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婚事

　　第二日，萧家叔侄一早来送礼，赵权躲着不见，又是赵老头亲自迎接的。

　　赵嬛澈得了消息后，立刻换了一身骑马装，以金冠束了头发，做男子打扮，然后偷偷溜到前厅。

　　前厅里，老国公正与小舅舅对坐相谈甚欢，萧承砚与小娇小柔亦是做俊俏男子打扮，俱都侍立在侧。

　　而钱叔同小厮正将礼担往里搬。

　　赵嬛澈四下瞅瞅，见今日送礼的人已经不多了，于是偷偷摸摸地蹭到老国公后头站定，快活地冲小舅舅他们挤眉弄眼的，专等老头说完话，好同他们一起溜出去玩。

　　国公赵珥见这姑娘站在后头挤眉弄眼，抓耳挠腮的，便料定她心中焦急，当下也就不多留萧占瑜等人，不过一会儿便放他们走了。

　　赵嬛澈当即等不及便和萧家叔侄跑了，疯玩了一整天，及到天黑才回府。

　　回到府上的时候，赵姑娘前脚才刚刚跨进去门槛，后脚就听得消息说赵家老太太回府了。

　　赵嬛澈唬了一跳，当即认怂，将已经迈进门槛的那一只脚默默地又收回去，转身逃了，当晚就去投奔小舅舅等人了。

　　赵家老太君原本只是个屠户家的女儿，而老国公赵珥是她家的长工，入赘的他们家。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老国公放下宰猪刀投了军，投的就是赵嬛澈外祖父兄弟的那一支，用了大半辈子的军功换来国公尊爵。由此赵家老太太也从屠户女儿摇身一变，变成了公爵夫人。

　　然而，越是出身差，见识浅，赵家老太太就越是爱拿乔，生怕露了馅，怕别人瞧不起她。

　　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小辈们也总是横挑竖拣的，以此来摆她公爵夫人的谱。尤其对赵嬛澈，她更是没个好脸色，她那独子赵权至今还被大舅舅压得抬不起头呢。

　　正因如此，赵嬛澈从小就不乐见这老太太，但好歹也是高自己两辈的人，又不好顶嘴，又不耐烦总是被她训，便只得躲着点走了。

　　当天晚上，赵嬛澈同小舅舅萧承砚等人在客栈对付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便同他们一道去了国公府。

　　国公府这几天早已里里外外洒扫一新，以清水涤街，府内外皆张灯结彩，又将正门大开，地上遍铺红毡。

　　这会子宾客已经到了许多，仍是赵权与赵清岑在府门外迎客。

　　萧占瑜一到，便同男客们在一道把臂寒暄去了。

　　赵嬛澈溜着眼睛将赵权瞧了一眼，也不同他说话，挽着萧承砚的胳膊，溜着边就要跨进门槛去。

　　就在这时。

　　“三妹妹。”

　　赵家庶长孙赵清岑瞅着赵权不注意，忽然向前走两步，小声唤住了她。

　　赵嬛澈回望去，其实她已经不大记得赵清岑长得什么样了，上回跟他接触还是一月前回府的那晚，天又黑，不大能瞧清他长得什么样。而在那之后又不大常见。

　　但是不知为何，现在听他唤一声“三妹妹”，她心中便料定是他。

　　于是疑惑地问：“大哥，有什么事？”

　　赵清岑靠得更近些，垂首与赵嬛澈小声道：“祖母在后头梅山那边待客，那里搭了戏台，筵席之后会在那里听戏。”

　　透露完情报，他抬眸又看了萧承砚一眼，微微颔首至意，然后又回去忙了。

　　赵萧二人看着赵清岑离去的背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

　　半晌萧承砚拍拍赵嬛澈的胳膊，恍恍惚惚道：“你这个大哥竟这般细心！”

　　只见赵嬛澈昨夜不回，便料定她是在躲着赵老太太，一见面便将赵老太的行踪告知她，叫她躲着点。

　　“是，”赵嬛澈也愣愣地点头，她才回府的那天就发现了，她这大哥真可谓是心细如发了。

　　萧承砚拧眉道：“瞧着他为人这般细致，行事又似极稳妥，怎么这般籍籍无名，平日里在你们府上都不常见，又少有人提起，仿佛不存在这个人一般。”

　　“大概是因为庶出，又没养在主母身边的原因吧，”赵嬛澈想起才回府那日见他的院子陈旧破落，连门前的落叶都经久未扫。

　　她拍拍萧承砚的手道：“既然祖母在梅山那边，那咱们还是不到后头去了。还是去找老爷子吧。”

