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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谈
洞房花烛夜，本该是鸳鸯交颈的人生最快意时刻之一，周白与林有福这对在外人看来极为般配的璧人，此刻却分坐桌边，规矩对谈。
“公子说的是，是我错了。”听到周白将自身顾虑道出，林有福才恍然大悟，她果然还是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
看对方已经完全明了，周白才满意道：“既然如此，小姐今日暂请早些休息。其余的事，咱们明日里再从长计议。”
说完这话，周白便打算今晚先去书房凑合一晚，顺便还能将那些“底牌”再理一理，好方便明天拿出来与林小姐讨论。
“周公子。”却不料，林有福及时叫住了他。
只见她低着头，在昏黄的烛火光中，似是羞红了脸：“公子莫不是忘记了，今儿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
乍一听到听到林有福的话，周白不明其意，甚至有些……想歪了……
却见林有福突然嘟起嘴，做了个委屈的表情：“周公子，你看，今日我们不仅要同宿一室，明日我们还要互称夫妻，才不会让人看出端倪来呀。”
周白这才领悟，忙拱手道：“林小姐见谅，我是第一次成婚，实在是疏忽了。”
眼见自己突如其来地逗弄之心奏了效，林有福突然笑出了声：“周公子，而且啊……”
她踩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床边，掀开被子，扫下满床花生红枣，从深处捏出一样事物来晃到周白眼前：“而且啊，同样第一次成婚的我，还要在这方丝帕上滴下处子血，明早你家婆子要来验的。”
此刻已经惊到满脸麻木的周白看了看那块洁白的丝帕，又看了看面前笑地格外愉悦的林有福，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感汹涌袭来，卷得他完全不知所措。
“小姐……小姐说的是……”
周白觉得，自己此刻好像除了点头称是以外，根本，无言以对。
*
破晓后，过不了多久，天就飞快的亮了起来。
现在已然是初夏，周白的院子里，原先那些荼蘼早已谢尽了，现在开得最盛的，是簇拥了个满满当当的芍药。
这些芍药是下人们为了布置新房而特意搬来的，大多是绯红的颜色，喜庆、好看，也意为，难分、不舍。
周白此刻正站在门外拨弄着这些美得晃眼的花，在他身后，从打开的窗里可以看到，林有福正坐在妆奁前，而他昨晚见过的那个丫鬟阿晚，正在按规矩为她盘上妇人发髻。
昨天晚上他到底还是宿在新房里的，新房外间的软塌上。
铺了几层被子，搬开了塌上的小几，躺着还算合适，没让林小姐代劳。
而那处子血……则是周白找了根银针，自己扎了指头，滴上去的，也没好意思让林小姐代劳。
“到底还是太不便了，或许该想个办法……”周白想起今早睡眼惺忪间的一片混乱，就不由得头疼起来。
“夫君？”屋里，林有福看着镜中的自己，终究觉得还是素了些，就想叫门外背对自己站着的周白，顺手递一朵芍药来。
说实话，林有福自己也感到很诧异，前世的经历对她来说过于惨痛，以至于她根本不觉得自己还能得到美满的婚姻，即使眼前这个男子，曾是她年少慕艾过的人。
但自己就怎么能与他相处的好像……不存在什么隔阂似的。
“什么事？”本就只是天马行空想着事情的周白，听到林有福唤自己，便立刻应了一声。
他想起来了，今早的那些兵荒马乱中，还包括今早林有福笑着叫自己夫君的事。
他至今还是觉得……十分……
“夫君，帮我在院子择朵芍药来可好？我这儿正缺朵可以压髻的花呢。”
十分……羞涩？
“好。”
择花，落髻，做了妇人打扮的林有福，比还在闺中时少了些秀气，又多了些初为人妻的韵味。
很美，周白甚至都有些不敢看她了。
“时候尚早，我们先去拜了父母，再回来用早饭。”所以说这话时，周白只能装作体贴的扶着她，隔着衣袍，偏着视线，谨守着男女大防的线。
“夫君。”
“嗯？”
“公子该唤我夫人，别忘记啦。”未免跟在后面的阿晚听得太清，林有福故意装作恩爱的样子，凑近周白耳边问道。
周白想躲，但又不敢将动作做得太明显，只好默默的叫了一句：“夫人……”
林有福当然看出了周白的尴尬，但这次与昨晚不同，却却切切只是为了叮嘱周白将戏做圆。
仅此而已，林有福在心里默默发誓。
周白的院子，位置不算偏僻，从那里到达主屋不过一刻钟脚程。
再加上他们今日不敢起晚，因此当林有福与周白到的时候，正厅才来了不过两个人，一个是急着见完新妇就立刻启程为东家出趟远门的周家老大周沓，一个是特意装扮过，等着与这个新嫂嫂好好见识一番的周家小嫡女周季鸢。
周家虽只是旁支，门庭不大，但规矩却比主家守得还要多，庶出子竟是连这辈的行字“季”都不愿意给的。
“小弟，现在已是卯时四刻，我辰时就要登船，便不与你多说先走了啊，你自己注意些，千万别怠慢了弟妹！”可能是真的着急，周沓话也未说完，就奔出了门去，身影消失前，竟还远远又递过来一句：“等我回来给你们带贺礼！”
林有福见着这情形，颇为诧异。
索性，周白适时为她介绍起来：“刚刚那是大哥，与我一样，也是庶出，平日里就对我颇为照顾。”
“三哥这话说错了，同为庶出，你可是连一个子儿都没给咱家挣过呢，怎么就跟大哥一样了？”却不料，坐在右手第一张位置的周季鸢突然开了口：“三嫂，您可得好好管着他，要让他成器，别整天里不是闷在院子里画画，就是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喝酒，到最后丢的可都是您的脸。”
林有福一听这话，便知道这位不是盏省油的灯。
看似顽劣、任性，但句句有理，还会为他人考虑，让人无从辩驳，甚至算不上刻薄。以至于那些顽劣与任性，便成了眼前这位小少女的可爱之处。
更不提她今天还打扮的颇为清爽与娇俏，眨着一双水润杏眼看人时，让寻常人见了根本生不起气来。
“多谢妹妹关心。”初来乍到，林有福自然还是会卖这位小姑子一点面子。
但周白却不同了，他甚至连看都没多看这位妹妹一眼。
林有福见他如此，十分意外。但周白只是摇了摇头，显然不打算再多说。
倒是被自家哥哥冷落在一边的周季鸢又说话了。
“三嫂安好，我名叫周季鸢，季是我们城东周家这一辈的行字，只有嫡出才有的，鸢是此时盛放的鸢尾花，三嫂如果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小鸢吧。”她开口，却不是恼怒或者埋怨，而是执着笑意在与林有福补上自我介绍，话里话外却藏尽嘲讽。
不过十四五岁，便已经有了如此能耐，等再长些，可以去元夕灯会了，怕不是能将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林有福暗暗揣测，深感即使自己有林家小姐的名号压着，在这只是旁支的周家，也需更谨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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