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打砖头

　　“什么‘采访我比你有经验’，噗……”
　　成扬憋着笑，酒窝都挤出一个坑。

　　庄晓明没好气地瞪着他：“我知道这话是我说的，我托大了，丢人了，满意了吧！”
　　坐在云雀私房菜门口的石凳上，她因为心虚耳朵微微发热。

　　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庄晓明“腾”地起身。
　　“去哪儿？”成扬问。
　　庄晓明攥着手机：“去找别人问问，总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
　　成扬翘着腿：“你去找别人，那我今天不是白来了？”
　　春风把他的话送到庄晓明脚耳朵里，她脚下一顿，转头问他：“你说什么？”她站在原地，看着抱着头盔安坐着的男人，“你——”
　　话没说完，就看成扬将手中的头盔翻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张已经压平了的A4纸递给她：“12号晚上在这里的服务员和保安我都已经查过，都是在这里工作了几年的老员工，他们在12号之后都没有和昨天绑你的人接触过；至于张继伟，20号晚上北部山区突发森林大火，他带队去支援，现在火虽然灭了，但他人还在当地主持工作。”
　　庄晓明认真地听着：“那也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
　　“当然。”成扬说，“但是你不觉得，又一个人更值得怀疑吗？”
　　“你是说……”庄晓明犹豫了一下，“方秘书？”
　　有一团迷雾悬停在她脑海的正中央。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布局人的高明之处。”成扬说，“他用方秘书和刘政富做饵，将所有怀疑的人全都集中在同一天晚上——也就是你们那天吃饭的那个时候，安排他们全都出现在云雀私房菜馆。就像你说的，那天晚上从进门到离开，中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拍的那张照片到底是没有出现在网上，所以如果你确定你足够信任你的那位学姐会对照片的来源保密，那么你就可以绝对大胆地假设，昨天绑你的人，根本不知道方秘书和刘政富的事是谁泄露出去的。”
　　他看着她挤着眉头严肃的样子，自己的表情便缓和了一些，“你也不用太过紧张，昨天那些人可能是说了一些威胁你的话，不过这是他们——”他顿了一下，突然扯了扯嘴角，“不，应该是我们这些人，惯用的套话，无非就是砍了你的手，再挖眼睛，割舌头什么的。”
　　末了，他竟然还在安慰她。

　　庄晓明脸上的表情由严肃，到思索，再到微微的愕然，最后回归平静。
　　“成先生。”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六天的时间马上就要只剩下五天。
　　“如果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说，但却要求你六天之后直接保下我，你会不会同意救我一命？”庄晓明看着成扬，问。
　　成扬回望她，并不回答。
　　沉默，此时此刻，就代表着默认。
　　“你可以直接保下我，但你却今天一天跟着我，和我说了这么多——”她抱着手臂，“你究竟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还是你——”她忍不住上前一步，眼中带着希冀，“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希望渺茫，可她却始终没有死心。

　　“呼——”
　　成扬突然别开脸看向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的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表情十分无奈，“怎么会有人这么倔呢？”他转头再次看向她眼神似乎比之刚才有了微微的变化，“我的东西，今天带了吗？”
　　庄晓明愣了一下，手下意识地伸进包里摸索了一番，却只找到她上次用来装匕首的黑色布袋。
　　“我好像放在家里的抽屉里，忘记带在身上了。”庄晓明讪讪道。
　　成扬走上前，抬手抽走她手里的布袋，将它翻了个面，让那朵黄色的歪歪扭扭的杏花朝上。
　　他伸手轻轻在那朵杏花上抚过：“这个给我吧，就当你还我这次的人情。”

　　仿佛是原本已经隐隐而动的火山终于爆发，听到这句话的庄晓明此刻全身的血液仿佛沸腾成滚烫的岩浆流过四肢百骸，她嘴唇颤抖，攥着包带的手发麻。
　　“你……你不嫌弃这个袋子丑吗？”她勉强保持镇定。
　　成扬轻笑一声：“是挺丑的。这朵花歪歪扭扭，像个十岁小孩子绣的。不过用来装刀而已，用不上那么漂亮的。”
　　他手里攥着那个布袋，转身从石桌上捞起头盔，背对着庄晓敏将头盔戴在头上。
　　戴上头盔，再放下眼前的挡风玻璃，就看不清他的表情。

　　“剩下五天时间，别提心吊胆的，自己吓自己。”头盔后面传来他的声音。

　　“你要去哪？”庄晓明急忙叫住他。
　　她看他停下，又有些手足无措，“我的意思是，你的摩托车不是停在路边上了吗，这里交通不太方便，不如你想去哪，我送你——”
　　“不必了。”
　　成扬转身直直朝外走，庄晓明忍不住跟在他后面，两人走到门口，成扬往左一转，庄晓明也跟着朝左边看去——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就停在门口。
　　庄晓明原本以为那是之前停在路边的那辆，但仔细一看车牌，是另外一辆摩托车。
　　他早就计划好要带她到这里来，所以车也早就准备了两辆。

