时候，她照样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睡眼朦胧地爬起来，摸到门外，问：“娘，你怎么不多睡儿？现在不用去那边了，你也不用太累。”

　　楚大娘子摇摇头：“我已经习惯了，睡也睡不着，你再去睡会儿，正长个儿呢。”楚青也没回房，打冷水洗了个脸，醒了神，坐在那里一边跟她娘聊天，一边盘算这几天的计划。

　　她昨晚回来的时候看了下，压在缸里的蓝草和捣碎的茜草已经开始释出汁液了，不用动它们，再等个两天，就可以用草木灰搅拌出颜料了。

　　今天她准备再上山去一趟，带着楚大娘子和楚小牛，先多采些蘑菇之类的回来，这些新鲜蘑菇放在山上也很容易坏掉，采回来晒干还可以慢慢吃。红薯没吃完，不用再挖了，这次主要是多找点乌梅之类的酸果，用来处理茜草染料。

　　想好这些，她去把上次楚大娘子给她的银子拿出来数了数。数了半天，才囧囧回神，发现她对古代的银子根本没一点概念，完全不知道她手上现在的财产可以买多少东西。只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磨磨蹭蹭到楚大娘子附近，不着痕迹地问：“娘，我们身上也算有点钱了，不去购置点生活用品吗？”

　　楚大娘子在洗衣服，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只低头回道：“我们哪里有多少钱，那根簪子是你爹偷偷给我买的，可能值个一两，你昨天把另外三钱也给了我，你手上估计也就剩了五钱不到，买点小东西还行，大东西我们可置办不起了。”

　　说着又放下手中的衣服，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嘀咕道：“不过五文钱一斗米，我们倒是可以先买点米回来，你跟小牛也不能一直吃红薯和蘑菇，不管饱，另外，再买点盐回来，不然做什么都没味道。”

　　楚青眼前一黑，她以为自己手上的银子怎么着也有个几两了，没想到加起来也就是五钱。一两银子是一千个铜板，五钱也就是五百个铜板，总共也就是一百斗米，这让准备轰轰烈烈干一场大事的楚青来说，真是一言难尽。

　　这只能说她还是缺乏古代生活常识，这时候其实银子并不是最主要的流通货币，而是铜钱，所以相对来说，稀少的银子价值也非常高。虽说这些银子算下来只能是折合成一百斗米，但这时候大米多精贵啊，一百斗米那也是相当的财富了。

　　再加上楚大娘子藏起来的那些，她们其实也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只能说楚大在的时候，藏私房钱的能力那是杠杠的。

　　她在没有弄清楚实际情况的状态下，为自己的贫穷黯然伤神了会，最后还是坚强的求生欲赢得了上风，没多久又振作起来，问：“娘，我们什么时候去趟城里，我想先去看看情况。”

　　“城里逢十五是小市，逢初一是大市，再过五天刚好就是初一，那时候我们可以过去。就是不方便，我们又没有驴车，得早起走路过去，这十几里路，恐怕你跟小牛都吃不消。”

　　楚青没走过十几里路，但是听着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只是到时候去赶集的村民应该不少，看看能不能给一两个铜板，搭上村里有牛车或者驴车的人家一起过去。

　　过了两天，楚青观察了下，两种染料可以提取了，就在楚大娘子和楚小牛面前忙了起来，也没有要避讳他们的意思，如果他们可以学会，对她来说那更好。

　　先准备一个小盆，将蓝草汁液过滤出来，这次准备的蓝草大概得一盆汁液。正常来说，应该是要按照一比五十的比例往蓝草汁液里放入烧好的石灰水，因为此时没有石灰，她又怕草木灰的效力不够强，所以把比例加大了一点，按照一比三十五的比例放。加入草木灰后，不停搅打几十下，蓝靛逐渐凝结，再把水盆放置一段时间，水和蓝靛分离，这样蓝靛就得出来了。

　　茜草染料的提取方法比蓝草稍微多一道工序，要先把汁液在草木灰中浸泡一段时间，得出黄色汁液，再加入酸性乌梅水才能析出红色素。

　　以上两种方法在《天工开物》中都有详细记载过，只是这时候这本书应该还没有面世，所以虽然色素提取的方法不难，但是一般的普通百姓还是没有掌握。

　　楚青又跟楚大娘子要了一小块布料，以及一些酒糟。酒糟好弄，这时候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会酿酒，所以都有留下来的一点。

