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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苏家家主，苏子苓。”
听见这个名字，姜絮的心没由来的一阵难受，她俯下身子不叫仟羽看出异样。
撩起十七的衣袖，他腕上云彩形的傀儡印记犹清晰可见，锁住十七生魂的魂令上也有相同的印记，姜絮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何会对这个普通的印记觉得熟悉。
伸手触上那个云形傀儡印记，一股暖流朝她涌来，如涓涓细流，很熟悉的感觉。姜絮刺破自己指头，血滴落在印记上，随即竟渗入这个傀儡印记中，消失不见。突然，印记悬浮半空，隐隐发出光芒，浓雾突起，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住姜絮，仿佛要将她生生的吞噬。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感觉，那股力量猝不及防的就将她扯进浓雾中，不同种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陌生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姜絮脑中上映，突然，她眼前一黑。
“十七、十七？”男子洪亮的嗓音传进姜絮耳朵，他似乎还扯了扯她衣袖，“我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姜絮睁眼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肤色黝黑，看起来有些憨，和仟羽描述中的朱五有几分相似。
他似乎，还喊了自己十七？
原来，那傀儡印记竟是将自己带到了十七的回忆中。
现下的姜絮在十七的回忆中，因着被制成傀儡的缘故，似乎只有他生前那段记忆。她意识虽在十七身体中，却不能控制他的行动，仅仅只是从十七的视角看看他身前的事罢了。
“你刚才说什么了？”回过神来的十七问。
“说你和你家小娘子呢。”朱五抱着鸡腿边啃边说，咂咂嘴，“还是你夫人手艺好。诶，说起来，你跟她提亲了吗？聘礼呢？婚书呢？”
“什么聘礼，婚书？”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十七一脸懵，他哪知道这些东西啊，“还需要这些的吗？”
朱五抹了抹一手的油，他和十七一样，常年活在暗处，哪晓得这些个规矩，这些都是他道听途说来的。见着十七毫无见识的样子，身为搭档，朱五觉得自己要负起教导搭档的指责，他将自己还油腻的手搭在十七身上，语重心长的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寻常人家娶媳妇，那都是要三书六礼的，你这什么都没有都把人骗到手了，没诚意啊。”
说实话，朱五的手过来的时候，姜絮很想挪开身子，奈何现在这幅身体的主导人是十七，她左右不了别人的思想，便只能忍着了。
朱五放下右手，又将左手搭了上去，“你现在还来得及，姑娘家最喜欢首饰发簪这些了，再去找个媒婆帮你写写婚书，这不就成了。”
十七没察觉自己肩上那两个油腻腻的手印，反而认真思考起了朱五这番话，随即起身，踏出房门的时候不自在的回头，“......多谢了。”
“......”朱五也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十七感谢人呢，他呆呆的点头，“啊......去吧去吧。”
若非与十七的意识同在一处，姜絮能读懂他心中的话，她也不会读懂十七这句话的意思，他不单单是在对朱五的建议表示感谢，更是在对朱五的隐瞒表达谢意。
谢他的隐瞒，谢他祝福搭档的离去。
“十七。”朱五突然开口喊他，可待十七回头后，他又噤了声，半晌才笑着说，“没事，叫你挑好看点。”
姜絮随着十七走到城中最繁华的小街上，卖糖葫芦的老人家举着稻草棒叫卖，卖花灯的小贩竭力介绍他做工精致的花灯，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叫姜絮觉得分外熟悉，仿佛与她记忆中某个场景重合在一起。
“又馋了吧。”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一下击中姜絮的心脏，她侧头看去，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小丫头朝老人家走去，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回响，有谁在叫她，是谁......
