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要我以身相许

作者:阿葵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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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尸


      岳嬷嬷坐到床边将林宓棠搂在怀里,替她裹紧被子,柔声安抚道:“侯府不要您,老奴会一直陪着您的,等天儿放晴,老奴去山下卖些鞋袜,给您买点鸡鱼补补身子。”

      林宓棠的眼眶又酸又热,当初林家使了腌臜的手段送她入宫,自然不敢叫岳嬷嬷和思芸陪同,随意挑了两个婢女塞给她,仔细计较起来,她同岳嬷嬷已有二十年未见了。

      见她眼中泛着晶莹,岳嬷嬷忙劝道:“乌氏想饿死咱们,咱偏不叫她得逞,您要早些好起来,别叫那起子小人幸灾乐祸。”

      她依偎在岳嬷嬷的怀里点了点头,双眸的湿意渐渐被清洌替代,眼梢微垂,半含冷笑,细细思量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窝在承香殿里十年,她几乎要忘了自己这双手曾搅弄过朝堂风云,曾亲手替三夫人乌海云抹了脖子,上辈子便宜了这个毒妇,让她瞒住真相多活了十几年。

      这一生,自求多福罢。

      林宓棠合上眼便梦到了那一日,数九寒冬,大雪飞扬,女子赤脚走出勤政殿,脚踝上的金铃微鸣,雪白的银狐大氅遮不住浓浓的酒气,反倒与漫天的雪花融为一体。

      一行人护送轿撵上的女子回了寝宫,正欲宽衣解带沐浴,宫女喜桃急匆匆的撩开帘子,凑到女子耳边小声道:“娘娘,林三夫人到了。”

      比预想的稍晚了些,女子轻幽幽地叹了口气,大红色的薄纱寝衣从肩头滑落,如凝脂般的肌肤在夜灯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脚腕的金铃没入水中,娇懒的抬了抬手指:“让她进来。”

      三夫人乌氏乔装打扮成宫女的模样,消瘦的脸庞甚是憔悴,不安的跟在宫女身后,噗通一声跪在白玉砌成的汤浴池边,不住的磕头:“贵妃娘娘,您救救臣妇的父亲罢,求求您,求求您了。”

      “乌大人在大理寺好好的,怎么就把你吓成这副德行?”女子撩动玫瑰花瓣,抬起眼皮瞥了乌海云一眼,甚至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微露左脸的疤痕,刺眼的狰狞。

      闷雷轰响,惊醒了林宓棠浅短的梦,她倏然睁眼,凝望着黑压压的床顶,她就是梦里的女子。

      那日乌海云的尸体就倒在汤浴池内,如注的鲜血染红了玫瑰汤,是她亲手割断了乌氏的脖子。

      林宓棠躲在被窝里缩了缩身子,靠在角落里蜷成一团,今生她不会入宫,更不会成为开泰帝的宠妃,她要用别的法子,让乌海云生不如死。

      她翻来覆去睡不安生,索性披件衣裳,一手撑伞,一手提灯出了门。

      寂山观的夜甚是寂静,春雨不似秋雨带着棱角锋利,微冷的潮湿气息并不令人厌恶,林宓棠顺着院旁的小路上山,脚下的路泥泞难行。

      裙摆沾满了污泥,步履蹒跚的朝着山顶去,她记得山顶有成片的杜鹃花,四月时开遍山野,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昏黄的夜灯摇摇晃晃,脚下的水洼被映得发亮,她弯身蹲下,重重的喘着粗气,缓了片刻又继续往上走。

      山顶的风更劲些,吹得纸伞在风雨中飘摇,她寻了石头缝放下夜灯,合上纸伞抖了抖上面的雨珠。

      又垂身拧了拧衣摆的雨水,提着夜灯朝四周一晃,呼吸戛然窒住,蹙眉敛容的立起耳朵细听。

      雨声夹杂着其他的动静,即便那人融在夜色中,她也能准确的分辨出声音从何方传来,前生失明十年,听觉与嗅觉练就的分外敏感。

      未等她循着声音而去,脚步声急促而来,一只散发着血腥味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手里还攥着夜灯,摇晃中看清了此人的脸。

      霎时,内心如坠了千斤石,惧意从四肢蔓延开来,泛着潮红的脸蛋瞬间惨白如纸,此人是当年无数次挑唆开泰帝处死她的定北将军......

      白宗沛!

