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越过雪山去

　　病房的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乌云密布，远远地传来隐约的轰隆隆雷声。

　　走廊上一阵喧哗，是护士们来来往往的急匆匆脚步：“快把被子都收回来，天色这么阴沉，肯定要下雨了！”

　　李想按亮了房间里的吊灯，刺眼的光线顿时洒满了屋子里每个角落。

　　借着这强烈的光线，姜梨梨更加确定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只见在强光照射下，李诗雅的鼻子、额头、还有下巴处，甚至整个脸部的轮廓都变成了诡异的半透明，光线像是直接穿透了她这些部位的血肉。

　　正常人的血肉是无法透光的，这李诗雅脸上各种半透光的部位只能说明，她脸上绝对动过刀子，而且是大刀阔斧地整过。

　　也就是说，李诗雅之所以跟姜梨梨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这完全就是整容后的成果。

　　整容在现在的社会已经是常态，但姜梨梨心里明白，这复制粘贴一样的整容技术绝对不在医学美容的能力范围内，李诗雅那张复制出来的脸蛋更像是某个高端科研实验室的黑科技成果。

　　姜梨梨忽然想起了系统之前曾对她发出过的警告——凌辰枫受到世界线波动影响，很有可能会研发出某种颠覆现有世界观的黑科技。

　　——也许李想和李诗雅这对兄妹，跟凌辰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姜梨梨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渐渐豁然开朗。

　　“我妹妹现在的惨状，确实跟凌辰越先生有关。”李想接过了姜梨梨刚才的话头。

　　李想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神情：“我妹妹之前跟凌辰越先生曾有过一段感情纠葛，而姜小姐现在又是凌辰越先生的未婚妻，所以，有一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姜梨梨转过身来，一脸的轻松：“既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好了。”

　　李想：…………

　　“姜小姐真的不想听？”李想目瞪口呆。

　　李想原本是想说一些半真半假的话来挑拨姜梨梨跟凌辰越的，以便给凌辰枫接近姜梨梨增加机会，没想到姜梨梨竟然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真的不想听。”姜梨梨点点头，一脸的痛心疾首，“李先生是我的家教老师，我一心只想着要跟你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没想到你作为传授知识的老师，竟然要跟我讨论这些男女八卦，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李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本来是想挑拨离间扰乱姜梨梨情绪的，没想到现在姜梨梨反过来给了他难堪。

　　姜梨梨看着李想那憋屈的脸色，只觉得心中一阵好笑。凌辰越那种尬聊专业户一看就是初次坠入情网的样子，他会跟别的女人有过感情纠葛？谁信！

　　轰隆隆的炸雷声忽然响起，姜梨梨顺着电光闪耀的方向望向窗外，瓢泼大雨已经哗啦啦地倾盆而下，窗外的景色顿时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

　　“天色不早，我就不继续叨扰了。”姜梨梨礼貌地笑了笑，朝着门口走去，“祝李小姐早日康复。”

　　李想的脸色很不好看，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上姜梨梨：“下这么大的雨怕是打不到车了。我送你回去。”

　　刚走到一楼的大厅，姜梨梨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只见大厅里，十几个戴着墨镜的黑西装大汉正密密麻麻地堵在大厅门口，那些彪形大汉们各个都是器宇轩昂，引得旁边的小护士们兴奋地扎了堆围观。

　　为首的一位墨镜大汉一眼看到姜梨梨正从楼梯上走下来，连忙比了个手势，那群黑西装大汉们立即从中间各自往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一位同样身着西装的男人挺拔的背影出现在了道路尽头，他背对着姜梨梨静静站立着，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似乎是在欣赏着门外的雨景。

　　“凌先生，姜小姐下来了。”为首的那位墨镜大汉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凌先生？姜梨梨有些吃惊，那家伙不是在邻市视察分公司吗，怎么这么快就能赶回来？

　　凌辰越转过身来，沉静如水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却仍然引起了旁边围观的小护士们一阵骚动的惊艳尖叫。

　　“下这么大雨，凌先生怎么亲自过来了？”李想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大步走上前去要跟凌辰越握手，“我正要把姜小姐送回去呢。”

　　凌辰越仍是双手插在裤兜里，并不去看李想。

　　“梨梨，我们回去。”凌辰越望向姜梨梨的目光里充满关切。

　　直到姜梨梨走到凌辰越身边站住，李想伸出去的手仍然尴尬地停留在空气中，凌辰越半点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

　　等到凌辰越那热切的目光把姜梨梨从头到尾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她没有任何闪失之后，凌辰越才又望向了李想，语气冰冷：

　　“李先生，请你以后不要随意改变给梨梨上课的地点。”

　　“今天只是个意外，很抱歉。但如果凌先生有所不满的话，我可以辞去这份家教工作，预付的薪酬全部退回。”李想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容仍是客客气气的。

　　“李先生别忘了我们是签过授课协议的，违约的后果请你仔细考虑清楚。”凌辰越没有再多说，冷着脸挽着姜梨梨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李想脸色铁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墨镜大汉们连忙鱼贯而出紧紧跟在凌辰越和姜梨梨身后，打起了好几把伞，朝院子里停着的一长溜豪车走去。

　　等到墨镜大汉们全部走出大厅，李想脸上的客气笑容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他转身走上二楼，再次走进那扇彩虹门内，李诗雅仍然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床边却多了一个冷峻的身影。

