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奶凶期

　　晚上十点马伟交班回家，站在客厅把饭吃完，点燃一根烟，刺鼻的烟味很快弥漫整个客厅。

　　看来是有较大的决定，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望过来。

　　“阿婷和德仔结婚，大哥没什么好送你们的，卧室给你们新婚住，今晚收拾出来。”

　　马婷瞥了眼左伊，笑着摇马伟的手臂，“大哥，那床怎么办？我跟德仔一上一下，怎么过夫妻生活？”

　　以往两个儿子睡上铺，马伟睡下铺，原身打地铺，原本夫妻俩是挤在下面的，好几次夫妻生活的时候，两个小脑袋从上面吊下来一边看一边议论，“爸爸妈妈在做小人儿。”

　　两夫妻只好从下铺移到地上，有时候原身太累，完事后不想动，直接入睡，久而久之形成习惯。

　　马伟笑着拍了大腿一下，“我跟你大嫂一会儿上面，一会儿下面，有战场可转移，劲爆，你与德仔注意力道，不要把床弄坏了。”

　　陈菊也笑，“德仔够不够力呀？我还等着抱外孙。”

　　马婷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撒娇地摇着马伟的手臂，“大华商店特价新婚床，只要2800元，大哥，你给我们买一个，我看了那个床，特别好，特别宽，以后你跟大嫂也够用。”

　　左伊冷眼旁边，觉得一阵恶心。

　　马伟皱了皱眉头没说话，马婷又摇了摇马伟几下，声音越发发嗲，马公义咳嗽了一声，马伟掐灭烟头，取出钱夹，从里面数出三千元，塞进马婷的手里，马婷高兴地凑过来在马伟脸上吧唧了一口，马仕在旁边欢呼，“小姑亲爸爸啰，是不是要做小人儿？”

　　一家人哄堂大笑，左伊埋头做清洁，对这面发生的事不闻不问，马婷担心变故，催着大伙儿搬床整理卧室，俨然要将卧室变成自己的领地。

　　见一切尘埃落地，左伊微微松了一口气，接任务时她有些心烦意乱，没注意反派的父母健在，要是知道马伟还活着，她绝不会选这个角色。

　　如今跟公婆住在客厅里，她觉得好了一些。

　　搬完卧室，马伟去厕所洗漱一番往铁架床上一躺就鼾声四起，两个儿子第一次在客厅睡觉，电视还开着，觉得新鲜，全都将头伸在外面看电视，左伊磨蹭完过去看时，两个人已经睡着，可头还吊在外面，公婆近在咫尺，没说伸手弄一下孩子。

　　将两个孩子放好，左伊合衣躺在临时铺成的地铺上，左边就是展开的沙发，公婆睡在上面，老人们沉重的呼吸在夜里听来好像喉咙卡着一口浓痰。

　　迷迷糊糊，左伊感觉有人从她头顶跨过去，睁开眼睛，正看见大裤衩里面的屁股，是婆婆，大约是去上厕所，她正想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又一双腿伸下来，紧接着是公爹的大裤衩，左伊赶紧闭上眼睛。

　　老两口相约去了厨房外的小阳台，三十公分，连拖把池都放不下，只能勉强晾晒一些衣服。

　　两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好像在商量什么，不一会儿，婆婆的声音不见了，然后，公爹粗重的声音传来。

　　左伊睁开眼睛，前后左右都是压抑的家具，像一尊尊怪兽将她困在中间，进退两难。

　　【我的小伊，有没有后悔选择这个金手指？】

　　怎么不后悔，马爵才六岁，离二十岁还有十四年，即便提前完成任务，马爵也不可能在幼年期就对家人磨刀霍霍。

　　但是后悔有什么用？

　　左伊猛地坐起来，完事回来的公婆猛地见客厅里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在他们两人奇怪的目光下，左伊穿好衣服出门了，这个地方再多待一刻，她都会闷死。

　　外面也不好多少，这里的治安很差，左伊只在过道的楼梯口找个位置，深更半夜，来来回回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几个年轻人甚至冲她吹口哨，但是像马婷说的，她长得又不靓，看起来还老，那些口哨顶多是戏虐。

　　左伊靠着墙壁反复整理思路，越想越头痛，最后靠着墙壁昏昏睡去。

　　夜里有雷雨，风从过道里吹来，吹散左伊额前的发丝。

　　十字男看见的是左伊本来的面貌，闪电的亮光落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十字男勾着的嘴角慢慢收回，他微微仰起头，仔细看着那张脸，似乎想从上面找出什么痕迹或者是……回忆。

　　清晨，马婷被从床上扯下来，她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见是大哥，又想躺回去，马伟没有心疼她的意思，一把将她拎起来，“做饭啦，懒鬼。”

　　马婷拍开手，“大嫂不是在？”

　　马伟将水洒到她脸上，笑着说，“你大嫂出去找工作了，快起来做饭，我要出车了。”

　　马婷惊个半醒，一边穿奶、罩一边问，“大嫂为什么要去找工作，两个侄子这么小，爸妈年纪也大了。”

　　马仕端着脸盆笑嘻嘻地跑开，马伟甩了甩手上的水，“德仔做马仔工作不稳定，你又要生宝宝，家里钱不够用。”

　　马婷不高兴地说，“家里的事以后谁做？”

　　马伟将马婷推进厨房，“当然是你。”

　　左伊投了一个上午的简历，她没有学历也没有工作经验，很多人看了一下她的简历让她回去等通知，她知道再这样找下去，几乎不可能找到工作。

　　寸土寸金的都市，即便是餐厅服务员也多的是人抢着做。

　　中午到了，招工的地方冷清了很多，就像海鲜市场到了下午，只剩一地的垃圾和腥臭。

　　左伊买了瓶水坐在台阶上，一个老者杵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过来，似乎是想招人，看年龄，大半是找护理工，老人的工作难做，有些想找工作的即便看见了也不会上前询问，但还是有几个人围了上去。

