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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唐娇娇依旧不紧不慢吃着饭，时不时往唐国华和唐振华碗里夹菜。
她上辈子没有跟人同台吃饭的经验，不知道夹菜给别人能令人觉得开心，她觉得还挺新鲜。
屋子笼统就那么点大，房间里的老太太自然听到堂屋的动静，只是儿子不去叫她，她也拉不下脸出来吃饭，唐彬彬一进来，她顺着台阶下，自然就出来了。
她老人家人还走到饭桌就开始先声夺人，“好日不回来一趟，一回来就在我屋里耍威风，唐国华你是不是觉得你爹走了，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没人管得了你是吗？”
唐国华二话不说，往老太太的饭碗里夹了两块红烧肉和一些鱼肉，端起盘子对唐娇娇说：“娇娇，咱们回家吃。”
唐娇娇被中气十足的老太太吓得停下筷子，听唐国华这么说，她自然而然端起自己的碗筷跟在他身后，还不忘对唐振华说：“三叔也来。”
唐振华直接傻眼。
老太太被唐国华的骚操作惊到了，等他们差不多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气得颤抖的手指指着唐国华，“你这个逆子，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你简直无法无天！”
这个儿子以前最听话，连媳妇娘家从城里寄过来的好东西都先紧着她，没想到他媳妇一回城，全都反了天了。
唐国华手里端着两盘菜，回过头去，“娘，我回家吃个饭怎么了？”
唐彬彬理直气壮插嘴：“阿奶，我还没有吃肉呢。”
老太太盯着唐国华，“你要多远给我滚多远，东西给我放下！”
唐国华回视她，淡淡道：“我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带走？”
老太太不管，大声吆喝：“给我放下！”
唐国兴紧张地一手搓着裤子打圆场，“老二，为了几块肉闹成这样，没……没必要。”
唐国华讥讽一笑，“大哥，这是几块肉的事情吗？”唐国华把手里的盘子交给唐振华，“老三，端我屋里去，娇娇还没吃饱，你陪着她先吃吧。”
唐振华默默看唐国华一眼，什么也没说，接过盘子虚拥着唐娇娇往外走。
老太太气得直哆嗦，“反了，反了天了！”
唐国华扯过一旁的凳子坐下，语气平和，“娘，咱说话做人得凭良心，分家之前，家里大部分的吃喝用度是我跟文沁在贴补，建这房子也是我们两个人的工资出的大头，本来一家人不该计较，可是娘，我就问问，我用自己粮票买的米，肉票买的肉，亲自带回来的肉，为什么我的女儿都吃上不上一口？为什么大哥的孩子却吃得那么心安理得？！”
唐国兴夫妻对视一眼，沉默低头。
唐彬彬理直气壮道：“二叔，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将来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吃肉有什么不对啊？”
分家之前许文沁家里寄过来大部分的东西都进了老太太的口袋，用在大哥家的孩子身上，分家后也让他们顺走不少，许文沁虽然不乐意，跟他提过几次也就罢了。
唐国华觉得一家人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却不料造成现在的局面。
他扫了眼唐国兴夫妻：“你们也觉得是这样对吗？”
唐国兴夫妻和唐苗苗都不说话，等同默认。
老太太绷着老脸，看了眼这个一向任由她拿捏的儿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我说唐国华你到底怎么回事？好日不回来，一回来就非得弄得鸡飞狗跳是不是？带几块肉回来就了不起啊？孝敬老娘不是应该的吗？这样整盘端走小心天打雷劈！”
唐国华霍然站起来，孝字比天大，说什么也是说不通了，“娘，既然已经分家，以后各自过好各自的吧，该孝顺你的我一点不会比大哥少，我先回去了。”
“老二你给我站住！”
唐国华顿住脚步，回过头。
老太太指着他，气势如虹，“你什么意思？你自己带着个赔钱货吃香喝辣，看着你大哥一家饿死不管是吗？你别忘了我们老唐家还指着彬彬继后香火！”
唐国华觉得讨论这些特别没意思，他看着老太太平静反问：“刚才娘不是说谁生的谁养吗？大哥不会指着我养吧？还是打算把儿子过继给我？”
唐国兴眉头蹙得死紧，“老二，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大哥从小得帮着家里干活，念书没你多，赚得自然没你多，都是一家人，你就不能不这么计较吗？”