　　“凌总。”李想带上门，走到了那个身影旁边。

　　“为什么要带姜梨梨来到这里？”凌辰枫转过身来，面上的表情冷若冰霜，“李诗雅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你却一开始就让姜梨梨看到了她？”

　　李想有些垂头丧气：“凌总不是很想得到那位姜小姐吗？我带她来，还不是为了利用我妹妹挑拨她跟凌辰越，好让她尽快投靠凌总的怀抱。”

　　“那你挑拨成功了吗？”凌辰枫的语气充满嘲讽。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姜梨梨那个小丫头行事那么古怪。”李想很是惆怅。

　　“姜梨梨何止是古怪？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丫头很不简单、绝非等闲之辈，你今天竟然还带她来这？要是让她看出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们手中这张李诗雅王牌很有可能就功亏一篑！”

　　凌辰枫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越说越生气：

　　“你有制造这些男女八卦的空闲，还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让项强这个实验体一号的状态稳定下来——9号楼那边的护工早就来报告，项强又私自从房间里逃脱出去了！”

　　一说到项强，李想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墙角去翻那个公文包。

　　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那个充电插头，李想原本懊丧的表情渐渐恢复了正常，他像是炫耀战利品一样拿着那充电插头对着凌辰枫晃了晃：

　　“凌总，你放心。根据我的探测器提示，有了这个东西，或许我们就可以拥有更听话并且更强大的项强二号、项强三号……”

　　*

　　成田医院远在五环开外，凌辰越开车载着姜梨梨回到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雷电和大雨倒是停止了。

　　姜梨梨一路都在思考着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跟凌辰枫的具体联系，凌辰越也像是怀着心事并不开口，两人竟然就这么一路沉默了好几个小时。

　　直到车子缓缓驶进了别墅区的山上，透过车窗已经能远远地望到了凌宅的漂亮屋顶，凌辰越才终于憋不住了：“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哈？”姜梨梨的思路一下子中断了，她奇怪地望向凌辰越，“问你什么？”

　　唰地一下，凌辰越忽然把车子停了下来。

　　他双手轻轻握住姜梨梨的肩膀，把她的身体扳了过来，一脸认真地直视着她水汪汪的双眼：“我除了你之外，没有喜欢过别的任何女孩。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从来没有过。”

　　姜梨梨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算是正经的表白吗？

　　“嗯，我知道了。”姜梨梨也认真地点点头。

　　凌辰越有些诧异：“你不生气？”

　　“我不生气。”姜梨梨摇摇头，她当然知道凌辰越指的是什么。他是在担心她会被今天在医院里看到、听到的那些事情给影响到。

　　凌辰越忽然掏出了个手机对姜梨梨晃了晃，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明明就是生气了。你看这上面说的——女生说不生气的时候就是生气了，说没事的时候其实已经事情很大，说晚安的时候就是想让男生继续陪她聊天……”

　　姜梨梨定睛一看，只见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名为“教你如何讨女友欢心”的微博公众号界面，置顶的微博里面就写着刚才凌辰越说的那些知识点。

　　姜梨梨：……

　　“别生气了好不好？”凌辰越的语气有些委屈巴巴起来。

　　“我真的没有生气，根本就没有值得生气的地方呀。”姜梨梨一脸黑线地扶住了额头。

　　——凌辰越这家伙刚才跟李想交涉的时候明明还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又沙雕得像个幼儿园小朋友？

　　“那你亲我一下，代表你不生气。不亲的话就是真的生气了。”凌辰越眨巴着眼睛，帅气得不像话的脸上满满的纯真。

　　“不行！”姜梨梨双手捂住了嘴使劲摇头，“我不能为了证明我不生气而亲你，这样系……”
　　这样系统会倒扣分的，姜梨梨没敢说出来。

　　凌辰越一脸的失望：“你看吧，果然还是生气了。”

　　姜梨梨：……

　　轻轻的一声“喵呜”声传来，姜梨梨立即敏锐地竖起了耳朵，她的目光越过车窗外，很快就发现路边一个宅子的围墙上，有一只大胖猫正竖着尾巴站在那里，漂亮的猫眼在夜色中发出绿幽幽的光。

　　“小胖！”姜梨梨心里猛地一沉，“你怎么跑出来了！”

　　自从小胖在水渠里被救之后，姜梨梨一直都很少带它外出过，这只小胖猫虽然粘人，但似乎没什么方向感，姜梨梨十分害怕它像小时候那样再次遇到什么危险，或者是直接跑丢了。

　　姜梨梨想也没想地就一下子松开安全带拉开了车门，朝着小胖跑过去。

　　小胖却像是吓了一跳似的，敏捷地三两步蹿起来就沿着围墙跑到了对面的街角消失不见。

　　“等等我！”凌辰越焦急地去扯开安全带，那安全带却不知道忽然出了什么毛病半天都扯不开。

　　等到凌辰越焦头烂额地终于挣脱开来从车上跑下来的时候，只见这到处都是绿树景观的别墅区寂静一片，哪里还有姜梨梨的身影。

　　此时姜梨梨正沿着一条遮天蔽日的林荫道走着，一边东张西望地呼唤着小胖，僻静的街道传来她隐约的回声，昏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嘿……嘿……嘿……”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姜梨梨吃惊地回过头，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

　　——只见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盏昏暗路灯下，一个戴着口罩、眼眶深陷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下一下地缓缓在手掌上拍动着，发出啪、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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