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打砖头

　　派出所里就两个警察，看她推门进来，庄晓明刚一开口，值班的女警就认出了她。

　　“你是刚才报警说包被抢了的那个女的吧？”那女警弯下腰从桌子下面掏出一个粉色的皮包搁在桌上，“这是你的吗？”
　　庄晓明几乎热泪盈眶，差点没忍住当场鼓掌叫好：“是我的是我的，你们的办事效率真的太高了，真的。”她从手机里找到一张不久之前拍的身份证正反面的照片递上去，“这是我的身份证照。”
　　她把自己的包拉过来，里外检查了一边遍——其实她的小包里平时只有纸巾口红名片夹，最厚的就是个卡包，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会员卡。
　　不知道那两个飞车贼是看到她包里什么也没有觉得有点生气在泄愤，还是习惯了暴力拆卸，她的包侧有道深深的划痕，一个大口子撇开，宣告了这包的寿命正式走到尽头。

　　“这是刚才交警那边送过来的。”女警拿了她的手机，照着照片上的身份证号做了登记，“那两个骑摩托车的把你的包扔路边了。”
　　庄晓明点点头：“那人呢？”
　　“人还没抓着。”女警把手机递还给她，“不过现在每个路口都有监控录像，抓到也是迟早的事。行了，可以走了。”

　　拿着自己的破包出门，奇怪的是庄晓明既没生气，也没遗憾，而是在打了个车回家，下车之后把包扔进了第一个遇到的垃圾桶里。
　　凌晨了，街两边都没什么人，庄晓明抱着手臂走在街边，和她一样晚归的人也有，行色匆匆的，脸上带着疲倦，一看就是夜班刚下班的人。前面不远处还有两个正在抽烟的男孩，看上去年龄不大，一个蹲着一个站着。
　　庄晓明从他们身前绕过。

　　“……怎么办？”蹲着的那个男孩懊恼地抱着自己的脑袋，“那摩托车可是我偷着开出来的，要是被成哥知道了，非打死我们不可。”

　　摩托车？
　　庄晓明放慢了脚步。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站着的那个男孩也是叹了口气，“刚才要不是我拉着你跑你还傻乎乎地抱着摩托车不撒手呢，到时候真被抓进去了，我们就真完了！”
　　“妈的。”那男孩把烟头扔在地上。脚踩上去狠狠碾了好几下，“都怪那个女的，那么大一个包，里面竟然是空的？”
　　蹲着的男孩唯唯诺诺地开口：“也别怪人家，哥，现在谁出门包里还带东西啊，而且咱们逛了好几天，可不就看见那么一个自己走，手里还提着包的——”
　　“闭嘴！”站着的男孩抬起手给蹲着的男孩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的后脑勺上，末了狠狠瞪他一眼，“放什么马后炮？赶紧想想怎么跟成哥交代才是真的！”
　　“还交代什么啊……”蹲着的男孩吸吸鼻子，委屈得摸着后脑勺，“成哥都说了让我们安心在酒吧上班，要不是前两天哥你说什么要在成哥面前‘建功立业，证明自己’，我们哪会像现在这么惨……”

　　人生何处不相逢。
　　庄晓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巧合地，恰好撞上了刚才抢自己包的那两个飞车贼。
　　听上去还是俩新手。

　　“嗨。”

　　两个男孩本来都低着头，听见一道略甜美的女声传来，一齐抬头——距离他们大约一米的位置站这个穿驼色风衣的年轻女人，女人长发披肩，两只手乖巧地交叠在身前，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蹲着的那个男孩慌张地站起来，却因为蹲的时间过长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站着的男孩也被他冷不丁一拉也差点摔倒，两个人歪歪扭扭半天，才好不用意站稳。
　　庄晓明也趁机打量了一下两个男孩。

　　刚才站着的那个一米八左右，板寸，肤色偏黑，浓眉，颈侧有个还剩半拉颜色的玫瑰纹身贴，眼神里带着凌厉。而另一个男孩比他矮一点，一米七五左右，圆圆胖胖的，还留了个西瓜头，一直躲躲闪闪地打量她。
　　果然是两个新手。
　　穿了两件黑色的外套，但却没把下半身的蓝色运动裤换下来。

