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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竖日,姜絮醒来的时候,卫述早已拿着锄头在院里比划,春秋和夏冬也恢复了力气,站在他身侧帮忙。
“过来看看。”卫述招呼姜絮过去,指着埋得鼓鼓的土壤说,“这是桑大叔家给的豆子,说是如今种下,再过两月就可以有收成了。届时可以试试做豆糕吃。”
见她打量四周,卫述还以为她在寻找仟羽的身影,便说,“她去山脚给十七做了个墓,便走了。我劝过她,永安山庄的事她大可不管,那个女子,是个有恩必报的,还是走了。”
其实仟羽一个活死人,没有了目标,活着也没有什么乐趣了。替永安山庄那些冤魂去仇清观走一趟,也当做是帮帮同在丞阳河底住了那么久的邻居了。
姜絮将信笺烧了,没有跟他提起发鬼的事,她走过去替卫述挽起衣袖,上面有焦黑的痕迹,许是播种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衣袖都脏了。她去了仇清观,永安山庄的事你也可以不必耿耿于怀了,外头的事,与你我都无关。”
卫述纠正她的说辞,“与我们无关。”
他们不出去,却偏有人要闯进。
午间,卫述拿过姜絮雕刻过半的小傀儡继续完善,而姜絮则是捧着话本子津津有味的看着,每到这种时候,他都很怕姜絮会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比如夫妻的相处之道,比如幽会是什么,再比如王家少爷为什么要和陈家女私奔,他们为什么不能成亲,卫述有些头疼。
这个时候,院外有人探头探脑了老半天,就是不肯进来。浅溪山这种偏僻地方,也不会有山贼之类的,卫述看着桌上只有半人高的小童子,心生打算。
只见小童子蹑手蹑脚的从桌上爬下去,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响,靠近屋外那个人。不一会儿,一个人影跳着跑进了院里,嘴里还大喊着:“先先先先生......有鬼啊啊啊啊——”
说着就躲到了姜絮后面,正看话本子看得入迷的姜絮没反应过来,差点就对来人下手了,好在及时看清来人的面容,才收了手,“桑茹?”
在屋外徘徊了老半天的人正是桑茹,她瑟缩着说:“夫人!有鬼!有鬼!”
姜絮低头一看,抱着桑茹的是一只还没有刻上脸部的小傀儡,难怪她会吓成这样,“这是傀儡,半成品,并不是什么鬼。”
卫述过来将傀儡抱走,拿了点姜絮的糖果安抚桑茹,说:“你怎么在院外徘徊了老半天?”
桑茹一拍脑袋,又急急跑出去,把一个小篮子提了进去,“我娘醒了过来,精神已大好了。这是娘亲吩咐我送过来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望先生夫人笑纳。”
卫述接过篮子,里面全是农家人自己种的蔬菜,虽不值钱,却心意满满,他面露喜色,“多谢了。”
见自家送的东西得到他们的喜爱,桑茹脸颊泛红,“先生若喜欢的话,我改日再送来。”
这话一出,却见卫述敛了神色,语气严肃,“这一回,是丞阳河的谢礼,当做是我用去符纸的报仇。可下一次,桑茹小丫头,我的符纸可都快用完了,可没有余粮了。”
“不不不用,这是......”她忙摆手拒绝,看见卫述的神色,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红着脸说,“知道了,这些东西,先生不必放在心上的。”
姜絮见他们聊得正好,令夏冬将篮子拿去小厨房放好,拿起看到一半的话本子又看了起来。
“那我的符纸可以换多少?可以换一顿饭吗?”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柏长涯手执画扇缓缓走进院子,边走边打量,“这地方好啊,世外桃源,闲云野鹤,你们真会享受。”
桑茹见他走了进来,神色微僵,她低头不敢看卫述,语气是满满的歉意,“先生,他一路跟着我......我甩不掉。”
小丫头很是懊恼,卫述他们是逃来浅溪山的,也不知道这下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都怪这人,跑去她家说她娘身上的邪物驱不干净,哐哐啷啷的在她家折腾半天,看着像是骗钱的江湖道士。可她娘又却是精神好了大半,她原以为这人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他是想来找卫述他们。
桑大他们虽感激,可知道卫述他们的情况,自是不能答应,便含糊其辞。没想到这人流氓得很,悄悄的跟在了桑茹身后,直到过了林子,她才反应过来,却甩不开他。
卫述只当没看见这人,安抚道:“走了这么久,休息一会再走吧。春秋,去将点心拿来。”
“坐吧。”姜絮倒了三杯茶,示意她坐下歇息。
受到冷待的柏长涯很是纳闷,他晃悠到三人面前,指了指自己,说:“这呢,这还有一个呢。”
“你自便吧。”姜絮说。
“......真够自便的。”柏长涯郁闷道,见夏冬拿着糕点走过,一把抢过那盘点心,得意的说,“行,我自便。”
“你怎么这么流氓啊!”桑茹脱口而出。
姜絮这人有一大死穴——食物,谁要是抢了她的东西吃,那这个人的心灵就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轻轻的放下话本子,冷着脸朝柏长涯走去,柏长涯顿时只觉寒气逼人,他糕点还未放入口中,求生欲极强的放了回去,摆得漂漂亮亮的塞回夏冬手中,“我...我放回去了啊,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说罢,躲在夏冬的身后,毫无形象。
“快别闹了。”看着这一幕,卫述好笑的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柏长涯的神色微黯,回道:“好。”
恍惚间,柏长涯以为自己回到多年前那座院子里,他和他的一双友人在院内打闹,有人来了,便齐齐躲在傀儡身后,拒不认错。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孩童已成翩翩少年,他们也已各安天涯。
总如此也不是办法,勉强给他搬了张木凳子,卫述才问:“你找我们到底有何事?”
