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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脸(3)
当再次独处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一片混沌不清的黑。
阿曜的怒气并没有对她的情绪产生任何影响,她满脑子依旧在思考着关于自己丢失记忆的问题。即使是被人告知了姓名职业和此行目的,她依旧处于半待机的状态,甚至本能地不想接纳“林可”这个名字和“摄影师”这样的职业。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难道不应该像濒死的鱼渴求水一样渴望得到自己名字吗?
她越发搞不懂自己了。
虽然奇怪,但她也明白,这些都是源于本能的多疑。
她是个多疑到可怕的人。
难捱的思想斗争之后她还是定了定心,默默对自己说:“你是林可,你是林可,你就是林可,摄影师林可!”
初来乍到陌生环境里,有一个身份是必要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或许路越走越宽了也说不定。
再次启动汽车,车头的大灯带来的瞬间明亮让她的心中有了几分安定。先找个安全的落脚点把这晚平安度过,明天就带着器材进村拍摄,顺便看看拿起相机的自己能否找到一些作为摄影师的陈旧的记忆。
就这样,她把车子藏匿在村口东侧一处废弃的农舍后面,并迅速制定好接下来的计划。
当放平座椅靠背,终于在黑暗中躺下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没有刚才那么乱了。
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依旧对自己说:你真是个多疑的人。
***
这个夜晚并没有期待中那么安稳。
突然惊醒时,车窗外依旧是如浓墨一般的天空,耳边则雨声大作,打在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刚刚过了凌晨两点,想继续睡下,车外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声音夹在淅沥的雨声里依旧清晰可辨。
她立即打起精神,右手在腰间摸到了之前藏在这里的匕首。
在乡村,人们总会在农舍周围种上几棵树,不仅能在房前屋后遮风挡雨,往迷信了说还有“镇宅”的功效。这间残垣断壁的废弃农舍前就有两棵柚子树,破屋已经没人居住,树倒是生长得枝繁叶茂,仔细听,那越来越近的声音正是从树底下的杂草丛里传出来的。
她撑着手肘慢慢起身,透过车窗悄悄向外看去,从草木漆黑的阴影里竟然直直投射出两道绿光,像是猛兽闪着幽光的双眼,仿佛正透过黑暗冷冷地盯着自己。
草丛里躲着什么东西吗?
这样意外的发现让她着实一惊,赶紧不动声色地缩了回去,同时庆幸自己还有一辆车子可以抵挡危险。
这时候,还是按兵不动,静待事态发展吧。
虽说“不动”,但她还是默默伸出手,从副驾驶座的椅子底下摸出了那只曾在镇上准备的户外背包,从包里取出一只夜视仪。
是的没错,她忘记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却依旧记得这个东西叫做夜视仪,甚至刚拿到手上就知道该如何去使用它。
就像科普读物里所说的,人类的大脑浩瀚无边奇妙无比,脑中不同的区域有着极其精细的不同分工。至于她,可能是有关人际关系的那部分已经受损,但负责认知与常识的那部分依然健在,这样就可以解释她失忆的事了。
但她到底是如何失忆的?一定是之前出过什么事,让她的大脑受到了刺激甚至损伤。所以,会是什么事呢?
可眼下不容细想,她拿起夜视仪悄悄起身,再次朝柚子树下看去。
诡异的是,那双发着幽光的眼睛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迅速逼近的身影。在清晰度并不算太高的绿色影像里,不难辨认出来人是个年轻男子,面容十分陌生,并不是之前愤然离开的阿曜。
那双眼睛在夜视影像里被模糊成了两个漆黑可怕的小洞,正直勾勾地盯着车子的方位,男子径直而来,全然不知有人正在暗处用夜视仪观察他。
要出击吗?
犹豫只是一闪而过,她迅速改换左手拿稳夜视仪,右手在腰侧攥住了刀柄。
林可只是一个摄影师,但在危险即将来临之际却隐约认为挥刀出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对,不是“隐约”,随着夜视镜里那个人影逐渐靠近,这种“激动”应战的奇异感觉竟越发清晰起来,甚至就要冲出胸口了。
你可真是个不知深浅的莽夫摄影师啊。她默默评价道,握刀的手并没有一丝颤抖。
男子终于在车前停住,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透过黑暗不知在车窗上探寻着什么。明知道他不可能看得到潜伏在车窗后面的自己,她却还是觉得对方正在驻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那种感觉,真是怪难受的。
屏住呼吸,两分钟一晃而过,男子依旧在车外没有动。
手心发热,她的情绪也越发不安,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他抬起手,礼貌地在车窗玻璃上拍了三下。
清脆的拍击声也在动摇着她悬在细绳上紧张的心脏。
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并不是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更多的是试探,也没有透出什么危险。
她放下夜视镜,摁下车窗透出一条缝,问他:“谁?”