那人似乎还递了什么东西给她。
姜絮想伸手去接，却发现自己现在没有实体，只有一抹意识。未等她回想起来，十七便带着她离开了街市，来到首饰店。
店家热情的迎上来，堆着满脸笑容，“这位公子，想看点什么呀？”
“......送人的。”十七环顾四周，犯了愁，在他看来，这些玉环手镯长得都一个样，无非就是金的还是银的，材质差别罢了。
“哎哟，送心上人吧？”店家会意，指着案上一排说，“您看，这可是我们这儿最新的款式了，送发钗吧，寓意好。簪为单，钗为双，当做定情信物最好不过了。”
“......嗯。”十七和姜絮对着琳琅满目的首饰觉得头疼。
店家招待过各式各样的客人，对十七这种惜字如金的客人也是信手拈来，她把一金钗指给十七看，“这钗好，造型漂亮，寓意也好。这嵌入簪子的红玉意为红豆，红豆为相思，送给心上人这个，保准她一看就明白你的意思。”
于是，十七立即买了那根看起来做工一般但听说寓意很好的金钗，店家一看今天遇到了冤大头，送他出去的时候笑容更甚。不过十七此刻却是喜滋滋的，恨不得立马就拿去送给仟羽。
去完了首饰店，十七又去找了城南的一个书生，托他写份婚书。
书生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堆十七看不懂的文字，沾了沾墨，落款时又问，“姓甚名甚？”
“苏仟羽和......”十七正要说自己的名字时却顿了顿，他犹记得首领曾说过，当年是在萧家村将饿得奄奄一息的他拾回，而自己的爹娘，或许早在那场饥荒中死去了吧，他也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书生笔下一顿，抬眸望他。
十七说：“萧七，苏仟羽和萧七。”
平淡的一句话，姜絮却能感觉到十七内心的波动，她想，这大概是十七在和从前的自己做个告别吧。
他将那纸婚书小心翼翼的折好，连带着那根金钗放入怀中，再回去办完这次任务，世上便再无十七了。往后余生，便只有小破屋里的苏仟羽和萧七，在那一方天地里，厮守一生。
十七带着婚书和信物回到王府，还未等他将东西安放好，朱五便匆匆跑来告诉他，计划有变，他们需提前行动。
姜絮没能见到那场厮杀，似被人刻意抹去，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是十七完全任务，在九王面前解下佩剑那刻。
首领心有不忍，又问了句，他是否心意已决。
十七没有犹豫，冲着九王和首领磕了三个响头，首领只是叹了叹气，“可惜了，我本属意你接替我。”
九王也说，可惜了。
接下来的事，便如仟羽所说的那样，朱五听从命令，杀了他曾经出生入死的搭档。
当朱五的剑刺入十七的胸膛的时候，鲜血染红了衣裳，他直直的倒在地上。姜絮并未感觉到十七有多震惊，或许他早有预感，他以为九王会废了他的武功，却不曾想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十七挣扎着把手伸进怀里，首领以为他要反抗，又让朱五补了一剑，只有姜絮知道，十七想拿出怀中的那纸婚书，他在想，自己的血会不会将婚书污染了，到时候仟羽都看不清上面的字了。还有那发钗，店家说，红豆是相思的意思，他想，若把发钗交给了她，她能不能懂，懂他的相思。
她的嫁衣绣好了没，他还没看到呢。那纸婚书，书生写的他都看不懂，他还想新婚之夜，让仟羽教他。
他记得书生写的时候，念的一句话。
他念，白头永偕，花好月圆。
姜絮原以为记忆到此为止，怎知浓雾又起，她依旧没走出十七的记忆。再次睁眼时，她置身于一间地窖中。
烛光昏黄，姜絮勉强看清地窖的模样。
地窖阴冷，墙上宛若渗着寒气，门上刻着阵图，似野兽嘶吼状。四角分别站着一傀儡，皆是妙龄女子的模样，面色苍白，朱唇似血。傀儡面上表情各异，或清冷，或笑吟吟，或怒状，或悲哀，微弱的哭声与清脆的笑声交织。
它们站在四周，姜絮现下是没有实体的意识，那傀儡却目不转睛的盯向她。
这怕是那位傀儡师的傀儡阵。
有窸窣的脚步声传来，道不清什么原因，姜絮本能的将自己藏在放置傀儡的箱后。
“天冷，你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男子低沉的嗓音传来。
“黎羽就是受你影响了，成天在我耳边叨叨，这不行那不准的，像个老妈子。”
“......我便当做听不懂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从姜絮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二人的背影。她看见女子探头去看十七身上的伤痕，“身上满是刀疤，这修补的工作不小。”
女子说着，自然的将十七衣襟打开，准备看他的致命伤，却被男子无奈的握住手，“你在我面前看别的男人，就不怕我吃味？”
“你做紫鸢紫荆的时候，怎就没有男女之分了？”
男子一时无言，“罢了罢了，从小我便吵不过你。 ”
“你为何会答应九王？”
“他有执念。”男子指着十七说，“他生前杀了太多人，又有执念，死后必成厉鬼。我将他魂魄留在傀儡身中，待执念散去，他也可以安心走了。”
“那九王那边你待如何？”
“说失败了不就行，他能奈我何？”男子轻笑。
女子取出缚灵悬丝，正欲修补十七的伤痕，哐啷一声，有什么从他身上掉落，“这是......发钗？”
“大概是要给意中人的吧，相思红豆，倒有心思。”男子拾起发钗掂量。
“你懂得倒多。”
“......我心上人不喜这些，我也不懂，一点都不懂。”男子求生欲极强的说道。
女子没回答，面有红晕，转身朝装傀儡的箱中走去。姜絮也才看清她的脸，一种没由来的感觉叫她身子僵直，无法动弹，却见女子并未看向傀儡，一双明眸直直的注视着她，声色清冷。
“你不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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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求点击收藏和评论啦~
顺便预告一波，下一个故事就不会以回忆的方式出现了，姜絮的记忆和感情也在逐步恢复。
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求评论，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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