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锦

　　“他要去意大利了！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放轻松，小妞。告诉你老板，一切尽在我们掌握之中。”
　　“是吗？那请问，你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动手？”
　　“快了……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种话你说了很多次了。”
　　“没有很多次。我们才通过三次电话，今天是第四次。”
　　“……总之，如果你们一直这么拖拖拉拉，我就、我老板就换人干了！”
　　“换人？哼，你老板不可能找得到比我们更适合的人选。”
　　“是吗？我看是不可能找到比你们更能夸夸其谈的人才对。你们就是想故意拖过预定期限，然后宣布行动失败，骗了订金走人吧？”
　　“你这么说可太侮辱人了，小妞。”
　　“那就拿出你们的诚意来啊！”
　　“我们一直很有诚意，现在已经非常接近目标。但这么多努力现在被你随意就否定了，我很失望，小妞。我本来对你还挺有好感的，还想着这单干完了说不定我们可以见个面，吃个饭——”
　　“什……不、不用了……我，呃我并、并不，呃，并没有打算和你见面。”
　　“那等消息吧。准备好尾款，我们会按时收的。嘟——”
　　“亲爱的——”
　　梁冠斌回过神，握着电话望去，迟天沅在大厅里向他招手偏头。
　　“好，来了。”
　　穿过后门门廊，梁冠斌从游泳池边回到灯火辉煌的大厅。
　　正闲得无聊，站在窗边刷手机拍自拍的迟天沁瞥见他，随口调笑：
　　“姐夫，你好忙啊。我看全家就你电话最多。”
　　梁冠斌又不好不答，扯扯嘴角：“不是……只是一点公司的事。”
　　“吃饭了！”迟天沅白了妹妹一眼，亲热地挽住他的手臂，凑近低声问，“质监局还没在杜宾检查完？”
　　“嗯……”梁冠斌胡乱点个头，“还有一点……不、也不全是。对了，我想去凯普的事你跟大哥提了吗？”
　　迟天沅本来偎着他的肩膀还很温柔，听到这话就抬起了头，看着他面露无奈。
　　“怎么了？”梁冠斌忐忑不安的，连插在口袋里的手都握紧了。
　　迟天沅手还挽在臂弯里，停下脚步，语重心长地叹出声气，正色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现在是我的重要时期，我们不能去英国。”
　　“可是我、我很早前就想去凯普，也跟你说过。”
　　迟天沅的眼光冷下来：“你想跟我分居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冠斌着急。
　　“先不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无论怎样我们也不能分开。”迟天沅瞟了眼餐厅，把他拉到餐厅看不到的角落里，“如果你走了我还留在这边，阿爸会认为我太有野心。他不喜欢女孩子太过女强人。所以我们两个家庭和睦在他是个重要指征。”
　　梁冠斌口袋里的手都蜷成了一团，他瞅着迟天沅的脸色再次试图为自己的前途做一点申辩：
　　“可是我在杜宾……你也知道酒店业对我不适合。我想去做金融，那才是我的专业……”
　　“酒店业也可以做金融啊！”
　　“这……你这就有点……”
　　迟天沅一瞪眼：
　　“怎么不能做？难道我就不是专业？你把杜宾做好了一样可以去投资，有什么不对？”
　　“可是杜宾里一堆破事，我不想天天就为那些——”
　　“解决就好了！解决啊！”迟天沅对他这些理由完全不能理解，在她看来这些根本都是不值一提的小问题。她保养得精致的葱葱玉指点着他的胸口：“你手下那么多人，你是主管，那些破事让他们去解决。他们按月领薪水的。”
　　梁冠斌心里暗暗叹气，知道这事没必要再和她说下去了。
　　“好啦！没事啦？”看他不再“狡辩”，迟天沅脸上重新浮现笑容，再亲热地揽紧他，拍拍他的手臂，“走，吃饭去！”
　　今天他们在自己彼佛利山庄的家里举办家宴，请了兄妹几个过来。
　　迟天泆先在惯属于他的角落里落了座，又餐厅里外打量了好几遍，天真好奇地问：“天漠没来吗？”
　　“他忙着准备去意大利呢。再说他要是来了，不还得带上卿姨么？”
　　迟天沅嗔怪地睨他，等其他人都来落座后张罗着让佣人上菜。完了她自己坐下，又把眼光落回他身上：
　　“天泆！就我们几个，你还坐那么远？来，过来这边！——都是自己家人，你总这么拘谨不行的啊。”
　　迟天泆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起身坐到迟天沁旁边。
　　因为菜比较多，所以用的还是十人的大圆桌。他们五个聚坐在桌子的一头，梁冠斌看向露着腼腆陪笑重新落座与自己隔桌相对的迟天泆，心中感慨，生出了点惺惺相惜。