唐国华算是看明白了，他自嘲一笑：“大哥，我上学比你早，只比你多上一年学，我下地的年纪比你还小，咱问问自己的良心，我计较吗？这话我真不想再说一遍，这么些年我和文沁的工资多少是补贴家里的？这房子也是我和文沁掏家底建的不说，文沁娘家寄来的东西有娇娇的一份就有你们家孩子的一份。”
唐国华指了指唐彬彬，“你儿子身上穿的衣服哪一件不是好的？哪一件不是文沁娘家寄过来的？”
“大哥，你的孩子有半分感恩之心吗？我对自己的女儿好不应该吗？咱不能谁弱谁有理，这么多年来，我没亏待过家里任何一个人，我唯一亏待的只有文沁，我不难受吗？说太多没意思，就这样吧。”外人只知道他样样宠着妻子，却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
或许他的大哥也许不是什么老实巴交，他孝顺父母，勤劳肯干不错，但是一直觉得自己生了儿子，家里的一切都该是他儿子的，在他眼里，他这个弟弟一直贴补家里也是应该，打拼来的所有东西也该属于他儿子。
这是什么道理？
老太太一屁股做到凳子上，捶自己的胸口，“翅膀硬了！反了天了！你个逆子，你大逆不道啊！嫌弃你娘老了，不中用啦，我帮你们把孩子拉扯大就不管我死活了是不是？！国兴你去把老支书叫过来，我要让他老人家来帮我评评理，主持公道！”
唐国华闭了闭眼睛，“娘！这话如果不是您提起，我原本不想说，娇娇从小是她妈妈背到学校养大的，您除了最近帮忙照顾的这几天，还不给吃饱饭，可从来没有管过她！”
“我从来没有说过不养你的话，从来都是有我的一口粥吃，就有您的一口饭吃，养父母孩子天经地义，但是断没有养兄弟子侄的道理，到了老支书那里我还是这话。”
唐国华说完，不再看老太太一眼，径直出了门口。
唐国兴拽着拳头的手往裤子上搓了又搓，好一会才眼巴巴问老太太，“娘，老二这意思是以后不管咱们了？”
老太太气在上头，一拍桌子，“没用的东西！他不管你你就会饿死吗？你除了会在地里刨食还会什么？你稍微有点本事，我至于受这么大的气吗？我至于惦记着老二家那点东西补贴你们吗？从文沁那得来的东西哪一样落我口袋了？”
唐彬彬一向得老太太欢心，他走过去帮老太太顺气，“奶，您别气，都是二叔不好，二叔他……”
老太太又一拍桌子，“放你他娘-的狗-屁，尊卑不分，我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骂了？！”她的儿子，她能作能骂，别人可不行。
唐彬彬被这反转吓得目瞪口呆。
老太太指着唐国兴夫妇，厉声道：“自古慈母多败儿，看看你们养出来的好儿子！老二也是我儿子！我是缺心眼了才会一直向着你们，我眼没瞎心更没瞎，谁是人谁是鬼我心里清楚得很！”
“拿着鸡毛当令箭，生个儿子了不起啊？！我李翠花一口气养大三个儿子我说什么了吗？有点骨气行不行？我还是那句话，谁生的谁养，以后别指望着我，更别指望别人，滚出去，看见你们心烦！”
老太太今天跟鬼上身似的，逮着谁骂谁，连唐彬彬这个小金孙都骂得狗血淋头，一家四口还没反应过来，同手同脚走出堂屋。
老太太的心其实跟明镜似的，老头子走得早，她想拿捏儿子不假，怕老了儿子不给她养老送终不假，偏心孙子不假，从老二那扒拉东西补贴老大不假，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心再偏也就这样了。
老二心里有气，积压多年，今天算是爆发出来，也未必不是好事，这老大立不起来，难道真要兄弟帮扶一辈子吗？
老太太心里清楚这都是不可能的。
她敢在老二跟前作天作地，还不是看准了老二是个有良心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扔下她不管？
至于女娃子，她也不是不想疼，家里就这个条件，只能委屈女娃子，她自己也是女娃子过来的，这年头，靠着男娃子养老送终，农村女娃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吗？老二两口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女娃子养得娇里娇气一点苦都不能吃，将来去到婆家才有她受的时候，像苗苗那样硬气能干的女娃子不就挺好的吗？
老太太心里什么都清楚，她叹了口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各安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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