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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的番外
我叫朝阳,是李朝的长公主。我父亲是李朝的皇帝,母亲是李朝的皇后,我有个弟弟,叫阿穆,比我小三岁,十分的调皮捣蛋,整日整日跟我抢吃的抢玩的,讨厌死了。
我十一岁那年,父皇就给我订了婚,那人叫裴仲安,是裴照将军的儿子。
我不大高兴,觉得父皇不疼我,想把我早早的送出去。
阿穆很高兴,他说终于有人能把我带走了。
我听了这话,当场给他脑袋砸出来一个大包。
裴仲安生的的确好看,像极了他的父亲,剑眉星目,棱角分明。
可是我不喜欢他。
他明明比我小,却总是装得一副大人模样,整天的之乎者也,跟书院里的老头子一个样。
太老套了!
所以我一直都不太待见他。
他倒是也无所谓,同阿穆处的跟亲兄弟一般,丝毫不在乎我什么态度。
“朝阳,你不喜欢仲安吗?”
有一天,娘亲突然这样问我。
我交叉着双手,不知道怎么说。
喜欢吗?
没有。
不喜欢?
也不讨厌。
我只能说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他。
我想,他应该是不喜欢我的。
他从来不跟我多说话,每次进宫,都是直接去找阿穆,从来不到我这里。我很少见他,自然也不了解他。不过听说,他和他父亲一样,是个男子汉。
谁知道呢?
我和裴仲安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是在我十五岁那年改变的。
那年春猎,我和阿穆比赛看谁射的动物多,我一个冲动,骑着马自己冲进了老林子里。然后,不出意外,我迷路了。
我骑着马慢慢悠悠的在林子里晃悠,期盼着谁能碰见我这个倒霉的公主,把我带回去。我心里一点也不慌,因为天大亮,离黑还早着呢,侍卫们发现我不见了,自然会搜林子的。
只是早晚的问题。
我的小红马哼哧了一声,不耐烦的摇摇头。
“你着什么急,我还没急呢!”我拍了一下它的脖颈。
阿穆若是知道我迷路了,一定会嘲笑我的。我懊悔的摸了摸脑袋,一抬头,看见裴仲安站在远处看我。
他目光锐利,如同两把刀子直勾勾的看着我,盯着我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他看我干嘛?
我目光四下躲闪,却忽然看见他猛地拉弓射箭,一支箭朝我笔直的射过来。
裴仲安你……!
我一声怒骂还没出口,就听见他冲我吼,
“过来!”
与此同时,我听见我后头传来嘶嘶的声音。我回头一看,一条碗口般粗壮的大蛇蜷缩在我后头的树干上,鲜红的舌头一下一下的吐着。
我一声惨叫大头朝下从马上摔了下来。
裴仲安那一箭射中了蛇的身体,但是它还是扭曲着往下爬,我整个人汗毛倒起,尖叫卡在喉咙里死活出不来了。
小红马一个激灵,跑了。
我头皮发麻,手脚并用的往裴仲安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吼,
“裴仲安你倒是救我啊!”刚吼完,我就脚底下一绊,张牙舞爪的扑在了地上。
双手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我咬牙切齿的抬头,看见裴仲安跳下马朝我冲过来,他拔出腰间的刀,用力的往前头一扔,把那蛇砍了个对半分,彻底死透了。
我看的直打冷颤,腿哆嗦的厉害,实在是站不起来了。
裴仲安在我旁边蹲下,不由分说的抓起我的手看了看,然后扯下衣服,撕成条条,把我的双手仔仔细细的包扎好。
他动作很轻,但十分流畅,从容不迫轻车熟路的就包好了。
我忽然想起,他很早就跟着裴将军上了战场,包扎应该也是熟门熟路了。
“崴脚了吗?”他乌黑的眼睛看着我问。
我摇头,慢慢站了起来。
他也没说话,打了个口哨就把远处的马叫了过来,然后他牵住缰绳,对我说,
“上马。”
我骑在马上,裴仲安在前头牵着缰绳慢慢的走,留给我一个沉默的背影。
“你累吗?要不要上马歇一会?”
“不累。”我从来不怎么关心别人,好不容易关心一次,这家伙还十分的不给面子,气死我了。
我撅着嘴不说话了。
这个冰块,多说两句话能怎么?平时和阿穆不是挺能唠的吗?到我这就惜字如金了,哼!
