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江南多少恨

　　民国，江南某古镇，一贫寒农家，夫妇育有二儿一女，其女名阿芬。

　　阿芬长到十岁刚出头，她父母就决心减负，将她卖进王家当丫环。
　　在当地，王家不仅是书香门第，王家老爷还时任当地区长，是一方名士望绅。
　　阿芬没读过一天书，做家事倒早就训练有素。所以年纪虽幼，她也马上适应了丫环这职务。

　　转眼，阿芬已经十六岁。
　　某天，王老爷同意，长阿芬三岁的丫环小红和王家的长工金根结亲。
　　不久之后，老爷出资在家办了一桌酒，太太给小红和金根分了间单房，小红和金根两个算成亲了。

　　阿芬这对同事——丫环小红和长工金根，和阿芬一样，都是给王家买断终身的。
　　那时，给东家买断的丫环长工想要回自由，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通常来说，付给东家买个新奴时价的钱，就可以赎回身契。
　　这笔赎身的钱，算不上巨款大数。
　　但，对阿芬他们来说，靠自己微薄的月钱，不攒上个几十年，是不可能有的。
　　老家方面，她听说两个兄弟尚未娶亲，家境也没改善。

　　阿芬悟到，这样下去，她和小红、金根会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己没能力赎身，老家也指望不上。到婚配年纪，想解决终身大事，就要接受内部消化。

　　阿芬是有上进心的。
　　她在王家已经见识了有钱人生活，早不甘心自己伺候人，低人一等。
　　她更不想嫁个长工，一辈子都难翻身。
　　她想来想去，一个孤苦无依的卖身丫环要翻身，最方便可靠的捷径是傍个主子当男人。

　　阿芬并不貌美，但很青春。
　　当时，王家老爷才四十不到的年纪，年富力强，相貌堂堂。
　　阿芬情窦初开，觉得这位一家之主博学多才又风度翩翩，有些喜欢。
　　给王老爷做小，她是乐意的。

　　王家太太出身也是书香富家，性情温厚，谨守妇道，从来唯老爷是从。
　　阿芬觉得，只要老爷想要，太太这关多半是没问题的。
　　可偏偏，老爷作风古板，闷守一妻。

　　在王家做事多年，阿芬很清楚，老爷从不寻花问柳，更别提染指窝边草。所以，靠傍是老爷来翻身，似乎希望渺茫。

　　但阿芬有意念，更有胆色，是“爱拼才会赢”的信徒。

　　她开始频繁在老爷面前转悠。趁旁人不备时，她更会主动上去讨好。
　　王老爷的年纪不是白长的，以他的阅历一看就明白阿芬这丫头的心思。不过，他不仅不接她的茬，更给了她脸色看，暗示她断了歪念妄想。

　　阿芬是识相的。
　　她明白，老爷这条道是真的行不通。
　　思量后，她决心退而求其次，傍不上目前的当家人——老爷，就傍个将来的当家人——少爷。

　　王家太太很能生，嫁给王老爷后，接连生了儿女八个，三男五女。
　　大少爷十七，二少爷十二，三少爷九岁。

　　对于阿芬来说，三个少爷，只有大少爷年纪合适，比她还大一岁。而且，帅气挺拔的大少爷还是长子，绝对是优质蓝筹股。
　　但是，大少爷人在上海读书，平时是见不到面，只有放假时候才回家。所以，想要勾搭，还要耐心守候时机。

　　做丫环也有丫环的好处。下人之间，交流的信息量大而宽泛。至少，男女间情事，同样年纪，丫环小厮多半要比小姐少爷更懂。

　　阿芬期待的机会很快就出现了——暑假未至，但日本鬼子来了。
　　那年，日本人开始入侵中国。上海，也偶有空袭。
　　上海的大学纷纷开始外迁，就读的学生要么随迁，要么返乡。

　　大少爷回家后，阿芬伺机接近，有心撩拨。
　　大少爷的兴趣和回应，很顺利地被她挑起。
　　但可惜，“爱情”刚起了个苗头，就让王老爷看出了端倪。
　　王老爷大怒，非但狠狠训斥儿子，更告诫阿芬，敢作乱就把她踢出王家。

　　大少爷经不起考验，立马跟阿芬划清了界限。
　　但是，阿芬没老实多久。窝边草沾不上，她开始瞄上来往王家的宾朋。
　　王老爷是一区之长，家中时时高朋满座。
　　而王少爷来往的朋友，也个个非富则贵。

　　在阿芬眼里，这些男人都有能力给她翻身机会。所以，来的都是客，只要肯接翎子，她是来者不拒的。

　　王老爷很不满阿芬，嫌她败坏家风，屡屡扬言要将她逐出王家。
　　但阿芬是买断身，可以要她终身在家做事，直接撵走自然是不划算的。
　　若转卖到别家，过去人很顾及名声，王老爷又是地方之长，他不便给辖内富户人家弄去个“祸端”。因此，王老爷嘴上凶，手下却没动真格。
　　他想，她乱在外面，不是招惹自家人，也没少做份内的事，姑且容下。

　　阿芬也想好了，即使做妾也是个主子，比当丫环要强。
　　而现在，自己一卖身丫环，名声好坏都是个下等人。
　　王老爷虽不作为，但阿芬还是很有危机感的。
　　她晓得，不能再这么勾三搭四下去，要挑重点培养，尽快傍牢一个户头。

　　阿芬逐个试探那些相好，发觉这些老少爷们，便宜是要占的，小恩小惠也是肯给的，较真肯讨她回去的却没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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