对方愣了一下,可能没料到车窗后面躲了一个人吧。黑暗中四目相对,他没有接过话,只是又走上前一步,头一偏,隔着车窗的小缝盯住她仔细打量起来。
“你有什么事吗?”
被盯得有点不自在,她不客气发问。说完抬手举起手电筒,强烈刺眼的白光直接怼上对方的脸,男子立刻眯起眼睛躲开了。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窗外的这张脸比夜视镜里看到的要更加鲜活了几分。他应该比阿曜还要年轻几岁,皮肤黝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活像个流浪汉,仿佛浑身乡下都包裹着田间地头的尘土,唯独那双眼睛明亮而锐利。
比起阿曜,他倒更像是这个村子里的原住民。
“你大晚上偷偷摸摸的,”她不敢松懈一丝一毫,追问对方,“有什么事吗?”
虽说是步步紧逼式的发问,其实也就是想套套话,毕竟已经丢失了所有的人际关系。
“我四处走走。”对方回答,随即又把视线聚焦在了她的脸上,生硬地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她关了手电筒,说自己是从外地来的摄影师,因为进山以后找不到路,耽搁到半夜才进村,不想打扰村民便打算在车里凑合一晚,明天再进村开始拍摄工作。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看似没有任何破绽,除了......
他揣摩着她的说辞,果然犀利地问:“找不到路?”
“嗯。”她连忙说,“晚上山里太黑了,看不清。”
“你是摄影师?”
他又问,这时候,他的嘴角竟勾起了一丝嘲讽。
“你不信?”她抄起手电往后座扫了几下,“这些都是器材,信了吧!”
刚说完她又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自证身份?
他倒没再怀疑,点了点头,又问:“你来村子拍什么?”
“当然是自然风光风土人情啊。”
她理直气壮地说着,试图让自己听上去专业些。
他又点了下头,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你别害怕,我在远处看到这辆车停在野地里,所以才过来看看的。”
她点点头:“车里应该安全的。”
“嗯,你小心点。”他的语气依旧生硬。
她礼貌地笑了一下算是回应,又问:“小哥,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算是吧。”
他含糊不清地回答,又说了句“那我走了”,转身便要离开。
她想,他大概是这个村子里的巡夜人,但神出鬼没实在是挺吓人的。
“......你等等。”她突然叫住那道背影。
男子停住脚步,回过头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他不急不慢,仿佛在耐心地等她继续说。
“你也小心点。”
她说着,指指男子背后不远处那棵柚子树下的草丛:“那里好像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说不定是野兽,你最好绕过去。”
她说完,男子也突兀地笑了一下。
她板起脸:“你笑什么?”
“你看到了?”
“啊?”她愣了愣,追问,“看到什么,野兽吗?”
“村子里怎么可能会有野兽。”
他不带任何语气地说完这话,转身消失在了那片黑暗中。等她又想起刚才那双绿色的眼睛,再次看向那片草丛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团漆黑,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沙沙的雨声。
黑色的疑云在心中一闪而过。
下雨,外面是在下雨吧?可刚才凑近的时候,那个从雨里走来的男子身上好像并没有沾上一滴雨水。
外面不是正在下雨吗?
她把手伸向车窗外面,夜风拂过皮肤带来了阵阵凉意,却没有雨水落在掌心。
那瞬间,就像是结束了幻听一般,耳边的沙沙雨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了风啸和虫鸣。
这是一个无雨的夜,刚才听到的沙沙声又是怎么回事?是出现幻听了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塞满了大脑,紧张和怀疑的情绪都显得飘忽不定,因为明知道抓不到答案。于是她索性不再多想,锁好车门抱住匕首,并没有因为重重的疑虑失眠,她反而迅速地就陷入了混沌的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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