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段金珠不懂傅博渊的心思，由柳子君卖绣活开始傅晟辛摆摊结尾。这件事更多体现出傅博渊个人眼力——挑选亲家看重家风人品；能力——教育儿子自强独立。总体体现出傅博渊这个人能力出众品行廉洁，这在当下很重要。

　　三年一考就要到了，代天巡察的御史就要来了，这个时候业务名声都非常重要，能不能再进一步就看现在。

　　段金珠在家里哭出烂桃似的一双眼，孙妈妈心疼的煮鸡蛋滚。傅晟辛则在城隍庙前把卖的银子都交给柳子君，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只有四两多一点，你别急咱们一起努力总能让……”咽下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唾沫，声音更低“让家里日子好起来。”

　　家里，谁和谁的家？柳子君忍着心里无奈无力，浅笑“嗯”

　　心上人答应了‘家里’傅晟辛雀跃的泡泡四处飞舞：“咱们回去吧，爹……”怎么能这么着急呢，心里一边责怪自己一边及时咽下另一个字改口到“伯父伯母该着急了。”

　　“嗯”柳子君浅笑仿佛没听到那个冒出来的字。

　　夕阳落在常昊山上，橘红太阳分外圆分外大，渲染出天际一线绚烂的火烧云，下边是巍巍山脉被衬成酱色。华丽与质朴浑厚与恣意，成了最美的风景。

　　天上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傅晟辛抬头去看发现几只小鸟扑扇翅膀你追我赶飞向不远处树林。

　　傅晟辛看看和自己并辔而行的女子，低语：“囡囡”

　　“嗯？”

　　“我想起一句诗‘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你说……咱们像不像鸟儿归巢夫妻还家。”

　　柳子君转头去看西边夕阳，确实壮丽华美可惜她没心情欣赏，不过她不会打击傅晟辛……这是个纯真的少年。

　　在柳子君心里傅晟辛只是个少年，就算傅晟辛比她大两岁，就算有傅博渊精心教导，可富贵窝里长大的孩子到底不懂什么是艰辛。不像她和师兄在困苦艰难中磨砺出来，早早懂得事情要做该做的，而不是想做的。

　　“天有点晚你带三省回去，我自己骑马回去，免得……”段夫人几个字放回肚里“免得伯母担心。”

　　“没事，我是男子又有三省跟着……”犹豫了下“你下次什么时候送活？我意思是能不能二十天后，我雕些笔筒之类，能多卖点钱。”

　　“不用了，你学业要紧……”心里叹口气配合傅晟辛把‘我’字省略“家里日子过得去。”

　　“那怎么行，堂堂丈夫让未婚妻一个人辛苦赚钱补贴家用，那要丈夫有什么用。你别嫌我赚得少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总有一天我会帮子闵把日子过起来。”

　　这倒不用，柳子君笑笑：“子闵也是男孩子，他的日子将来要靠自己过起来。”说道这里柳子君想起弟弟最近一点小小变化，她和师兄活的都是责任大于自身，倒是傅晟辛活的明媚积极，影响子闵也开朗积极一点点。

　　“你要帮我不如有空带子闵出去玩，他没有长兄庇护，性情有些文弱内向。”

　　能帮到柳子君让傅晟辛从心底喜悦：“子闵我会用心……娘子也要帮!”大着胆子说完，傅晟辛一扬马鞭“驾”跑了，就像是得了肉骨头的小狗，呼哧呼哧干紧藏起来。

　　跑不远回头脸上的笑容堪比阳光：“子君，快点回家了。”

　　到家又是一阵忙乱，柳母意思留傅晟辛住一晚可柳子君不愿意。不为别的，只想想一心爱儿子的段夫人，忍受儿子摆一天摊这会儿肯定在家里等的心焦。

　　几口人目送傅家主仆二人快马回转，柳母絮絮叨叨拉着女儿回家。柳子闵送来清水给姐姐梳洗柳父端来饭菜，一家人围着柳子君忙碌，柳家显得忙碌而温馨。

　　柳子君净过手脸，止住想要倒水的弟弟自己将残水泼在院里，然后拉着子闵从篮子里拿出一包胡记肉饼递给他叮嘱：“天晚少吃点明天再吃。”

　　“姐姐……”柳子闵看着纸包有点犹豫。

　　“嗯？”柳子君微笑耐心等待。

　　到底是最信任姐姐，柳子闵扬起小脑袋看着柳子君：“我故意拖着你今天去府里送活，姐夫说要帮你撑腰，子闵觉得他主意不错，所以……”

　　小孩有些忐忑不安微微低头：“所以欺瞒姐姐。”

　　“什么？”柳父听到先转过来，柳母随后走过来：“闵儿，你骗你姐姐什么了？”