      苍天何意?!放她人世间重来一遭,却叫她月黑风高之夜撞见死对头白宗沛,前生他视她为眼中钉,即便身处苦寒边境,仍屡次上书警告开泰帝她乃妖孽,长宠必祸国殃民,应架于火上烧死祭天。

      冰凉湿润的手卡着她的喉咙,仅留一条缝隙让她拼命喘息,空气如细丝,林宓棠双唇发麻,脑海里空白一片。

      “薛家人?”白宗沛的眸子似干涸万年的老井般枯寂,掌下温热甚至有些滚烫的脖颈正剧烈的跳动着,可他却没半分情绪,如同捏着一个死物。

      林宓棠攥紧夜灯的手柄,朝着他的双眼戳去,晕黄的光亮闪烁了两下,她跌落在泥洼里,胸口一起一伏的呼吸新鲜空气。

      上辈子她从冷宫爬出来时,白宗沛因行为失矩而调离雍安城,奔赴大雍最北之地镇守边境,等他重返雍安,便斩下开泰帝的人头,扶封延登基,随后被封定北王迁离雍安。

      从始至终他都不知祸国殃民的南贵妃是何模样,而她身为林采女时,在众人间瞥过他一眼,传说中箭无虚发的武将奇才,在宫内掀起不小的轰动。

      白宗沛拾起夜灯,居高临下的挑在她面前,如夜般漆黑的眸子落在她一身黑色的道姑袍上,眉间添了些诧异,冷声问:“深更半夜你一个小道姑跑到山上来做什么?”

      薛家不会派如此蠢钝的女子跟踪他,他略略放心,却始终未放松警惕。

      林宓棠从水洼里站起身,本想反问他一句,但思及他身上的血腥味及两人悬殊的实力,舔了舔紧绷的嘴唇回道:“屋里憋闷,山顶空气新鲜......”

      她的话音荡在半空中未落,白宗沛揪起她的衣领子,毫不怜香惜玉的拖拽到角落里,修长的手指攥着夜灯的木柄,微微一挑,映亮了水洼里惨白的人脸。

      林宓棠见过的死人数不尽数,但此时她却惊讶的咬住了下唇,躺在凹坑里的人不是街边的阿猫阿狗,而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薛崇。

      白宗沛冷睨了一眼身侧的小道姑,语气肃厉得颇为渗人:“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我就把你同他埋在一处。”

      定北王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阴戾狠辣,她经不住打了个寒颤,逼自己从混沌的思绪里找出合理的借口。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她宁愿低头看着死去的薛崇,也不想抬头去看人间煞神白宗沛,垂头喃喃道:“我、我是来找酒喝的,酒坛子埋在杜鹃花底下......”

      倘若她没记错,杜鹃花下应有一坛子酒,是及笄之日亲手埋下的秋梨酿,但愿这番说词会让他相信,否则依着此人的丧心病狂,保不准真活埋了她去陪薛崇!

      谨慎如白宗沛,他让林宓棠找到方位,掏出袖子里的匕首挖开淤泥,当刀尖儿划过硬邦邦的酒坛,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他展眉轻笑了两声。

      他的笑声甚是清朗,穿透雨帘落入她耳畔,即便他在笑,林宓棠仍悬着心不敢大意,情绪反复无常的人最危险,如同她割断乌海云脖子之前,还笑眯眯的答应她会救乌大人出大理寺。

      白宗沛挖出酒坛,视线似有似无的落在怯生生的小道姑身上,旋即将酒坛递到她面前:“喝醉不会疼。”

      今日撞见他雨夜埋尸,恐怕凶多吉少,林宓棠接过酒坛,上天让她重生一回,难道是要她死在白宗沛的手里?

      她抓起酒坛饮了一大口,秋梨酿的香甜混着雨水的微凉入喉,她虽知上辈子的旧事,却摸不清当下的状况,因为薛崇不该这般早死,这与她的记忆截然不同。

      此时的白宗沛羽翼未丰,实力不足以同薛家抗衡,不似前生,他杀掉薛崇时已被封为定北将军,薛氏江山的一半都指望他来稳固。

      就算他杀了开泰帝的亲叔叔,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越矩罢了,离开雍安奔赴北方驻守边境,地位待遇丝毫未减。

      想到此处,林宓棠用舌尖儿舔了舔唇角残留的秋梨酿,侧身弓起膝盖撑着手肘,轻揉了两下太阳穴,正色问:“你把人埋在此处,迟早会被人发现,今日是我,明日也许就是衙门。”

      “你想说什么?”白宗沛掏出方巾擦拭匕首,他故意凑近夜灯,锋利的刀刃儿散发着白森森的寒意,斜眼从她脸上扫过。

      “我有更好的法子帮你毁尸灭迹。”她把酒坛递到他面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用来换我这条性命。”

      白宗沛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小道姑并不简单,起码有些过人的胆量,方才他故意用薛崇的尸体吓她,她只抿了抿唇,未露出半分惊惧的模样来。

      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镇定,许是道姑都这般风轻云淡罢。

      其实林宓棠甚是忐忑,拎着酒坛的手微微发抖,掌心又冷又冒汗,生怕他一口回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她陪薛崇去死。

      若是换做旁人,她且不怕,但面前的人是白宗沛,杀人如麻,刀口舔血的定北王,她甚至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要死,也绝不同薛家人埋在一块,她怕黄泉路上忍不住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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