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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
大地震动，长天如倾，看不见的吸力将一切灵力汇集一处，又遽然放出，远胜从前，灵力之波遍彻整个战场，白拾在这股强横的冲击下避无可避，连人带椅倒飞而出，本以为定要摔得难看至极，一个身影骤然凭空而出，打横抱起自己，仓促后撤许多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你……”
白拾看了看简双至，又看了看远方，战场之上个个人仰马翻，天上的飞禽与傀儡全部被灵力横扫在地，更不用说地上，倒是让双方都无暇继续打斗。
高台之上，云端和澹台景致双臂交叠，手中各持一剑，定是仙器无疑了。
仙器之上，青光湛湛，似有似无的灵力如烟如缕渐渐弥散，白拾感觉到，死气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
云端和澹台景致持剑而击，与灵尊缠斗起来。
妄生灵和北境凤军的人纷纷从地上爬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的血色渐褪，慢慢恢复了清明，谁也没有先动手，反而不约而同仰首望向高台，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大战胜败的关键，就在那里。
“云氏云端，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你们也将将合体初期修为，又能发挥出几成仙器的威力？”
顿了一下，灵尊再度开口，语气里充满恶意：“使用仙器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又能挺过几次仙器的反噬？”
云端冷冷道：“只要能将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毙于剑下，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云端和澹台景致手持仙器，锋芒毕露，灵尊只能依靠死灵之力，不得不暂避锋芒，渐渐落于下风，不过不知是何缘故，直到现在，灵尊也未召出本命法宝。
澹台景轩面沉如水，旁立片刻，一言不发加入战场，五玉在手，五行灵力交替而出，与云端两人配合，步步紧逼，竟将合体后期的灵尊压制得死死的。
就在这时，云端一剑挑落灵尊那张漆黑的面具，瞬间面色大变。
紧随其后的澹台景致看清灵尊面容，竟也如云端一般，而且更甚，素来平稳的手竟然几欲握不住剑。
“……父亲。”
声音低不可闻，惊疑错愕与不敢置信却明明白白地传递了出来。
面具下灵尊的容颜俊逸儒雅，和澹台景致有三四分相似，竟然当真是前任北境王澹台蔚！
不仅是台上几人难以自制，一时间，战场之上更是万众齐喑，谁能想到，之前一直带领北境凤军奋战生死壁的前任北境王竟会摇身一变，成了妄生灵的灵尊？！昔日袍泽，今朝寇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澹台景致深吸口气，有些语无伦次：“父亲……不……你不可能是……可是……”
澹台蔚轻扯嘴角：“没出息的东西，难道连为父都认不出了吗？”
澹台景致如遭雷彻，面色惨白，咬着牙一字字道：“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不甘心！”澹台蔚瞬移而出，一把薅住澹台蔚的衣领：“我儿，为父是何等修为？何等天赋？若无意外，必能进阶大乘，届时渡劫成功，飞仙指日可待，当与天地同寿，四海为尊，但是——”
他蓦然一声轻笑：“为父寿元不足了，魂渡归墟，留下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你受累了，不过你放心，待为父重返人间，一定替你扛下一切……”
澹台景致扣住父亲的手：“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哼，”澹台蔚推开澹台景致：“你道为父为何寿元不足？合体三千二百年寿元，若不是为了对抗归墟死灵频频动用仙器，遭受反噬，为父为何会以两千寿元就匆匆离世？进入归墟，为父才彻底清醒过来，世人皆有执念妄念，一切功名利禄均是虚妄，唯有活着才是真实所在。”
“您如今所行之事，如何对得起您生前所为？”
“所以为父不能一错再错了！”澹台蔚暴喝：“尽未尽之事，圆未圆之念，死灵重返人间，有何不可？！”
“那些被占据肉|身的人又何其无辜？”
“蠢货！”澹台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胜者为王，强者为尊的道理难道还用为父来教？”
云端冷然开口，再度出剑：“无稽之谈！”
“云端，呵，你不是不喜欢我儿吗？如今为了能手执仙器与我儿订立婚盟你一定很无奈很痛苦吧？既如此，那就放下你手中的剑，趁着你二人誓约未稳，早早回头，你照样可以寻找自己的幸福。”
澹台蔚目光如电，突然转向澹台景轩：“还有太子殿下，你贵为大雍的太子，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等到将来，又可承继天下，富有四海，你将成为天下至尊，可是现在在这生死壁内，你却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他人，你，甘心吗？”