　　柳子君看出弟弟越发不安紧张，牵起他的手揉揉小脑袋让他别害怕，然后才对爹娘说了傅晟辛今天做的事。

　　柳长州听了摸摸胡子点头：“有担当，原来因为恩情和晟儿人不错才答应这门婚事，这下为父放心了。”

　　柳母先是喜滋滋：“真是个好孩子”又转为担忧“亲家那边怕是不愿意吧，人家金贵的公子哥儿，因为咱家穷抛头露面上街叫卖……”柳母担忧的坐下，看到桌上饭菜又担心自家姑娘“囡囡快来吃饭，娘特意温在锅里，这会儿正好入口。”

　　柳子君没有先过去而是弯腰笑眯眯对弟弟夸奖：“子闵长大能保护姐姐了。”

　　柳子闵抬起小脑瓜看到，看到姐姐笑容里夹着欣慰鼓励。小孩原本担忧的表情慢慢散去，像是春草终于破土，像是山间小溪慢慢融冰。脸上慢慢绽出一个笑容，虽然不够明亮但是不在那么羞涩，酒窝长长挂在脸上，不会风一吹就散。

　　这就够了慢慢来，柳子君直起腰拉着弟弟到桌边坐下。柳母的话她听到了，赚取名声的事儿傅博渊愿意，段夫人一定不愿意。

　　“哎~这怎么好，总不能老让人家公子哥儿老替咱家上街叫卖……”柳母还没叹息完看女儿停下勺子，连忙转移话题“囡囡快尝尝，这粥是娘特意从瓦罐里吊出来的，香的很。”

　　带着忧思吃饭伤肠胃，柳母暗悔自己刚才说错话。一片慈母心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恨不能把孩子们护在胸腔里。

　　柳子君笑笑将勺子送进嘴里，她没想到傅晟辛会出来为自己撑腰。这事儿现在有点为难，作秀可以，真让傅晟辛在街头卖艺两年，那位傅大人先要疯，但是半途而废，好名声就会打水漂。柳子君琢磨傅博渊应该会想办法破局。

　　会破局的傅大人没几天就出现在柳家小院，他来商量婚期。

　　柳母有点震惊：“不是说等到晟辛秋闱后吗？”

　　傅博渊苦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没错，可那孩子现在整天刻刀不离手……”说道这里傅博渊停下对柳父笑道“傅某没有责怪的意思，实际上晟儿能站出来为子君分忧，傅某深感欣慰，男子丈夫当如是。只是……”

　　傅博渊又转向柳母变成苦脸：“家里夫人舍不得晟儿受苦……”为了儿子幸福，傅博渊把官场变脸的本事都拿出来了，卖力表演。

　　要得公道打个颠倒，都是当娘的柳母能体会亲家母，于是急急接话：“要不让晟辛别做了好好读书。”

　　傅博渊不赞成的摇头：“想必亲家也看出来了，那孩子对子君一片痴心，他怎么肯让子君一个人辛苦。”

　　傅晟辛的痴心瞎子都能看出来，柳母皱着眉头忧虑：“可是囡囡年纪有点小，这要是……”这要是过去有了身孕，柳母更加忧心直觉要反对。

　　“祖皇开国因为连年战乱人口锐减，令十三以上女子必须嫁人。”

　　柳母还是不减忧心：“那会儿是没法子，这会儿……”都是十七八才嫁人。

　　傅博渊苦笑：“那总不能看着晟儿荒废学业，他们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狡猾的官场油子知道怎样说服人。

　　早上起来张远峥和陈雁行一起去饭厅吃饭，走到小松林觑见衙内派聚在一起挡住去路，不知为什么围着傅晟辛开心笑闹。张远峥脚步似顿非顿，打算继续往前走打个招呼，陈雁行却不想好友自个为难自个眼珠子一转，指着另一个方向：“那边好像有新告示咱们去看看。”

　　张远峥承认自己松了一口气，笑到：“好”两人刚调转方向，眼尖的郑格麟看到他们，在后边大呼小叫：“张兄，快来有好消息告诉你。”

　　虽然衙内派和布衣派一向不合，可着这不是快成亲家了，厚脸皮的郑格麟噔噔噔跑过来，拉着张远峥到傅晟辛面前：“文会，大舅兄来了，快说!”

　　大舅兄……张远峥心里像是灌了铁水，烧的皮肉刺啦冒烟，脸上表现出礼貌微笑：“文会有什么好消息，莫不是策论得了教授夸赞？”

　　郑格麟急着插嘴：“那算什么人生三大喜，文会要小等科了，这小子竟然抢我前边去了!”说着笑锤了傅晟辛一拳。

　　他在说什么？张远峥觉得自己听不明白。

　　傅晟辛使劲压住喜悦，可是那些喜悦还是从唇边眼角飞出来：“再过一个多月中秋节，我和子君完婚。”

　　‘咚’张远峥好像被当胸砸了一榔头，脸上刷的褪去所有血色，耳朵嗡嗡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发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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