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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魏家村
林纾一下子弹坐起来,额头上满是汗珠子。那个眼神里的怨恨太过浓郁,她被吓到了。
林殊拍着胸脯,不断地喘着粗气。
梦里的那张脸,林纾见过,赫然就是送她平安扣的那个男孩。
屋外月光正明,林纾拿出男孩送给她的平安扣,玉扣在月光下散发着如水的光泽感。林纾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紧紧握着扣子,躺在床上,却没有了任何的睡意。
脑海中各种话不断地回荡。
卖菜大叔说:“他家算是有钱人了,你看那栋楼,就是那个酒店凤凰楼,就是他们家的。”
警察说:“被害人是县城首富,家里开酒楼,很有钱。”
卖菜大叔说:“明明家里是开酒楼的,还差点把孩子饿死了,也不怕遭报应。”
警察说:“杀人犯的有钱人父亲娶了后娘,于是被赶出了家门。”
卖菜大叔说:“靠着拾荒婆婆生活。”
警察说:“被拾荒婆婆收养,最后一起回到了山里人养父家里。”
最后一句,是祭灶神那天付伟叔的话,他说:“魏家村最好吃懒做的魏家安,走失的老娘回家了,还带了一个捡回家的小孩子。”
林纾难以想象,那个害羞腼腆,还知恩图报的小男孩,十几年后会变成一个残忍恶毒的杀人犯。
脑袋像是打了结,“知恩图报的小男孩”和“杀人犯”两个词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颠山倒海。
对于前者她很同情,对于后者,她很恐惧。
她看着没有还回去的平安扣,眼神明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早晨天光刚亮时,林纾终于下定决心,她想清楚了。对于此时此刻的才九岁的林纾来说,她遇到是是一个善良可爱的男孩子,他的未来有着悲惨的结局。
既然现在的她能够做出一点帮助,为什么不去做呢?
林纾想,如果弟弟小雨被人欺负的时候,能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助他,最后他也不会忍无可忍走上歧路?
某种程度上,那个男孩和小雨一样,都是从被害者变成加害者,可是或许只要有一个人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的命运就能改变。
林纾穿好衣裳,拿上自己这些日子攒的所有的钱,差不多五百块钱,很不少了。林乔周和乔翠苗都不是要孩子钱的人,也没问,所以不知道在他们眼里的小打小闹其实是能积攒很大一笔钱财。
林殊知道周付伟最近在魏家村做房子,她准备去周付伟家,想和周付伟一起去魏家村。
也不知道房子做完了没有?林纾一边走一边想,她是不知道魏家村怎么走的,最好还是能够跟一个大人一起走。
到周付伟家时,他们一家人正好都在吃饭。
见到林纾都有些诧异,实在是有好些天都没有见到她了。
周曼曼尤其开心,咕咕两下,将碗里的玉米粥喝完,筷子扔下,就下了座位,拉着林纾的手:“林书书,你这些天都忙什么呢?我这几天去找你,你都不在。”
“我这几天上街卖菜去了。”
“原来你真的卖菜去了,我还以为咱们村里的人瞎说的呢?”
“菜好卖吗,能不能挣到钱。”周曼曼很好奇,叠声问道。
“能,街上都没什么人卖菜,咱们的菜运过去就能挣的。”林纾对着周曼曼说道,然后又转过身看着柳问桃,“庚姨庚叔,你们家要是有多余的菜,也能运到县城的,县城人多,但卖菜的人少,只要东西好,新鲜,特别好卖。而且你们有车来回也方便。”
林纾也不隐瞒,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村里的人去街上晃一圈就知道了。而且他们两家也熟,抠抠索索的小气模样还伤人感情。更何况县城现在供不应求,多几个人也不影响她。
柳问桃若有所思,确实她家有车,来回也方便。反正她在家也没事,平常完全可以让周付伟早上送她去,等差不多卖完了再接她回来。
“对了,书书,你早上吃过了吗?”
见林纾摇头,柳问桃朝她招招手:“那过来喝碗粥,吃个馒头。”说着拿起碗给她盛了一碗粥。
林纾也不客气,坐下端起粥碗喝粥吃馒头。馒头很香,是柳问桃亲手做的,用了周曼曼奶奶存的十几年的老面发酵,绵软有嚼劲,质地香醇可口,还有一股淡淡的奶甜味。
就连林纾这种不喜欢吃馒头的人,都就着热粥咸菜,吃了两个大馒头。
这时候的大馒头真的很大,一个得有成年人巴掌大。或许是在长身体,林纾的饭量比一个成年女人差多,而且特别容易饿,经常吃过饭没多久就觉得饿了。
吃过早餐,柳问桃收拾碗筷,周付伟则随手从放在大门边上的一捆箭竹杆上撇下一个竹签子,就地一蹲,开始剔牙缝。
见林纾还围在他身边打转,周付伟吐出一口剔出来的咸菜叶子,问道:“书书,你今天来是找我有事吗?”
