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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
这一头狼的惊动不小。
听永娘说,裴照迟迟等不到我们回来,于是当机立断进去搜林,天快黑的时候才搜林子的羽林卫才发现我和李承鄞。裴照想分开我们两个,却发现我和李承鄞的手紧紧的握着,他使劲拽了半天才拽开。
陛下怀疑是有人故意把狼放进林子里头的,所以派人彻查,查了好一通也没什么结果。
我和李承鄞双双病了一场,我不知道他病的重不重,不过听说一直昏迷着,赵瑟瑟还哭了好几次。
那天以后,我就经常做噩梦,梦里总有一头恶狼追着我跑,每次我都会在它扑向我的时候尖叫着惊醒。
我一定是被吓得狠了。
安神的汤药我破天荒的没有犹豫,听话的一碗一碗喝下去,毕竟总做噩梦我也实在是扛不住。
我好了之后又过了好几天,才听说李承鄞身体见好。他没受什么伤,太医说他是惊悸过度才会昏迷。
也是,活生生割断一头狼的喉咙,任谁都得吓个半死。
不过不管怎么说,李承鄞都救了我一命,我在永娘的催促下,还是听话的去看了他。
我用了人参鹿茸还有各种补药,炖了一锅十全大补汤给李承鄞送了过去。
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苍白的。
中原的男子,果然体弱。
“李承鄞,谢谢你救了我。”永娘出去后,我小声的说。
李承鄞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若是连我的太子妃都护不住,我这太子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哦。”我小声嘀咕。
“可是你怎么昏了那么久,赵良娣都哭了好几回。”
李承鄞没什么表情,只是十分认真的看着我,
“那你哭了吗?”
我心虚的看着他。
我是哭过的。
在他倒在我怀里,不声不响的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我的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我……有。”我小声的说。
李承鄞忽然笑了,一双眼睛明亮的堪比天上的月牙儿。永宁说的对,他笑起来真好看啊。
“我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做噩梦。”他声音有点哑,“梦见我被狼群追着跑,有一匹狼咬住我的腿,撕下了我好大一块肉。我很疼,很怕,但是还是爬起来,用弓弦活生生勒死了它。”
我忽然想起李承鄞腿上那片面目狰狞的疤。
“那你的腿……”
李承鄞看了看自己的腿,“裴照说,是我在西洲的时候被狼咬的。”他顿了顿,“可是我不信。”
“我不记得我在西洲被狼咬过,但这疤,确实是从西洲回来之后才有的,所以,”李承鄞直直的看着我,“我肯定是忘了什么。”
“忘了?”我重复着他的话,忽然想起晕倒前眼前出现的那个画面,那匹狼,那群人,那个少年。
“裴照说,我脑袋受过伤,也不记得很多事了。”我看着李承鄞,“可是我也不信。”
“我出去玩的时候看过大夫,他们说我脑袋没事的。”
李承鄞的目光渐渐严肃起来,他起身离我更近些,低声道,
“所以,我们都缺了一点记忆?”
这我倒真没想过。
李承鄞靠回去,“我杀了那匹狼的时候,身上没受伤,我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不可能被一头狼吓成这样。只是我当时仿佛中邪了一般,浑身无力,往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不停地做那个噩梦。”
“那个梦太真实,真实的我都能从梦中被痛醒。”李承鄞摸着自己的腿,“我一定杀过那样一头狼。”
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猜测的感觉。
“所以呢?忘了的东西还能想起来吗?”我傻傻的问他。
李承鄞笑了,“我要是想,总会找回来的。”
好一副自大的模样。
我撇撇嘴,把碗端了过去,“给你,为了感谢你救我,我特意给你做的,里头好多补药呢。”
李承鄞挑着嘴角,痞笑,“你做的?你不会下毒了吧。”
嘿你这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
我把碗往旁边凳子上一放,“你爱喝不喝!”
“你都来上京两年了这脾气怎么还这么冲?”李承鄞一脸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拿过碗,用勺子搅了搅,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
各种补药混在一起味道一定不咋地,李承鄞喝完,眉毛都皱成一团了。
“你确定你没下毒?还是你瞎放了别的什么东西?”李承鄞苦着一张脸,嘴角下拉,再也扬不起来了。
我看他这样儿我就开心,“没什么,就是把太奶奶前些日子给我的补药都扔进去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你死了我就成你们中原人说的寡妇了不是?我可不想改嫁。”
寡妇和改嫁两个字出口,李承鄞脸色猛的阴沉下来,眼睛里窜出两团怒火,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让我说我就说?我哼了一声,“说什么,你还是老老实实歇着吧,我走了!”
可能是那十几种补药后劲儿太大,当天晚上李承鄞就鼻血流个不停,怎么止都止不住,导致第二天我看见他怒气冲冲来找我算账的时候,鼻子都是红红的。
他冲进来,一如既往的没好气,只不过这一次也许是鼻血流多了,他吼得有些有气无力,
“喂!你谋杀亲夫啊!”
我端着粥碗,看着李承鄞鼻子里堵着布帛,脑门上贴着纱布,当场笑的一下又一下捶这地面,捂着肚子起不来了。
然后我就遭到了李承鄞这个小心眼儿的报复。
他一连三天都到我房里来睡,每天晚上吆五喝六的,恨得阿渡几次想拔了刀切了他的舌头。
我们还是睡在一张床上,每次我都被他挤在最里头,翻身不是转头也不是,难受死了。
第三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漫天的火光和鲜血,周围全是男人的嘶吼和乒乒乓乓的声音,我被人追着,拼命的往前跑。然后我被人抓住了,他使劲拖着我把我往回拽。
我大喊,拼命的拍打他,浑身如同一条濒死的鱼一样不停的挣扎。
“救命!救命啊!”我拼命地喊,我喊阿渡,喊阿爹,喊阿娘,喊阿翁,最后,我听见我自己使劲的喊了一声,
“顾小五——!”