他换目四顾，振衣而呼：“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们都免不了要在命运的操控下随波逐流，人活一世，能真正做到无怨无悔的又有几人？到头来谁不想洗心革面重活一世？不甘之心不灭，不弃之念不熄，除了血肉之躯，我们和你们又有何不同？”
他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合时合宜，一时间竟无人能反驳。白拾远远听着，都不禁暗叹，这位前任北都王何必费心费力地打仗，就凭他这蛊惑人心的本事，说不定可以不战而胜啊。同时她又忍不住想，若是自己有一天魂入归墟，是否也会心甘情愿转世投胎？她拽了拽简双至垂落下来的发丝：“喂，你怎么看？”
简双至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觉得他说的可在理？”
“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废话罢了。”
白拾心神一动，是啊，这位前任北都王说了这么多，可不就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吗？只是简双至竟会将私欲和大义分得这般清楚，却是她始料不及的：“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是个……”顿了下，白拾想了个词儿，戏谑道：“是非分明的人。”
简双至沉默了下，道：“你错了，我眼中没有是非，没有善恶，也没有生死大义，我只信奉胜者为王，强者为尊。”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这才是白拾所熟悉的简双至，感情寡淡，偏执至极，他认为对的事情，别人怎么阻拦也没用，他若认为错误的事情，那便绝对无法善了，只能死磕到底，可这对与错的尺度，全在他一念之间，真正可以称得上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澹台蔚一念成魔，也免不了面对世俗的审判，所以他一开始便一直藏匿，后来身份露馅，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无疑是想得到别人的认可与信服。但这事情若是落到简双至身上，哪里还有的谈，他又何尝会在意他人想法。
白拾靠在简双至身上，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人就挣脱不掉身份立场，此一时便做此一时之事，此一身便尽此一身之职。”
高台之上，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却是一直默默无语的云影：“王爷，您如今成了归墟中的妄生灵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可是我们还活着，荣膺重担，便是北境子民的守护者，这是我们今时今日应该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情，此时此刻，我们无怨也无悔。”
白拾没有想不到，这位云影前辈的想法竟和自己的无甚差别。
就在这时，人群里又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虽然许多人像北都王一样选择投身妄生灵，意图重返人间，但也有许多人像凤泽将军一样，死后初心不改，宁可放弃轮回之路，也要守护北境苍生，我不知道今日结果如何，但我死后，也定当追随凤泽将军！”
白拾一愣，竟然是令狐绥绥。
当下很多人纷纷喊起来：“誓死追随凤泽将军！”
初时还稀稀拉拉，可很快呐喊声便连成一片，数十万北境凤军同时昂首，声震大地，响彻云霄——
“誓死追随凤泽将军！”
澹台蔚的眼中阴霾一闪而过，既然如此：“就看看你们到底几斤几两！”
几人正要再度动手，却听人群中一片欢呼：“凤泽军来援！”
白拾心下一惊，探出神识，果见远方凤泽军御兽而至，声势浩大，可是这怎么可能，十万对二十万，凤泽军是如何取胜的？！
不仅是她，澹台蔚也目露茫然之色：“这怎么可能……”
灵尊眸光闪烁，终下决心：“撤！”大势已定，再战无意。
妄生军纷纷驾驭兽灵，想要从生死壁内退入归墟。
澹台景轩下令，全力绞杀，两军配合，歼敌无数。
简双至将白拾安置好，又回身战场，御使傀儡助战，所向披靡，妄生灵溃不成军。
无数妄生灵化为灵力碎片，散入生死壁中，形成死气，一片肃杀之气。
白拾收回神识，不忍再看，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心生妄念，害人害己。
正胡思乱想间，就见简双至一身黑袍又落在自己的面前，还有令狐绥绥。
“大阵已开，我们出去。”
”等一下，“令狐绥绥叫道：“我要去见重骁。”
简双至缓缓开口：“重骁未在凤泽军中。”
白拾诧异：“那他在哪里？”
正说话间，周遭陡然斑驳成一片片碎片，这片世界竟然完全突然间分崩离析，变成一片茫茫雪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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