　　说着，她拉着萧承砚的胳膊将她往正厅会客堂拽去。

　　萧郡主又回首将赵清岑的背影瞧了几眼，然后被赵嬛澈拽的一个踉跄，只得随她一路往正厅而去。

　　老国公赵珥此刻正在正厅内陪客，同他一道的还有赵家二公子赵清思，并本家里几个投奔过来的沾亲带故的亲戚。

　　赵萧二人一进来便各自跪下给老头磕头拜寿。

　　赵老头素来又最爱这两个丫头，当即笑得合不拢嘴，只叫这两个丫头站到身边来，同他在一处。

　　好在赵萧二人又都是男装打扮，在满殿的男客中倒也不怎么扎眼。

　　两个丫头又机灵，见识又广，举止大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扭捏，说话时又是妙语不断，时不时便逗得满堂大笑，老国公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

　　如此，不多时，忽有小厮慌忙进来通报：“晋阳侯到！赵女史到！”

　　听闻通报，满堂的人不由一惊，全都起身，不自觉往门口的方向迎去。

　　晋阳侯裴胤不用说，从来都是御前红人。

　　而赵女史正是赵家二姑娘赵清然，在太后跟前当差，执掌礼仪文书。

　　如果他们两个随便来一个，都不会引起这般震动，而此刻他们两个同时到来，只能说明一个是代表皇帝来的，一个代表太后来的。

　　国公赵珥迎到门前，果然便见当先的两人并未穿常服，一个穿的绯色官服，一个穿的蓝色宫装。身后跟着一堆太监宫女，各自担着着沉甸甸的贺礼。

　　“陛下在宫中事务繁忙，不得亲自出宫，特令本官代为贺寿，恭贺国公乐享遐龄寿比南山,”裴胤看着国公淡笑道，然后抬手，示意宫人将贺礼担上来。

　　赵清然同样上前一步，神色天生带着三分清冷，语音却又清越动听：“太后老人家在宫中亦十分关切，特令本官代为问候国公。”

　　赵珥激动地领着众人拜谢了，又叫人将贺礼抬下去。随后上前来一手拉着赵清然，一手拉着裴胤道:“好，好，老臣感念娘娘与陛下仁德，”复又道：“二位可留下来用些酒水罢？”

　　裴胤笑道：“本官还得回宫中复命，稍后定来叨扰。”

　　赵清然亦道：“本官也先行回宫，国公大寿，太后娘娘仁慈，准本官回府小住半月，本官先去稍后便回转。”

　　既这般，定国公也不便再挽留，只得让他们去了。

　　临走之前，裴胤从人群里找到赵嬛澈，冲她轻轻笑了一下。

　　赵嬛澈原本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官服的样子，恍然好似又是不认识的模样。见他看过来，不由得一撇嘴，立刻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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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胤他们说的没错，只去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又回了，还是裴侯爷先一脚到的。

　　这回他已经换了一套日常装束，穿的一套月白暗纹锦袍，玉冠束发，金带束腰，模样俊俏极了，叫老国公一见便喜欢的不得了。

　　“晚辈给国公拜寿，祝国公日月昌明，松鹤长春，”裴胤上前作揖。

　　“好，好，”老国公将脸笑成菊花状，亲自上前扶起，然后溜着绿豆小眼，将身边的赵嬛澈一瞅，于是笑呵呵道：“离开席还有些时候，你们年轻人还是一道去玩吧，别在我们这些老头面前给拘着了。”

　　闻言，赵嬛澈两眼一黑，登时脑仁发疼，她就知道，这老头没安好心，一逮到机会就将他们往死里撮合！

　　“那晚辈就先失陪了，”裴胤从善如流，对国公一颔首，然后便笑吟吟地将赵嬛澈望着：“听说贵府花园亭台景致极好，裴某早想一观，今日，便请三姑娘做个向导。”

　　向导个屁！她自己都是个路痴，能从大门口摸着找去她的荷香院就已经很不错了，还给他带路？他不怕给他带去茅坑吗？

　　然而，面对裴侯爷这般如沐春风的笑容和老爷子炯炯有神的目光压迫以及满堂瞧猴子似的好奇目光，赵姑娘实在做不来面不改色地装死。

　　于是挽着萧承砚的胳膊一转身，冷着声音道：“那就走吧。”

　　“砚丫头留下，”老国公忽然发话，笑眯眯地对萧承砚道，“哎呀，老夫都多少年没见到你父亲和祖父了，两位王爷最近可还好吗？身子可还好吗？饮食都还好吗？砚丫头你来跟老夫说说。”

　　赵嬛澈快被这老头气疯了，一转头，便怒不可遏地将那个无赖老头瞪着：她们都回来一个月了，这老头要问候大舅舅和外祖父，早不问晚不问，偏这个时候来问！

　　“砚砚来，来，”老头伸手连拉带拽地将萧承砚硬生生又给拽回去了，“来跟老夫唠唠。”

　　裴胤扫了赵老头一眼，露出了个感激的笑容，然后转头，对赵嬛澈微笑道：“赵姑娘请！”

　　赵嬛澈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跺脚，当先气鼓鼓的就走了，等都不等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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