　　老者偏瘦，头发花白，但是梳得一丝不苟，他穿着一条浅灰色西装裤，熨烫笔直，大热天还穿着发亮的皮鞋，一看就条件优渥，这也是他没有被彻底冷落的原因。

　　面对殷勤的求职者，老者礼貌地摆摆手，进了电梯去了招工所，招工所要抽成三分之一，由雇佣方出，有些家庭贪便宜，直接从所外拉人走。

　　左伊想找个照顾婴幼儿的家庭，这样可以住家，一周只回去一次，但是这里的市场不好做，左伊几乎没可能，她想了一会儿，进了另一部电梯。

　　黄女士有些抱歉地看着徐教授，“先生给的工钱很高，但是您太太的情况，给病人打扫屎尿很正常，只是现在的好多年轻人吃不得苦，您再回去等等，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门开了，徐教授有些失望地离开，左伊上前问缘由，黄女士只摇头，“他家要求太高，要会英语，要有中级按摩师执照，可他家太太只是个半瘫，生活不能自理而已，哪里需要这些条件，不过大小便失禁很麻烦，会英语的宁愿当阿姨，有执照的人又何必来我这里……”

　　黄女士还没说完，左伊就冲了出去，她太需要一份工作，现在就是让她去掏屎，她也愿意。

　　左伊说清意图，徐教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女人，看衣着大约是个长期生活在底层的人，会按摩师执照或许有可能，怎么可能还会英语，但是人家似乎急需这份工作，徐教授并不会降低自己的要求，但也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

　　对方要求纯正的伦敦口音。

　　左伊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标准英语，随着舌头的调试，一句话说完时已经有了伦敦口音，徐教授瞠目结舌地看着左伊，左伊稳了稳心神，她太慌了，失了往日的镇定，公式是……

　　再开口正常了很多，她文静地笑，“我的模仿力很强，但我会的口语大概就这样。”

　　徐教授已经从震惊中恢复常态，只是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说你没有考取按摩师执照，却有很好的按摩技术，如何证明？”

　　左伊看见十米开外有个休息椅，“老先生不介意可以去那边坐一下，我先给你按按。”

　　半个小时，左伊被录用，跟着徐教授回家的途中，她的脸上终于扬起清浅的笑容。

　　晚上十点，左伊跟着马伟前后脚回来，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报着徐教授给的工钱，只报了三分之一，她了解这里人的收入，不比马伟的差，马伟很高兴，去楼下买了两瓶啤酒，给马忠义开了一瓶。

　　马婷不太高兴，可有了收入的人，在家中的地位也高，而且这钱是用在家里，她不事生产，没反对的理由，马仕叫着让妈妈买新玩具，每个人都很高兴，除了马爵。

　　他缩在上铺，眼睛看着电视，但是左伊猜测他应该全程听着这边的动静，这个孩子怎么办，这个任务怎么完成，左伊没有头绪，她需要时间整理思路。

　　马伟不算坏人，只是他和很多人一样，认为老婆是私有财产，尊重是什么？他自己都得不到尊重，何来给别人尊重，礼仪道德，在贫穷的环境里没法生存，就像失去土壤的花朵，无法绽放。

　　这个世界跟上个世界不一样，同样贫穷，却有适合的土壤，只要勤奋，就能绽放鲜花，这里，左伊只看到一望无际的贫瘠。

　　马仕是得不到营养的种子，马爵是什么？

　　左伊不知道，她一直做学习型任务，打交道的几乎都是象牙塔里的人，这么复杂的生活，她也不清楚。

　　衣服很快收拾好，左伊提着一个小包从欢乐的一家离开，没有人跟她告别，仿佛她不属于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又好像她是马伟的菟丝花，只是临时出去一趟，根永远被马伟拽在手里。

　　徐教室的家在半山湾，这个都市的富人所在，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和大海，她自然给家里也报的假地址，没人关心她到底在哪儿工作，只要每个月拿钱回来。

　　已经接近凌晨，左伊没有钱打的，准备步行过去，大约到明天早上，可有什么关系，路都是用脚走出来的。

　　“小左，这里。”不远处停着一辆出租车，徐教授坐在里面朝她招手。

　　左伊跑过去脸上带着惊诧，“您怎么过来了？”

　　“你给了地址，又说今天要过来，我想距离太远不方便，就喊了车。”

　　“您一直等到现在？”左伊是中午离开的，就算下午过来也等了很久。

　　徐教授没多做解释，开了门让左伊上来，这个女人身上有种很矛盾的气质，他觉得奇怪，过来看了看，几句话的功夫，就被这个女人看出端倪，观察也很敏锐，但是怎么会一直生活在这种地方？

　　徐教授温和地虚拍了下左伊的手背，“怎么一个人过来，你应该带上家人先去我家看看，这么晚跟着我过去，有些冒险，不能一看我的住址就以为我是好人，有钱人里也很多坏人。”

　　左伊一被打岔，放下心中的狐疑，她自然不是冲动行事，被录用后她又返回招工所，请黄女士喝了杯咖啡，得到徐教授的一些信息，他和太太刚从英国回来，一直在大学任教，好像是某种疾病研究专家。

　　“坏人不分有钱没钱。”左伊摇头，车开起来，繁华的都市夜景一一闪过，半个小时后车进入山区，沿途都是茂密的森林，只依稀几点光从间隙闪过，十分钟后，视野一片开阔，整座璀璨的都市夜景在眼底展开，更远的地方一片深蓝，是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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