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由于救护得及时，加上李子曜把侯府中的灵药鬼仙参拿出来熬了汤给宋琛服用，故而不到半旬光景，宋琛便能勉强下地了。

　　疗伤的这两日，发生了不少事，其中一件便是扶泱宫再度遇刺，这次荟婕妤没有上次那般好运，当场身亡。

　　“宋琛你是不知道，不知怎的，那些个影子刺客刚一得手，扶泱宫里突然冒出了无数的锦衣卫，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钻出来的，那场面太诡异了。”李子曜刚刚下了朝，眉飞色舞地对宋琛说起今日在宫里听到的见闻。

　　宋琛却很是平静，他问：“刺客抓到了么？”

　　“影子虽然厉害，但你当锦衣卫吃白饭的么？当场就杀死了三人，生擒了两人。”

　　“我要进宫。”宋琛知道，先前他和赵无尘安排的事，已经成功了。

　　李子曜拦住了宋琛：“你别急，伤还没好呢就想着折腾，告诉你吧，现在活的一个都没有了。”

　　“为什么？”

　　“圣上宠爱荟婕妤人尽皆知，爱嫔遇难，他连夜亲审被生擒的那两个影子，没想到那两个也是硬骨头，抵死不从还破口大骂，圣上暴怒，一时下手失了轻重，就把人给审死了。”

　　宋琛哑然，风帝性情冲动，平素多是他在一旁劝拦，这次无奈他伤病在身，一条本来绝妙的引蛇出洞之计竟被玩死了。

　　“你的下属们，已经把那两具尸体，连同前几日袭击你司律府的刺客尸体，都拉回大理寺了，所以别这么火急火燎的，等吕姑娘取药回来，换了药，再慢慢过去也不迟。”

　　“吕枫？”

　　“是啊，你不知道，这几天都是她在照顾你。”

　　宋琛心一热，他对李子曜说：“子曜，话说及此，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有什么你就说吧，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吕枫姑娘，被牵扯进这个案子来了，她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我想让她留在忠勇侯府中，直到案子结束。”

　　李子曜拍着胸脯：“这完全没问题，她在万花楼过多风光的日子，在忠勇侯府便能过多风光的日子，若论这京城，除了飞月宫，没有别的地方有忠勇侯府这般安全了。”

　　“飞月宫都被影子打穿了。”宋琛苦笑。

　　“我说实话，东厂和锦衣卫那些花架子，未必能比得过我们南门卫，你就安一百个的心，吕枫姑娘在我这儿，绝对没有问题！”

　　宋琛点了点头，然而还是不放心，又对李子曜说：“她是个白衣行首。”

　　李子曜跳了起来：“阿琛，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虽然风流...”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吕枫端着药进了屋，她神色困惑：“小侯爷，司律大人，奴家做错事了？”

　　“啊，没有没有！”李子曜尴尬地挠着头，宋琛立马转移了话题：“很久没听到你的风流韵事了，据说是因为阿怜上个月生了，你要当父亲了吧？”

　　“哦！是的，是个男孩。”

　　“有名字了？”

　　“司星大监那个老东西说他命中缺火，父亲来得直接，便唤他李炎了。”李子曜说完，找了个由头离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宋琛和吕枫二人。

　　“你们别装了，我都听见了，”吕枫冷冷地说，“我很感激，但是我不喜欢我的事情别人去给我安排。”

　　“吕姑娘，我们先不说这个，我...”

　　“上床。”

　　“呃？”宋琛一愣。

　　吕枫皱眉说：“你都在想些什么？给你换药。”

　　“我可以解释么，你刚才的话题转得太快，我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宋琛趴到了床榻上，吕枫没有回答，而是说：“我要跟你去大理寺验尸。”

　　“大理寺在皇城之内，出入皇城，需要验...”

　　“我有几幅画像，是金大人叫我画的。”

　　“什么？”

　　“别乱动！”吕枫把宋琛按回榻上，“金大人曾经找过我，说打听到了几个影子的线索，要我根据线索勾勒出那几个影子的模样，那天晚上在金府，我似乎看到了熟面孔。”

　　宋琛问：“画像在哪里？”

　　“在我脑海里，我画完人像后，金大人带走了画，如今不知所踪。”

　　“你还能再画出来么？”

　　吕枫给宋琛抹上最后的金疮药：“我作画慢，你如今这般急切要回大理寺，怕是已经来不及了，我要去一趟大理寺辨认尸体。”