我猛的从梦中惊醒,然后炸毛一般跳了起来,捂着脑袋不停的尖叫。
“你怎么了!”李承鄞的声音急切的响了起来,他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小枫你怎么了!”
我哆嗦着摇头,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李承突然伸出胳膊,一把将我搂进他怀里,然后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的头抵在他滚烫的胸膛上,他的心脏砰砰砰的乱跳。
我哭了一会,慢慢往后退了退。
李承鄞感觉到了,他松开手,夜晚很黑,我们也没点灯,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很温柔,没有因为我打乱他的睡梦生气。他拍了拍我的手,轻声说,
“是做噩梦了吗?”
我点头。
李承鄞的手很热,握的我手都热了起来,“噩梦而已,醒来就好了。”
我又点点头。
“睡吧。我抓着你,别怕。”
我是没睡醒吗?李承鄞会对我说这种话?
我们重新躺回去,这次他没有霸道的把我挤到里头,而是乖巧的给我留了一大半床,他一只手抓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我的胳膊,
“睡吧,睡吧。”
我闭上眼睛,刚才的梦虽然真实的可怕,但是我醒来的一瞬间,那些火啊血啊,就跟潮水一样迅速的退去了,我此刻只记得漫天的火光,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李承鄞轻轻拍着我,困意再度袭来。
我都要睡着了,忽然感觉李承鄞握着我的那只手一紧,然后面前一阵疾风闪过,李承鄞猛的挡在了我面前。
“来人!”他怒吼,接着就是东宫羽林卫飞速赶来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骇人。
我被李承鄞堵在床角,什么都看不到。终于有人来点了灯,永娘急匆匆的冲进来,看见我和李承鄞,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太子殿下!”
我抓着李承鄞的袖子,却看见他笔直的朝前头倒下去,我伸手去搂他,摸到了一手滚烫的液体。
“李承鄞!”我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胸前大片的血迹,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承鄞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他冲我笑了笑,嘴唇微弱的张了张,
“你……哭什么……”
我这才发现自己哭了,眼泪止都止不住。
李承鄞笑的更加虚弱了,他嘴唇此刻都是惨白的,
“你……是怕当小寡妇么……”
话没说完,他的眼睛猛的闭上了。
“李承鄞……李承鄞!”我双手抖个不停,冲着底下的人吼,“叫太医啊!”
李承鄞伤的很重。
伤口足足两寸深,差一点就伤到了心脏,太医院整整治了好几天也不见好。
我一直留在李承鄞身边,我原以为我不会伺候人,但是现在看来,我是可以的。
我给他喂药,擦脸,清理伤口,每一件事我都做的很好。
他一直昏迷。我怕他闷,经常同他自言自语,有时候说的是我在西洲的事,有时候说的是我来上京以后的事。
他不曾睁开眼睛,一次也没有。
我不敢睡觉,因为一闭上眼,就是李承鄞挡在我面前,然后缓缓倒下去的模样。
我想凭他的身手,是可以躲过刺客的一击的,可若是他躲开了,那受伤的就会是我。
他没有躲开。
他甚至整个人挡在我面前,把我挡的严严实实。
“你为什么不躲啊?”一个夜晚,我轻轻的握着他的手问。
“你傻不傻,干嘛非得挡在我面前……”我傻傻的掰着他五根修长的手指,“其实我的命没那么重要……”
我的命当然不重要。
他是太子,我只是一个和亲的公主,公主没了可以再送来,太子没了,可就全完了。
“李承鄞,”我手指轻轻的在他手心里打圈,“我有时候真弄不明白你,你明明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你都不知道你多讨厌,你每次来都跟我吵架,从来不跟我好好说话,你是我见过最没风度的男人。”明明是指责的话,我却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这几天我见过很多人哭,皇后哭,永宁哭,赵瑟瑟哭,连太奶奶也哭。
唯独我没有。
我不喜欢哭,要是哭能把李承鄞哭的活蹦乱跳的还要太医干什么。李承鄞最危险的那几天,太医都忍不住要哭出来了,我都没有哭。
我心里都想好了,他要是活着,我就跟他活着,他要是死了,我就跟他一起死,左不过一条命罢了,赔给他就是了。
谁让,他是为了保护我受的伤呢?
可是如今,夜深人静,我还是没出息的哭了。
“李承鄞……醒醒吧,求你了……”我把头贴在他手心上,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的止都止不住。
天神说,如果一个人有虔诚的信念,她会感动上天心想事成的。
我就知道天神从来不骗我。
我贴在脸庞上的手忽然动了动,我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见李承鄞睁开了眼睛。
他在看我。
那双比黑宝石还要清亮的眼睛在一眨也不眨的看我。
我傻了。
李承鄞看着我,嘴角虚弱的扬了起来,
声音有些沙哑,
“怎么哭了?”
听见这句话的同时,我的眼泪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的冲了出来。我顾不得脸面,抱着李承鄞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哭的那样大声,我口齿不清的喊李承鄞,吓得外头的永娘和时恩以为里头不好了,连滚带爬的冲进来看。
我抱着李承鄞哭的十分凶猛,好几次差点没喘上来气。李承鄞的手轻轻在我头上拍着,说,
“不哭了,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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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枫动情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