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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相识
普天之下，敢自称‘朕’的，唯有皇帝高承毓一人。
高清婉、海茶等人的注意力，一直聚焦在苏珍珠身上，压根没在意高承毓是何时过来的，若非高承毓的暴怒一声吼，只怕还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参见陛下。”一堆人哗啦啦跪了下去，个个诚惶诚恐。
高清婉惊诧之余，先朝高承毓行了个福礼，接着一脸亲近孺慕的站到高承毓身侧，嗓音清甜道：“父皇息怒，儿臣的风筝落在大树上了，太监们不会爬树，梯子又够不着，姨母也是听说，风筝是父皇送的，不能随便弄丢，她不想让儿臣着急，这才亲自上树，去给儿臣捡风筝。”轻轻拉了拉高承毓的袖子，高清婉又低声撒娇道，“父皇别生气啦。”
“姨母？”高承毓从树上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身旁的长女。
高清婉眨巴眨巴眼睛，解释道：“苏娘娘是母后的妹妹，自然也就是儿臣的姨母嘛。”
闻言，高承毓复又抬首，板着脸冲树上的苏珍珠道：“你还在发什么呆！先把风筝扔下来！”
这丫头，真不叫人省心！
手一松，苏珍珠把蝴蝶风筝丢了下去。
天知道，当高承毓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时，苏珍珠有多想变成蝴蝶，暂时飞走一下。
倒霉催到这个份上，她也是服了自己的运气。
可当她捏着风筝，惴惴扭脸，看到高承毓样子的时候，她顿时吃惊不已，这男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好像在……在……哪里见过来着？
蝴蝶风筝幽幽荡荡落了地。
见状，高承毓朝身后招了招手，吩咐：“孙旺财，拿上风筝，你亲自把公主送回凤仪宫。”公主年满六岁时，就该离开母亲的宫室，搬去颐华宫独住，因高清婉早产体弱，高承毓这才额外开恩，叫高清婉继续与母亲同住。
孙旺财得了旨意，便领着频频回头的高清婉走了。
“你们也都下去。”高承毓又摆手撵走昭阳宫的仆婢。
高承毓两句话，便清走了所有的人，只留苏珍珠在树上……慌的一批。
苏珍珠抱着树干，强颜欢笑道：“陛，陛下，你怎么来了……”哎呦喂，进宫第二天，就被高承毓亲自抓到爬树，她现在已经不敢想迷惑圣心的事了，她只求满天神佛保佑，“陛下，我……臣妾会爬树，也是事出有因，陛下是明君，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臣妾打入冷宫啊，您罚臣妾点别的行不行……”
高承毓很想翻白眼。
进门至今，他哪一个字说的意思是要罚她了？
“抱好树干，待着别动。”高承毓撩起袍摆，纵身一跃，足下点了几点，便落在了苏珍珠身旁，他一手扶着树枝，一手揽住苏珍珠的腰，小姑娘的腰身纤细而柔软，高承毓不自觉软了声音，语气温和道，“抱紧朕，朕带你下去。”
苏珍珠愣愣的看向高承毓，这片大好河山的主人，她名义上的‘男人’。
……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尤氏、文秀嬷嬷等人口中的高承毓，俨然是个严厉古板、不苟言笑的高冷皇帝。
怎么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一位，脾气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果然，任何事情都讲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见苏珍珠不听他的话照做，只一个劲儿盯着他的脸瞧，眼神中还满是探究和好奇，高承毓不由紧了紧臂弯，接着再道：“待在树上很好玩么？还不快搂紧朕。”
这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苏珍珠低下头，看了看扣在腹部中央的有力手掌。
若是别的男人，敢不经同意就这样抱她，她非打肿他的咸猪手不可，然而，现在这个无礼的男人是皇帝……
除了忍气吞声，她还有别的选择么。
她一点也不想进冷宫。
不过，她还是决定小小的作死一下，以此试探皇帝的脾气，到底是好还是坏：“陛下，臣妾爬树很厉害的，我可以自己下去。”苏珍珠这般作答，便是婉拒了皇帝的好意。
高承毓眯了眯眼，语气忽然变得不悦：“你是想进冷宫当弃妃么？”
嘤嘤嘤，她才不要。
没有一脚丫把她踹下树去，只是口头威胁了一番，嗯，脾气还不算太坏。
赶紧环住高承毓的腰，埋首到他怀中，一股清清淡淡的洁馨气息，不由自主沁入鼻端，苏珍珠小小的吸了一口，还好，没有反感到恶心想吐，她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十分识趣的低声致谢：“多谢陛下……上来救臣妾。”