我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马背,实在是忍不住了,
“裴仲安,你讨厌我吗!”我理直气壮的开口问。
他一愣,回头有些吃惊的看我,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裴仲安愣着愣着,一下笑了。我第一次看见他笑,他笑起来太好看了,眼睛亮亮的,灿若星辰。
“因为你是公主,我是臣子,我得守礼数,遵规矩。”他笑着看我,“公主莫不是生气我不和你说话?”
这个小子!
“没有!”我叉着腰吼出两个字,“快走!我要回去!”
我是父皇的第一个女儿,父皇母后十分疼我,惹得阿穆总是不痛快说他们偏心。这些年来,我过的顺风顺水,万千宠爱在一身,难免会蛮横些,不过也只是对阿穆,对待旁人,我还是知道以礼待人的。
可是今日,我对裴仲安十分的不客气,粗鲁,蛮横,骄傲,不可理喻,我蜷缩在被窝里,想起来今天自己这个没出息的样儿,都想呼自己两巴掌。
太没出息了!
我好像梦见了裴仲安。
那少年英姿飒爽,脊背挺拔的像一棵树,高傲的站在我面前,留给我一个冷酷的背影。
他转过头,对我笑,一双眼睛好看的像母后手中的的黑曜石。
我睡醒了,脸红了。
我从来没想过这样规规矩矩的一个少年,会在某一天冲进父皇的殿内说陛下,臣求娶朝阳!
那时,我十六岁。
那年春天,宫里的桃花都开了,特别漂亮。我在桃花林里跑,想着摘点桃花给母后做桃花酒,然后我看见了阿穆和裴仲安。
他们俩素来形影不离,裴仲安比我还小两个月呢,个头却蹭蹭的往上长,比阿穆高出两个头。
阿穆看见我,呦呵了一声,
“你在这干嘛?”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我跑的有点快,所以气喘吁吁的。
“你来这祸害桃花啊?”阿穆笑着看我,露出一口小白牙。裴仲安在他旁边,不易察觉的笑了笑。
这个阿穆,气死我了!
我胸口越发的憋闷,我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往回走。
可是越走越不对劲,我越来越喘不过气了。
当我意识到可能是哮症发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拿出药包去闻了。我不由自主的弯下腰,眼前渐渐发黑。
我似乎听见阿穆在后头喊,朝阳?
我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拼命的张着嘴喘气,看见阿穆和裴仲安飞一般的冲过来,阿穆吓得脸都白了,
“朝阳!朝阳你怎么了朝阳!”
裴仲安一把扯下我腰间的药包,放在我鼻子上,声音虽然低沉,却发抖的厉害,
“快,吸气!”
我拼命喘气,可是鼻子像被一只手捏住了一样,根本闻不见药包的味道。
我使劲抓着裴仲安的手,指关节一片惨白。
救我,救我!
我使劲睁着眼看裴仲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裴仲安额头青筋暴起,他双眼发红,手抖得厉害,
“朝阳!”
我听见他这样喊我,他从前都只喊我公主或者殿下的,可是我来不及细想,那窒息的感觉就已经遍布全身。
裴仲安二话不说一把抱起我往回跑,我躺在他的臂弯里,感觉周围都是呼呼的风声。
他跑的那么快,快的阿穆都被他甩在了后头。
“朝阳,挺住!”我听见他喘着粗气的声音,他一双手抱我抱得紧紧的。
我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裴仲安抱着我冲进殿里,我听见他大喊,
“快来人!太医!太医!”
我听见父皇母后惊恐的声音,父皇一把从裴仲安手里接过我,
“朝阳怎么了!”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慌乱,我怕是又让他和母后担心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我这一病来势汹汹,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整夜整夜的咳嗽,喘不上气,母后一直握着我的手,父皇骂了好多太医说他们没用。我迷迷糊糊的,仿佛随时都会永远沉睡下去。
太难受了。
我有时候难受的哭了出来,母后也跟着我哭,父皇就用他的手轻轻的摸我的脸,说,朝阳,你要坚强。
一向不信神佛的父皇,为了我,在宫里开了佛堂,整日跪拜叩首求他们救救我。
好几次,我都咳出了血,差点过去。
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很多人。
我看见小时候我和阿穆总是打架,打的尘土飞扬破衣烂衫,我看见母后叉着腰说你找别人说你们姐弟心不齐吗?我看见父皇宠溺的抱起我说,让我看看,朝阳是不是又重了!我看见阿渡姑姑抱着她的小孩子和顾剑叔叔冲我笑,说小朝阳又漂亮了。
好多好多的人啊。
我最后看见的,是一个少年的背影,他像一棵树一样站在我面前,然后回头冲我笑。
仲安……
我双眼合的死死地,实在睁不开了。
“朝阳!朝阳醒醒!”