　　说是“自己家人”，其实在这桌宴席上他们两人都只算陪客，迟家大房的这同胞三兄妹才是主轴。
　　虽说他们五个也不是第一次聚在一起，但早些年他们的小聚会其实是没有迟天泆份的。也就迟天漠回来了，才渐渐凡事也叫上他。
　　所以迟天泆也很心知肚明自己在这里是个什么地位。即使每叫必来，但每来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太吭声，依然谨守本份，只用沉默寡言融入这个小圈子。
　　每次迟天沛照旧坐中心位，开了席，也就他左右两边的妹妹和他说话，至于两边末尾的两位则不约而同老实埋头吃饭。
　　“大哥，我的工作室要开幕了啊。”迟天沁喝着汤，忽然想起一事。
　　“几号？”迟天沅问。
　　“下周三。”迟天沁又看向迟天沛，“你答应过我叫XXX和OOO来的，别忘了。”
　　她说的那两位是目前国内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刚签在SWH旗下的娱乐公司朗颐传媒里。
　　迟天沛现在哪有心情去管那种事？漫不经心点了个头：
　　“跟他们提过了，你回去自己跟朗颐确认时间。”
　　“不是把时间给他们让他们按时来就完了吗？还要我自己去跟他们联系？”迟天沁不满地嘟嘴咕哝。
　　迟天沛对她瞥眼：
　　“是给你机会多和他们接触。你也大了，不好整天当个大小姐，什么事都指望别人给你办好。”
　　迟天沁不服气，嘴嘟得高高的，用筷子戳着碗底：
　　“谁说我只当大小姐？我现在不就在白手起家自己打拼了吗？”
　　“呵，是哦，你这个工作室还没开就有NAKE和你出联名鞋，好了不起的‘自己打拼’，真能干死你了。”
　　迟天沁白他一眼，知道他在说自己嘴上嚷着独立，结果还不是全靠她姓迟才诸事顺意。
　　她不服气地撇嘴，很想为自己找回点面子，但想来想去又确实无从辩起。
　　这时她身旁的迟天泆低声说：“天沁，别担心，我跟他们打过交道，我帮你去确认。”
　　然而迟天沁并不领情，只长吐口气，翻了个白眼：“算了吧，大哥既然叫我去，我就自、己、去！”
　　她当然不是不能打个电话，无非是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要亲自去跟下面公司联系确认个出席明星的时间，太掉价。所以迟天沛虽说是叫她去，但她回头自然只会把事情丢给自己助理。
　　而迟天泆就不一样了，他的言下之意是真想自己去干这些该是助理干的活儿，她心里只哂笑不已。
　　虽说迟国堃重男轻女，姐妹俩的地位一向比不上迟天沛。但她们毕竟出自正房，和迟天沛关系最为紧密，又一直在迟国堃身边长大，相比之下两个“后来”的儿子才像是新加入的外人。
　　所以迟天沁凡事跟从兄姐，有他们照拂，又看他们行事，有样学样，向来也不怎么把迟天泆放在眼里。
　　只是迟天泆好不容易找到件能帮得上的活计，此时就特别热心，一个劲自告奋勇，迟天沁烦不过，也难得家里还有人关心她的“白手起家”，终于慢慢地也跟他讨论起来。
　　在他们这边开小会的同时，迟天沛给迟天沁丢完那句话，迟天沅就把话头接了过去：
　　“要给天漠的股票到底是多少？阿爸那边还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迟天沛沉着脸摇了个头，没回答。
　　迟天沅又说：“那莫里他们呢？也什么都不知道？”
　　迟天沛还是缓缓摇头：“你知道他们那些人，不该说的谁敢露半点风声？”
　　这事也扰了迟天沅许久，拖了两个星期还没有个准数，她也心急，想了想，烦恼地低嚷：
　　“总不会根本没有这事，其实是杜女士为了激我们，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吧？”
　　“这种事杜女士也敢放空包弹？”迟天沛嗤笑，把汤盅摆到一边，手指了指，身后的佣人立刻上来夹了两块鹅肝送进他碗里。他慢条斯理吃了口，又笑：“再说放这种空包弹有什么意义？天漠分到股票是迟早的事。不是现在就是不久之后，有区别吗？”
　　迟天沅越发焦虑，把筷子一放，几乎要生气了：“那也不能比我们高太多吧？要是到8，甚至10，凭什么？”
　　“谁知道。”迟天沛心中的愁绪也不比她少，苦笑，“阿爸真要给，你又有什么办法？你看看他现在枕头边睡的是谁，卿姨。”
　　迟天沅蹙起眉调笑：“哦，你要这么说，那可就不一定了。他现在在欧洲。”
　　迟天沛就也咧嘴跟着笑了一阵，再开口却还是苦笑：
　　“不管怎样，人家就是有样得意事：他有妈，而我们没有。”
　　这话一出，整个饭桌都安静了。迟家四兄妹面面相觑，一时都无话可说。
　　梁冠斌偷眼瞅瞅迟天沛，琢磨着今天应该就是时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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