“我来和先生打听一人。”柏长涯收起嬉闹的神色,认真道,“听闻先生夫人从京城而来,傀儡术了得,不知道你们可曾遇见过我的友人?”
“友人?”
“是,那日我同夫人说过,夫人与我一位故人很像,并非我冒昧,有意调戏,而是夫人的眉眼,确实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他们也同你们一样,是夫妻,我还未讨到那杯喜酒呢,就找不着他们了。”
那日曾听他提起过,卫述还以为他是故意搭讪,便没放在心上。
姜絮虽还在看话本,注意力却完全被他吸引过去。
卫述问:“他们是谁?”
“傀儡师苏子苓、孟云华。”柏长涯端起杯盏,一字一顿的说,他以杯盏掩饰,悄悄打量他们的神色,却见二人神色如常,姜絮更是当做没听到。
倒是桑茹先跳了起来:“那不是大魔头和妖女吗!”
柏长涯厉声反驳:“他二人未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桑茹吓了一跳,不服气的反驳:“你是他们的朋友,自是向着他们说话。这大魔头用活人来炼活傀儡,罔顾人命,在他手下无辜枉死的人命有上百条,听说他造了一支傀儡军队。他妻子也是个妖女,断人手臂,残害幼童,各种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这样也叫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吗?”
柏长涯重重的放下杯盏,反问:“这些事,是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桑姑娘,这样的谣言,我随口都能说出百十来个。”
“他二人已经死了,柏公子又是在寻何人?”卫述适时打断二人的争执。
桑茹气鼓鼓的噤了声,咬了两口糕点当做泄愤。
柏长涯也自知失礼,以茶代酒当做是赔罪了,“世人都说他们死了,我赶到的时候,却只看见面目全非的两具躯壳,我只觉那两具尸体,不是他们。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死了呢。”
“他还欠我一杯喜酒呢。”
“我想请问卫先生,可曾见过他们?”柏长涯的眼中带有希冀。
卫述沉声回应:“不曾。”
“听闻先生从京城来,不知家在何方?”
“城西一小户人家。”
“师承何门?”
“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未曾拜谁为师。”
“那先生......”
一声闷响打断柏长涯的连声追问。
“柏公子,我们虽从京城来,却与他们毫无关系,也不认识什么苏家孟家的人,我们只是半路出家的小小傀儡师罢,哪认得这样的人物呢。还是说......”卫述本人虽不至于生气,神色却也没多好看,他放下杯盏,冷声道,“你以为我们夫妻二人就是你的友人?”
桑茹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瞟了瞟卫述,又看了看姜絮。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兴许,你们见过......”柏长涯立马反驳,他讪讪的放下杯盏,泄了气一般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对不住,是我莽撞了。”
卫述不语,举杯当作了回应。
姜絮却想起了昨晚,她在十七的回忆中见到了苏子苓二人,可再回想起二人,却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像是被刻意抹去一般。
“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了,还望先生夫人莫见怪。”柏长涯俯首作揖。
卫述好脾气的扶起他,深邃的双眸凝视着他,直看得柏长涯发冷汗,只听卫述含笑说:“好说,好说,收你三张朱砂符就好了。”
柏长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姜絮,她想了想,瞪了眼卫述,说:“五张。”
“......”合着这对夫妻是来抢钱来着?!
他数了数自己日益渐少的符纸,感觉再见姜絮他们多几次面,这些符纸就要掏空了。
夏冬笑吟吟的从柏长涯手中收过符纸,春秋则冷冰冰的给他添茶,但糕点还是没有分他一块。
回去的时候,卫述问:“世人都说他们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要执意找他们?”
柏长涯背对着他们,桑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他很难过。
他说:“我那时,去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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