　　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附近十二中的校服。

　　“你，你跟我们说话？”板寸男孩问。
　　“哥，哥！”西瓜头指指庄晓明的风衣，“你看，长风衣！”他“小声”在板寸耳边说道，“好像是我们刚才抢的那个女的！”
　　记忆力不错，观察力也还可以。庄晓明嘴角的微笑加深。
　　“你是不是刚刚被……丢了包？”那板寸男孩上下打量了一下庄晓明，后退一步问。
　　庄晓明扬眉，从手机里找到一张照片，举到两人面前：“如果我拍到的这两个人是你们俩，那我就是刚才被你们飞车抢包的那个女的。”
　　板寸下意识想伸手去抢手机，庄晓明一晃躲过了他的手，双手都背在了身后：“放心，我要是想抓你们，刚才就报警了。”她抬手向上指了指，在他们的正上方，就有一个摄像头，“这可是在大街上，你们想做什么都会被拍到。”
　　板寸男的手缓缓伸向背后。
　　庄晓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这个是你的吧。”
　　两个男孩一愣，板寸男一拍自己的屁股，表情复杂：“这个怎么会在你那？”
　　庄晓明看着明晃晃的刀刃，眨眨眼：“我在你们前面走了两圈了，你们都没发现。还有，以后放刀，刀柄别露在外面，后面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不是好孩子了。”

　　板寸男咬了咬牙：“你想怎么样？”
　　庄晓明依旧淡定地微笑着：“你们俩是十二中的吧，为什么不去上课，在街上抢别人的包？”
　　“关你什么事。”
　　“唉，那我只好报警了。”庄晓明一手拿刀，一手拿着手机，“可惜了，要知道，抢劫罪不管财产数额多少，都是要判刑的——”
　　“别！”
　　那个西瓜头不顾板寸男的阻拦，上前一步，哀求道，“姐姐，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没动你包里的东西，再说你那包里也什么都没有——我，我告诉你包扔在哪了，你去找，现在肯定还能找到！”
　　“你们也说了，我的包里什么都没有，我还找包干什么？”路灯下，庄晓明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之下，“这样吧，你们别当那个成哥的小弟了，当我的小弟，以后跟着我混，怎么样？”
　　“你？”板寸男一脸不屑地看着她，“你混哪片，我们凭什么信你？”
　　庄晓明晃晃手机：“就凭我这两张照片。”
　　板寸男上前一步：“我们可以解决了你——”
　　庄晓明举起了匕首：“你们用什么解决？”她顿了一下，语气柔和了几分，“其实我并不是想威胁你们，相反，我很想和你们做朋友。”她抱着手臂看着他们，“这样吧，我放过你们，也不强迫你们做我的小弟，作为回报，你们只需要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个小忙就好，如何？”
　　西瓜头小心翼翼地问：“只是……一个小忙？”
　　庄晓明笑眯眯的点头：“一个，而且难度一定不会大于飞车抢包。”
　　“行。”板寸头一咬牙答应了，“你说吧，什么忙？”
　　“把你们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到时候我会打电话通知你们。”庄晓明摇摇手机。

　　加了两人的微信，又连消带打地引导两人说了自己的班级、学号、班主任名字等信息，庄晓明才心满意足地收好手机。
　　板寸头似乎有点泄气，他低头发狠地踹了一脚垃圾桶，把自己的怨气发泄到无辜的铁皮上。

　　庄晓明则是把从他那里拿来的匕首揣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这个匕首看上去挺贵的，我就先帮你们保管了，等你们帮我做完事，我就还给你们。”她看两人还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好心开口提醒，“让摩托车的车主去附近的派出所挂失，说是车被人偷了，上午挂失，下午就能拿回来。”

　　板寸头和西瓜头同时抬头，两眼放光。
　　“真的吗？”
　　庄晓明笑了笑：“明天试试吧。只是你们俩得躲好了，别让警察抓到。”

　　当晚，庄晓明安全回到家中。
　　她先洗了个澡，把一身的疲惫和烟味洗掉，换了一身舒服的居家服坐在书桌前，手上把玩着那把从板寸那儿顺来的匕首。

　　这把匕首刀柄看似花纹厚重，但入手却很轻巧灵便，不仅开了刃，靠近刀柄的地方还做了血槽，应该是一把沾了不少血的好兵器。
　　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在两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手里？
　　她拉开抽屉，把匕首放在抽屉中，又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顺着书签打开，翻过新的一页，在上面写道：

　　3月28日，晚。
　　与赵祺聚餐后去酒吧小坐，赵祺邀请我加入热点聚焦，我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要考虑考虑。赵祺对我全无戒心，相信不日便能成功打入热点聚焦内部。
　　在回家的路上，被两飞车贼抢走皮包，所幸没有受伤。
　　皮包价格3200元，希望领导能给与报销和被当街抢劫的心理补偿。

　　另附购买时的小票复印件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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