小姑娘软软的身子贴在怀里。
乌黑的发丝随风扬起，轻轻刷过他的下巴，高承毓的心口也跟着痒了痒。
静默了片刻，高承毓才抱着苏珍珠跳下树。
“陛下，我们已经下树了。”双脚稳稳踩在地上的苏珍珠，轻声提醒了一下。
高承毓淡淡的‘嗯’了一声。
光‘嗯’一声是什么鬼！
还被高承毓搂在怀里的苏珍珠，忍住暴力推开狗皇帝的冲动，她接着轻声道：“您能不能放开臣妾？叫别人看到……不好。”
“没有人会看到。”话虽如此，高承毓还是慢慢松开了苏珍珠，他睨着垂眉敛目的小姑娘，嘴角微微弯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方才在树上，你一直盯着朕看，怎么这会儿不看了？”
苏珍珠绞着手指，低头回道：“臣妾觉着陛下十分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说起来，高承毓当了她快十年的堂姐夫，她却从未见过他的面，他和苏明珠大婚时，当时还在世的护国公老夫人嫌她晦气，不允许她在喜堂上露面，后来苏明珠有孕，因要安心养胎，无法回娘家拜年，高承毓似乎来护国公府坐了坐，等她从外祖家回来的时候，高承毓早走了，再后来，苏明珠生女摆酒席，护国公老夫人也不肯带她去王府，等到苏明珠当上皇后，她就更没机会见到高承毓了。
既然都没见过高承毓，她为啥会对高承毓这个人有熟悉的印象感呢？
真是奇怪。
“想不起来啊……”高承毓捉住苏珍珠互绞的双手，语气温和道，“把头抬起来，你再仔细看看，兴许就想起来了呢。”
闻言，苏珍珠抬起眼睛，语气疑惑道：“陛下以前见过我么？”
高承毓笑而不答，只握着苏珍珠的手，揉了又揉。
这态度很明显——你丫自己想去吧。
有了高承毓的允许，苏珍珠再瞧他的时候，便是肆无忌惮，毫不掩饰了，高承毓的形貌条件，其实十分优秀，身材挺拔，猿臂蜂腰大长腿，又兼生得剑眉星目，瞧着既英俊精神，又优雅贵气。
苏珍珠苦思冥想了老半天，还是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陛下，你给我一点提示可以么？”高承毓此人，她肯定见过，只要稍微给她一些提醒，她一定能想起来。
高承毓把玩苏珍珠手的动作顿了一顿，片刻后，他才缓缓道：“十年前，云州，杀手。”
这三个关键词一出，苏珍珠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电光火石，她脱口便道：“你……我想起来了，你是叶毓？！！！！”
十年前的春天，苏英邈带她去江南游玩，在返程的时候，救下了一个受伤颇重、濒临死亡的小青年，她趁苏英邈不注意时，还偷偷给小青年喂了一些灵泉，要不然，他估计早就翘辫子了。
“怎么是你呀？”激动之下，苏珍珠反手握住高承毓的手腕，语气雀跃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高承毓静静的看着苏珍珠，目光柔和道：“你还记得我？”
一听这话，苏珍珠不免苦笑道：“终身难忘。”
过了一会儿，高承毓又道：“听你父亲说，你回京以后，做了好久的噩梦。”
闻言，苏珍珠的表情一僵，嗓音闷闷道：“……嗯。”她见过死人，却从来没有杀过人，那些滚烫的鲜血，就那么喷了她满满一身，那一段日子里，只要她闭上眼睛，就会陷入被黏腻鲜血包围的噩梦中。
高承毓抬手，轻轻摸了摸苏珍珠的脸颊，眸光温暖：“珍丫头，都过去了。”
一句‘珍丫头’，叫的苏珍珠有些眼热鼻酸。
苏英邈最喜欢叫她珍丫头，自他过世后，别的人再不会这么亲昵叫她。
见苏珍珠喜悦激动过后，又陷入低落情绪，高承毓眸光微转，又接着再道：“除了云州那一回，你还见过我一次的。”
“嗯？有么？”苏珍珠一脸狐疑道。
高承毓微微黑脸道：“八月初十，怡红园，你叫我老伯，还说我上了岁数，耳朵聋……”
苏珍珠哽了一哽，眼神变得躲闪，不敢再看高承毓的眼睛：“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夭寿哦，不说不知道，一说……那个墨蓝服色老者，还真的挺像老年版的高承毓。
“少跟朕装蒜，当着朕的面，都敢扯谎，你是不是真想进冷宫当弃妃？”高承毓语气转冷道。
高承毓忽然翻脸不认人，仿佛刚才的和颜悦色，都只是苏珍珠的一个错觉，苏珍珠顿时抖了一个机灵，语气弱弱道：“那我要是承认了，是不是也要被打进冷宫啊。”
“不会，朕只是在逗你玩罢了。”高承毓笑着牵起苏珍珠的手，带她往芙蓉殿走去，“珍丫头，别害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朕会一直爱护你，去冷宫当弃妃什么的，你想都别想，安安心心当朕的宠妃吧。”
闻言，苏珍珠在心里啐了一口：谁稀罕当你的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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