　　成扬背对她跨上摩托车，长腿踩在地面，背脊微微前倾，线条流畅，如同一只蓄势的野豹。
　　他朝她晃晃手里的黑色布袋，金箔花芯点缀的黄色的杏花在空中只能看到一点亮色划过的圆弧轨迹——
　　“走了。”

　　下一秒，摩托车的发动机轰鸣，车轮扬起一阵小小的土尘。

　　庄晓明还愣在原地，那张A4纸已经被她攥出了褶皱。
　　良久，她才低下头——方才只顾着听成扬说话，还没来得及看纸上有什么——待看清纸上的东西，她的脸上只剩下了愕然。
　　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这是一张图纸。
　　是一张匕首的设计图的彩印件。
　　设计图的右下角，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杏花，杏花中央用金色的星星贴纸代替了花芯——现在是银色的，但它曾经是金色的，大约是年月太久，上面的金漆已经剥落，可庄晓明只到那是金色的。
　　在杏花的旁边，是运笔幼稚，却端端正正地写着的一个名字。
　　成扬。

　　【1个彩蛋】

　　如果问西瓜头最崇拜的人是谁，西瓜头可能会说——
　　“是乔治卡什。”
　　板寸：“……什么‘什’？”
　　他一拍脑门，“哦我知道，是那个美国总统是吧？”
　　西瓜头一边算账一边低着头说：“不是，是我昨天刚认识的一个美国人。”
　　板寸一脸雾水：“你崇拜他干嘛，他很厉害吗？”
　　“不是，他英语说得很好。”
　　板寸气得鼻孔外翻：“……他是美国人，英语当然说得好！”
　　西瓜头合上账本：“哥，我就是在想，要是我们和他英语说得一样好，就不用在夜店里等着外国客人那么被动。前两天我妈要给我找家教，补习语文一个小时就是两百块钱，每天两小时，就是四百，这样一个月就有一万两千块。我们一个月平均接待五十个外国客人，他们也不会每个人都给小费。像昨天那个乔治卡什，他就只给了我们二十块。”
　　“二十？”
　　板寸几乎拍着桌子跳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抠门的外国人啊！二十？他来夜店喝什么酒，他这么不回家喝汤啊！[1]”
　　西瓜头倒是很冷静：“所以我才在想。这个乔治卡什就是附近初中的外教老师，一个月的工资一万二，学校还包吃包住，周末出去在外面的培训机构兼职，一节课也有两千块钱。”他推推自己的眼镜，一本正经地说，“哥，成哥说得对，知识就是财富。”
　　板寸冷哼着坐下：“成哥金玉良言，那你怎么不崇拜成哥？”
　　西瓜头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哥你很崇拜成哥。”
　　板寸一别脑袋：“是啊，成哥多厉害，这么年轻，就能做好几家夜店酒吧的老板，就算是那位少爷来了，也不敢不给我们成哥面子。而且他赚的钱，可比那个什么……什，赚得多多了！”

　　“诶对了。”板寸突然直起身子，伸长脖子往周围看了一圈，“成哥呢，刚才明明看见他进门了啊？”
　　西瓜头指指角落：“那儿呢。从坐下开始就一直盯着手里的那个黑色的东西看，看了好久也不动一动，可能是睡着了。”
　　板寸见状，眼里闪过熊熊火光：“那肯定是帮派之间用来下战书的黑布！”他激动地对西瓜头说，“你记得吗，我们以前看过的，骑士之间决斗之前都会互相丢白手套。依我看那块黑布可定不简单。你看成哥抓得那么紧，那个帮派一定实力不可小觑。”
　　听他这么一说，西瓜头也有紧张了，两个人从沙发背后面并排着探出头，直直盯着成扬的方向。
　　“哥，少爷找人绑了庄记者，成哥是不是要为了庄记者，和少爷开战啊？”
　　“不会吧。”板寸迟疑了，“要是和少爷开战，成哥那不就是要和自己的本家决裂？”
　　不过下一秒，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成哥对我有知遇之恩，就算成哥和少爷决裂，我也一定跟着成哥！西瓜头，你呢？”
　　西瓜头：“我……”
　　“啪！”
　　一巴掌拍在西瓜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敢犹豫！”板寸的眼睛瞪得比牛大。
　　西瓜头缩了缩脖子：“我……我还是想选择去当英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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