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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从谢府出来,阮棠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带着嬷嬷和丫鬟去了自家位于正阳门的胭脂铺子。
这家铺子名为“余馥斋”,主营脂粉,坐落在繁华的棋盘街上,门脸不大,临街两层,下面陈列货品,上面堆放杂物和住人。
“余馥斋”原是阮棠外祖母林方氏的产业,现已归在阮棠名下。掌柜也姓方,五旬左右,跟方嬷嬷一样,一辈子围着林方氏祖孙三代打转,极为忠心妥帖。
方掌柜人在堂中坐,眼、耳却没闲着,阮棠的马车刚停稳,他就笑着上前,殷勤地撑起车帘。
“小小姐稀客呀。”
他原是林方氏的人,喊林氏“小姐”,到阮棠这里就变成了“小小姐”,哪怕早已脱籍,也依然不曾改口。
阮棠冲他柔柔一笑,说道:“顺路过来看看,您不必特意招呼我,有事先忙。”
“天大的事也没有小小姐的事大。”方掌柜爽朗大笑,指着店里迎来送往的两个年轻人道,“这是我的两个徒儿,都是做生意的好苗子,已经出师了,有他们在,我能省不少心。”
阮棠点点头:“如此甚好,操劳了一辈子,您也该享享儿孙福了。”
苏掌柜却摇了摇头,说道:“活到老学到老,小小姐,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好。”
阮棠随他往后走,一股清爽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不大的店面里藏着一间小小的雅室。室内布置得极为清幽,鸡翅木桌椅,清一色八瓣莲口茶碗搭配精美点心,素白瓷瓶里梨花幽幽绽放,端地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阮棠忍不住夸他:“您可真有才。”
“让小小姐见笑了,附庸风雅罢了。”
方掌柜给阮棠上了茶,整理下思路便切入正题。
原来,棋盘街尾有家店铺要转手,他想盘下来扩张“余馥斋”的生意,只是要价有些高,一直踌躇着拿不定主意。
“那家铺子的位置虽然不如我们,但胜在店面够大,前后各有四间,不如趁这个机会扩大经营范围,除了脂粉,再进些江南的胰子、香货、头油回来卖。”
“小小姐不用担心货源,对面扬州会馆的同乡们很照顾,拿的都是最新、最好的货,进价也公道。我想的是“余馥斋”开了三十年,多少有些名头,分店位置偏一些也不打紧,就是价格谈不拢。”
阮棠认真听他说完,沉吟道:“先不说价钱,单说那家铺子的位置,它门前是条狭长的“丁”字路,马车一多就容易堵,太太小姐们怕是没有耐心等。”
“我正在琢磨这个事,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方掌柜觑了觑阮棠,不确定道,“小小姐的意思是放弃?”
“非也。”
阮明安月俸只有十二两,阮府每月嚼用和人情往来却高达百两,若没有田庄、铺子这些庶务支撑,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所以,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阮棠没有解释,而是问道:“您老闲暇时喜欢做甚么?”
“品品茶、养养花、翻翻书。”
“翻甚么书?”
方掌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着哈哈道:“都是些闲书,难登大雅之堂,不说也罢。”
“您觉得《包龙图判百家公案》如何?”
苏掌柜大惊:“小小姐也看这样的书?”
“当然。”
阮棠微微一笑,不仅她爱看,十五年后的大乾人人爱看,各种演义、公案、神魔、世情小说层出不穷,书商们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都察院月前刊印了《梁山演义》,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南京国子监刊印的《五洲游记》也是供不应求,由此可见书市绝对大有可为。”
方掌柜坐直身子:“小小姐的意思是想将那铺子盘下来开书坊?”
“正是,前面四间开书坊,后面四间当刻坊,还要招募写书人。喜欢看书的都坐得住,门口堵车也不打紧。”
方掌柜被阮棠的想法惊得目瞪口呆,不过他很快意识到,省去中间商,这种作坊模式利润将会翻翻。
“小小姐真乃神人也,”方掌柜喜笑颜开,忽然顿住,颓然道,“我们账上的银子远远不够啊。”
“无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将铺子盘下来,您有没有请人去说合过?”
“牙人都找过三四拨了,奈何人家就是不肯松口,咬死一千两,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阮棠回道:“我知道了,这事您不用管了,我跟母亲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方掌柜一一应下,房门忽然被人扣响,方掌柜大徒弟焦急地冲了进来。
“东家,店里来了位贵客。”
“是谁?”阮棠起身准备去招呼客人。
“清平伯。”
阮棠一脚刹住,默默坐回去,对一脸诧异的方掌柜说道:“内外有别,我就不出去了,麻烦您老替我好好招待清平伯。”
“是这个理儿,还是小小姐想得周到。”方掌柜恍然大悟,跟徒弟自去招待不提。
一炷香后,房门被人叩响,漉月过去开门,见到来人慌忙蹲下身子行礼。
陆柬之越过她,径直走向方嬷嬷:“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阮小姐说,不知嬷嬷能否行个方便?”