母后惊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太医!太医!”
父皇狂暴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朝阳!朝阳!姐!姐!”
阿穆的声音我也听见了,他似乎在摇晃我,声音带了哭腔,“姐!醒醒!别睡姐!”
“我不跟你吵架了!我不抢你东西了!朝阳……你别生气!你快醒醒啊!”阿穆哭着喊我,这还是我有记忆以来他第一次叫我姐姐。
我努力的转动着眼珠子,费劲的睁开了一条缝隙。
然后指间传来一点痛感。
太医满头大汗,手里拿着银针,一点点插进我的指缝。
阿穆急了,他说你要干什么!
父皇一把按住阿穆,他看着我的手,看着银针一寸寸进入我的皮肤,声音都控制不住的抖,
“太医......”
母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捂着脸痛哭,我听见她说,天神,求你别带走我的朝阳,求求你……
起初,那指尖的痛感只有一点点,随后,越来越痛,痛感像一把刀子直□□的心脏,我不由自主的弯了弯手指,
“疼……”
这应该是这么多天以来,我说的第一个字。
太医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拔出银针。父皇一把握住我的手说朝阳!朝阳醒醒!
他的手很凉,比我的还要凉。
我听话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父皇的脸。
我看见我周围聚了好多人,母后,阿穆,七八个太医,还有……
透过一群宫女,我似乎看见了裴仲安,那少年红着眼睛,默默的看着我。
然后我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不应该看见他的,那应该不是他。
这一场病,病了一个月。等我身体大好,已经是夏末了。
也就是那个晚夏,裴仲安冲进了父皇殿里,
“陛下!臣求娶朝阳!”
据阿穆说,父皇当时在架子上翻书,听了他这话,差点没从梯子上摔下来。
“姐,你和仲安,什么时候好上的?”
我默默的裹紧了我的小被子,鬼知道!
十八岁那年,我嫁给了裴仲安。
那个少年一身红衣,英俊的脸颊带着红晕。他轻轻掀开我的盖头,然后冲着我傻乎乎的笑了。
我一直以为父皇是天底下笑起来最好看的男人,如今,我觉得他的笑容也特别好看。
他说朝阳,你真漂亮。
那大概是十八年来,我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着裴仲安,他是那么英俊,那么温柔,一双眼睛浩瀚如海,灿若星辰。
他直挺挺的坐在我旁边,一张脸比我的盖头还要红,
“朝阳。”他突然开口,“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他目光坚定,视死如归的盯着地板,
“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第一次?
那才十一岁啊!
登徒子啊登徒子!
他脖子挺得笔直,跟校场点兵训话一般道,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讨厌你,其实我就想跟你说没有,我很喜欢你。可是不行,父亲跟我说我是陛下的臣,不能逾越规矩,所以我一直都很小心的跟你保持距离,即使我知道,你是要嫁给我的。”
“你十六岁那年一场病,吓得我六神无主。我十三岁上战场,见过死人,也杀过人,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我会那样的惊慌失措,因为那时,我是真的怕你就那样去了。”
“所以你病一好我就冲进宫去提亲,我都不知道有一日我会那么理直气壮的同陛下说话,实在是不像我自己。”
“朝阳,我喜欢你。”他看着我,笑了笑,“之前我不能说,不过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我一瞬间有点想哭,然后我就抱住了他。
他胸膛滚烫,带着些许清浅的酒气,我眼泪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裴仲安……”
“我在,我在。”
“你干嘛那么听你爹的话啊……你早说不就得了……”
裴仲安一愣,然后抱着我哈哈的笑了起来。
那时我们的第一夜,很久很久以后,我都记得那个烛火通红的房间,一个红装的英俊少年,抱着我说,
朝阳,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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