“好哇,林书书,我还以为你最近良心发现,来找我玩儿呢?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边上周曼曼作怪,在林纾的腰上薅了一把,让怕痒的林纾瞬间弯了腰。
“哈哈。”林纾一边躲着周曼曼的手,一边笑道:“付伟叔,我是想问你魏家村的那个房子你做完了吗?”
“房子昨天就完工了,怎么了?”周付伟随口答道。
“已经结束了吗?”林纾低声喃喃。
“是有什么事儿吗?”边上周曼曼问出了周付伟的话,于是他便不再开口,只是安静看着林纾。
这些日子,从林纾身上表现出来的担当,已经让他们将她当做一个小大人对待了,因此不会随便忽视她的话。
“叔,我想去魏家村,不过我不知道怎么走。你知道怎么走吗?”林纾问道。
“你怎么突然要去魏家村了,那地儿又不好玩,深山老林的。”周付伟有些诧异。
“我就是……”林纾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突然要去魏家村的这个决定。
想了想,林纾决定将自己的梦境掐头掐尾地说一点,反正她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本来小孩子就是要比大人更加感性,想一出是一出。
“付伟叔,我就是做了一个梦。”
“不对,应该说是一连好几天都做了同一个梦。”林纾摸了摸脸,见周付伟侧着耳朵,认真倾听地模样,继续说道:“我梦到一个男孩子,就是那天咱们一起上街我救的那个男孩。”
“梦里他是被带到了一个魏家村的地方,然后他过得一点都不好,天天挨打不说,腿还被那家人打断了,我看到他躺在床上一直挣扎着,还不停喊着痛,不过没人送他去医院。”
“所以你想去看看?”周付伟看着林纾,问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虽然他们这儿月月祭菩萨土地神,但其实大家就是当做一个风俗来做,却并不太过迷信的。相信鬼神之类的。
只是他也没有完全否定,这种事情,没见过也不代表没有。而且孩子有善心是好事,陪着去一趟也没事儿,就是不巧,他今天恰好有事情。
想了想,周付伟说道:“这样吧,书书,我呢,今天正好有个事儿,要去隔壁村给人帮忙做个偏房,已经约定好了,不好改变。等明天,明天我带你一起,咱们去看看,你的这个梦要不是真的最好,要是真的,那咱们就帮帮那个男孩,送去医院。”
“也只能这样了。”林纾点点头,只是还是有些心事重重的,在周付伟骑上车准备出门做工的时候,林纾又随口问了一句,“付伟叔,那怎么这儿去魏家村怎么去呢,不能坐车吗?”
周付伟摇摇头:“他们那儿还没有修路,都是小路,咱们要去,只能走路,从咱们后山的大路绕过去,好在就一条道,一直走到顶,然后下坡,一直走到山坳里,看到屋子,就是魏家村了。”
“哦,是这样啊,那要走多久啊。”
“快的话两个小时,慢的话,三四个小时吧。”周付伟想了想,回道。然后便骑着三轮车出了门。
“书书,你的梦是真的吗?”周付伟走了,周曼曼凑到林纾边上,有些八卦。
“我也不知道。”林纾摇摇头,她希望自己的梦不会成真。
可不知道怎么得,心里却总觉得慌慌的,心脏砰砰响着,总静不下来。
“哎,对了,书书,卖菜好玩吗?”相比较林纾的一个没有边际的梦,周曼曼对于卖菜更感兴趣,这些天总有人说起这件事,她心里早就和猫抓了一般,痒痒的。
“是不是很多人买?”
林纾点点头,又摇摇头,心思根本不在周曼曼的话上,回应也是心不在焉的。过了一会儿就见到周曼曼脸鼓鼓得,像一只气饱了的河豚。
林纾勉强打起精神,安抚了周曼曼几句,并答应她下一次卖菜的时候,带上她,才让她不再生气。
两人又略说了几句话后,林纾便回家了。
回到家,林纾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天早上都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热闹。这猛地一安静下来,还很是不适应。
想了想,拿出书来,准备看看书,心不静,书也欺负人。看着看着,书中的字就像是长了翅膀的小精灵,上下左右的乱窜。看了许久,一个字也没看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一天,林纾放下书,回想,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她忍不住看了看天色,太阳挂在东南角。去堂屋看了看时间,时针指向八,分针指向六,也才八点半。
胸腔内的心跳却越来越激烈,如同打鼓般震耳发愦。
放心不下,终于觉得自己去看看。
因为不知道路程具体多久,林殊还去了厨房,拿竹筒装了满满一竹筒的米饭,又压了一些蔬菜和剁辣椒,又装了一瓶子水,这些都是用来补充体力的。
林殊心里很慌乱,总觉得去晚了会出大事。便想着,去看看去看看。
有事儿帮忙,没事儿安心。
林纾拿着装备。和乔翠苗说了一声:“妈,我准备去一趟魏家村,马上就回家。”
“好,中午吃饭早点回家啊。”双胞胎尿湿了,乔翠苗忙着换尿布。听到林纾的话,随口就应了,也没听清林纾说什么,只以为她和往常一样,是去朋友家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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