“伯爷,这恐怕不合适吧?”
方嬷嬷蹙着眉,神情又惊又疑,陆柬之微微一笑,解释道:“陆某没有恶意,嬷嬷要是不放心,可以守在门口。”
“这……”
方嬷嬷为难地瞥了阮棠一眼,却见她已经站起身,朝陆柬之福了福,什么都没交代,自顾走了出去。
众人:“……”
方嬷嬷尴尬地欠欠身,和漉月一起去追人,陆柬之略带羞恼的声音也跟着追了过来。
“阮小姐出了这个门可不要后悔。”
阮棠顿足,回眸道:“我还以为清平伯跟我的嬷嬷很投契呢。”
她唇红齿白,似笑非笑,天真中透着野性,漫不经心地睇人,像只慵懒高傲的波斯猫。
有一瞬间,陆柬之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少女嘴角一勾,似在无声讥讽,他忽然恼了,她不过是无品无阶的官眷,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放肆?
“并非我不想征求阮小姐意见,但我觉得先问嬷嬷更妥当,阮小姐在赏花宴上“一鸣惊人”,阮夫人肯定会派贴身嬷嬷专门监督和约束的。”
这厮拿阮棠打人说事,还故意当面提起,要是换成一般姑娘早就哭着跑远了,阮棠却一点都不在乎。
萧彧说,只要是自己认准的事就放胆去做,不要在意别人眼光。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么做,因为吴芳菲欠揍。
阮棠又福了福身,盈盈道:“那伯爷接着跟嬷嬷聊,我先走了。”
陆柬之:“……”
他透过纱帘,看见她款款走向马车,轻盈的春衫被风吹着贴在身上,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看起来格外惹眼。
陆柬之自认不是孟浪的人,却忍不住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又看,直到车帘隔绝了视线,他才慢腾腾起身,在方掌柜的热情相送下,朝街尾逶迤而去。
晚上,柔嘉公主一边欣赏他买回来的脂粉,一边与他闲聊:“棋盘街那间铺子怎么又不卖了?”
“一直没找到买主。”
“那就降降价,娘说句公道话,你那铺子地段确实不好,要价一千两有些高了。”
“无妨,留着慢慢卖,反正不差钱。”
柔嘉公主笑着摇头,又问起另一事:“白日碰到阮家小姐,你有没有问问她兄长的情况?”
陆柬之皱眉:“娘,男女有别,孩儿怎会贸然跑去打听未婚女子家事?”
柔嘉公主觉得他的样子十分有趣,忍不住逗道:“你是怕人家缠上你吧?
陆柬之不置可否,柔嘉公主叹道:“这兄妹两个都是有福的,这么棘手的案子,三天就被温叔同破了。”
“呵呵。”
陆柬之淡淡一笑,并不接话。福气倒是真的,但不是温叔同厉害,而是镇府司,不,应该是萧彧厉害。
堂堂太子,居然对小小监生的安危上心到躬亲的程度。
想想就耐人寻味。
陆柬之走后,柔嘉公主望着他的背影眯起了凤眸:“嬷嬷,你说好端端地阮长生为甚么会中毒?”
宋嬷嬷被她问得心中一跳,连忙道:“好公主,您就别再想了,顺天府已有结论,阮公子是被误伤的。”
“你不觉得巧吗?”
阮长生的生活一直平静,哪怕被林氏不待见也无性命之忧。怎么一到公主府,尤其是被她发现有耳仓后就“恰好”被人暗算了呢?
“驸马的为人公主心里不清楚么?退一万步说,就算阮公子是驸马亲生的,虎毒不食子,驸马怎会对自己骨肉下手?”
“那倒是。”
柔嘉公主点点头,但心里的阴霾却挥之不去。她亲自找过致仕的太医院院使,老先生告诉她,根据史籍记载及多年经验推断,耳仓属于代代相传的烙印。
没有耳仓的父母,生不出有耳仓的孩子,阮明安和林氏都没有耳仓,所以阮明安不是阮长生生父。
至于阮明安的从兄从嫂,早已作古多年,查起来毫无头绪。
“你托人递个话,就说我想给阮小姐的及笄礼当正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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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萧狼:小媳妇真乖,我的话说一遍就记住了。
绵羊:有奖励吗?
萧狼:有啊,亲亲抱抱举高高睡觉觉,如何?
柬之:绵绵,你忘了荷花池畔的小哥哥了吗?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的营养液,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