　　但是布料她很舍不得给楚青浪费，楚青再三保证，她不仅不会浪费这料子，还会让它变成完全崭新的料子，楚大娘子才去屋里翻了一件很早很早之前的旧衣裳出来。

　　楚青当场就把这衣裳撕成了几块，她娘在那里心疼地直吆喝。但是看楚青专注的眼神，又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她先把得来的靛蓝染料放入乌梅水中，再加入酒糟发酵，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把撕下来的旧布料放放入染液中浸染，取出来之后，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段时间，很快布料上呈现了靛蓝色，像天空一样的亮眼和澄澈。

　　蓝色提取很成功，楚青很满意，楚大娘子和楚小牛很震惊。

　　旁观的吃瓜群众两人，本来看到了最终得出来的色素还一头雾水，琢磨着这个吃也不能吃，用也不知道怎么用，但是等楚青真正染出布料之后，他们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楚大娘子现在开始相信，楚青凭着这个手艺，要带她们自力更生完全不是问题。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女儿，现在的本事远不只有这一点。

　　色成功后，楚青深吸了口气，准备下一轮茜草的色素上色，楚大娘子和楚小牛在旁边眼含期待，想看看这次楚青能弄出什么颜色来。她直接用茜草染料染了剩下的几块布料，但是效果没有蓝色的好。

　　本来她期望得出红色，但是这次出来的布料颜色偏黄，而且也不是正红色，她有点失望。果然茜草的色素不能直接上色，还得要明矾之类的媒染剂才可以。

　　但是楚大娘子还是拿着这几块料子爱不释手。女人都是爱美的，她也不例外，受经济条件的限制，她几乎没怎么穿过红色的衣裳，哪怕是接近红色的。

　　楚青把剩余的染料小心收拾好，还有那几块上了色的料子，等着赶集那天一起带去城里，看看有没有人识货。又去把上次二狗子给她的那只兔子皮取了出来，小心折好，顺利的话，这个兔子皮应该也能卖几个铜板。

　　到了初一这天早上，三人比往常起的还早，带上他们准备好的东西和楚青那一点点银子，趁着月色往大路上走，希望在大路上能碰到赶着驴车的村民，载他们一程。

　　果然，大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步履匆匆了，他们都带着大包小包，或许是一些攒下来的鸡蛋，又或许是一些编织出来的小篮子之类的拿到集市上去卖。

　　一般碰到这种大市，城里会有很多有钱人家的管家啊，采买之类的出来搜罗东西，运气好碰到大方的人，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等过这一天又要等一个月，所以基本上整个村的村民都出动了。

　　一路上也有驾着驴车的，但是基本上没几个人愿意带他们，有驴车的都是有些家底的，车上都装了不少东西去城里卖，而且基本上一家子出动，都没多少空位。

　　期间他们还碰上了楚家主屋一群人，楚家人先前攒下的家底还可以，所以他们不仅驾着车，架着的还是牛车。

　　除了楚老三的婆娘和楚蛋子，其他人都出动了，而且看得出来每个人都用心打扮过，穿着簇新的衣服，梳着整齐的发髻。楚青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因为她清楚地在楚珍儿那张大饼脸上看到了胭脂的痕迹。

　　楚三看到几人，很是热情，大声喊了句：“嫂子，你们上车来，一起走吧，这样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楚大娘子都还没来得及犹豫，楚老太“咳咳”了两声，接道：“三儿，你瞎说什么呢，车上哪里还坐得下他们三口子，赶紧走。”

　　楚青亲眼看车上空着的一大片位置，再看理直气壮地楚老太，真想给这睁眼瞎的本事喝个彩。他们本来不想坐的，但是为了给这老太太找不痛快，她决定还是上去坐一坐，刚踮起脚准备往上跳，楚老头说话了：“这位子是留给你们二叔公一家的，你们娘三腿脚好，自己走去。老二，走吧。”

　　轻描淡写地说完，也不管楚青他们是什么脸色，就让楚二赶着牛车走了，楚二相对于楚三来说，人稍微实在一点点，但是很愚孝，他爹说走，他立刻就挥着鞭子赶着牛车走了。楚珍儿在车离开之前，抓紧时间，用带着优越的眼神蔑视地嘲讽了楚青一眼。

　　看来只能靠两条腿了，十几里路走得楚青很绝望。在她以为走完大部分的时候，楚大娘子淡定的告诉她大概只走了三分之一不到。她着实想仰天咆哮一下，不久后面又传来了一辆车的轱辘声，她已经不想回头去看了，反正基本上也不会带他们，问了也是白问。

　　可是那车却自动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楚青转过头去，刚开始是欣喜，觉得有希望了，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有点尴尬，因为驾车停下来的就是二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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