　　“好，我答应你。”宋琛思索良久，终于道。

　　宋琛给吕枫找了一套南门卫千户的制服，从容通过了皇城上元门。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就不能一次性地说完么？”宋琛问坐在对面的吕枫。

　　吕枫的眼眸闪了闪：“我若是都跟你说了，你就会把我扔下一个人去查案子了。”

　　“若是到时候遇到危险，你可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后悔么？还是不要怪自己不听你的劝告？”

　　宋琛摊了摊手：“算了，我尽力护你周全便是。”

　　吕枫笑了笑，不再说话，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大理寺众人听闻宋琛归来，都跑出来迎接，但是更让他们惊奇的是，今日与宋琛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身穿猩红南门卫制服的女子。

　　宋琛跟吕枫直奔停尸房，里头一共躺着十具尸体，除了昨日暴毙于扶泱宫的，还有几具尸体的白布上已经泛现斑驳的尸油，那是几日前袭击司律府，被宋琛击毙的刺客。

　　宋琛将覆盖尸体的白布掀开，登时一股子浓郁的尸臭扑面而来，吕枫强忍着尸臭，掩着口鼻转了一圈，终于招架不住，奔向了外吐了出来。

　　宋琛从柜子里取出面巾，来到吕枫身边递了过去：“不想带你来，自然是有道理，我第一次进停尸房后，整整一旬没胃口吃饭。”

　　“这是这辈子我闻过最臭的味道！”吕枫剧烈咳嗽。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容？”

　　“没有，”吕枫摇了摇头：“他们不是影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直觉，我刚才突然想到，如果他们的真的是影子，怎么还能让你杀了五人。”

　　宋琛皱眉：“我虽不是勇猛无双，但是料理叛匪还是绰绰有余。”

　　“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吕枫笑了笑，“在金府那天晚上我直面他们，当真是如同鬼魅一般，而且，尸体的腰间没有悬挂影子腰牌，这些人给我的感觉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普通的刺客。”

　　吕枫的话确实说到了宋琛的心里去了，宋琛冲回停尸间，再度去检验尸体，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吕枫捂着脸走回来，含糊地问：“发现什么了？”

　　“这是什么？”宋琛手指指向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肩胛骨附近，那儿有一个月亮形状的纹身，他转身去查看隔壁床板上的尸体，同样也有一样的标记。

　　停尸房里的十具尸体，都有着一模一样的月牙标记。

　　“为了辨别同伴，刺客们会用特殊的染料在身子上纹下图案，影子的徽章是一把弯曲的匕首，不是这个，这些是披着影子皮的鬼。”

　　“我同意。”

　　“但也不能排除这是影子的新标记，毕竟事隔多年，如今没人见过影子。”宋琛取来纸笔，将那个月牙标记照话下来，他见吕枫实在是难以忍受尸臭了，便道：“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嗯。”吕枫感激地看了眼宋琛。

　　二人刚出了门，就看到兰若和大头朝这头走了过来，走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矮小精瘦的中年男人。

　　“寺卿大人。”宋琛问候乐首。

　　乐首看着宋琛，面露关切：“阿琛，听兰若说你府上前几日来了刺客，我甚是担心，你可还好么？”

　　“多谢寺卿大人挂怀，承蒙三清护佑，捡回了一条命。”宋琛道。

　　乐首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的这件案子，很是难办啊。”

　　“是的，疑云密布，扶泱宫二度遇袭，本来最大的突破口，可惜如今重回混沌。”宋琛回头看了眼停尸房，语气略有惋惜。

　　“圣上是爱妾心切，他也不希望这样的。”乐首说，“阿琛，你养伤的这几日，东厂的一位公公来找过你。”

　　“是曲冬冬么？”宋琛问，乐首点头：“正是，当时你不在司里，他便找到了我留下了话。”

　　“他说什么了？”

　　“曲公公说，他发现了重大情况，希望你知晓消息后能立刻前往长青府与他会面。”

　　“多谢寺卿大人告知。”宋琛说罢，正欲离去之时，乐首叫住了他：“影子一案我虽未经手，但是有多凶险，谁都能看出来，你把兰若和大头带上吧。”

　　宋琛忙拒绝：“不必了，我还应付得过来。”

　　“哎，多一个人，也多一双手嘛，至少如若你再遇到危险，还有人在一旁助你一臂之力，兰若和大头是你的老下属了，你们之间也多有默契，他们的外差我已经批了，明日他们便可以同你一同前往长青府了。”

　　乐首盛意难却，宋琛只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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