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病且娇

　　殷采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她呆呆地坐着，只见徐鹤龄偎在她身边，睡得极其香甜。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殷采心头一跳，不由得有些愣怔，她什么时候在这里睡着了？阿龄怎么也在这里睡着？

　　刚醒过来的疏懒感一贯以来都令她思维有些许空白，然后，她就坐在凳子上双手支着颐，琉璃瞳一瞬不瞬地定在徐鹤龄脸上，好似要看出朵花来。

　　“师姐。”徐鹤龄很快也醒了过来，对上殷采的视线，眼睛湿漉漉的，欢快地叫着她。殷采却忽然直起了身子，“我先回摘星苑去了。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玄清殿拜见师父。”

　　然后有些匆忙的离开了涉月居。

　　殷采心不在焉地走回摘星苑，莫名觉得，她和阿龄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这让她有点茫然。是不是因为，他们都长大了？还在胡思乱想着，正欲穿过段回廊的时候，她却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定歌，你放开我！”娇俏的声音中却含着怒气，是陆师姐？她又和谢师兄吵架了？

　　回廊尽头的浮壁上垂下大片的藤萝薜荔，被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声响，朦胧的黄昏颜色中，一张半露的脸庞却忽然低了下来，在另一张俏丽脸庞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了一个吻，一触即分。

　　原本还在挣扎的陆秋妍却呆住了一样，抬眼愣愣地望着谢定歌，只见，那双平素无欲无求的眸子好似忽然沉了起来。

　　殷采却像是撞破了什么大秘密一样，慌忙转过了身，出了回廊，脑海里不住想着，陆师姐和谢师兄，这是什么状况？

　　忽然就不想那么快回摘星苑了，殷采停了停，催诀御剑飞去了回梦溪。她坐在树下，默默地梳理着情绪。这五年来，她在秘境中降服了不少妖物，可是，她手心的痣却再也没变化过，仍然是那个淡粉色的样子，当时掉入离渊洞意外激发出的巨大力量也没出现过了。

　　而且，这五年来，她也很少再梦到母妃了，偶尔再梦见，母妃的面容也始终只能窥探到下颌，其余的都隐在烟尘中，难以分辨。

　　师父曾说过，她是天生的除妖者，可是，她始终不知道怎么去运用掌心痣中蕴含的力量，为此，殷采还曾翻阅过无数典籍，多次请教过师父，却还是没有答案。

　　“师姐，或许，你掌心的痣只能针对特殊的妖物，而秘境中的妖物都是常见的。”那时候徐鹤龄偎在她身边这样和她说道，忽而又加了句：“师姐，就算你不能运用这力量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殷采当时却沉默了，她没对他说，这颗痣或许和她的母妃有关。

　　这件令她耿耿于怀的事，她只想藏在心里，谁也不告诉。

　　天就要黑了，望着这片沉下来的天色，殷采终于直起了身子，拍了拍裙摆，离开了。

　　第二天，殷采推开摘星苑的门，果不其然，徐鹤龄又倚在回廊处等着她，他在垂眸看着日影形成的光斑，安静又乖巧，“师姐。”听到门推开的声音，他抬起了头开口唤道，连忙又要上前来，像以前那样拉她的袖子。

　　殷采瞬间不自在起来，她拂开了徐鹤龄的手，忽然郑重地开口：“阿龄，你以后不要再拉我的袖子了。”徐鹤龄似是愣了一下，然后垂下了幽深的眸子，攥紧了手，语气有些阴沉，“师姐，为什么？”

　　殷采也有些茫然，明明是个习惯性的动作，为什么她忽然会抗拒起来，最终，她还是说了句：“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这样，好像不太好。”

　　“师姐，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他直勾勾地望着殷采，目光中翻滚着殷采看不懂的情绪，却让她觉得莫名的危险起来。

　　“没有，我没有讨厌你。”殷采垂下了眸子，忽然又抬起头，笑了笑，“好了，没事啦，我们去玄清殿拜见师父吧。”然后，与徐鹤龄错开了一步，径自走在了前面。

　　徐鹤龄望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眸子却黑的吓人。

　　玄清殿的摆设一直没变化过，正殿中摆着一对青铜方鼎，里面有袅袅的冷香升起来，飘到绘满祥云的横梁上，而裴钦负手站在大殿中央，一身的灵气缥缈不定。这些年来，他的面容却没变过，依旧俊朗年轻。

　　见殷采和徐鹤龄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他的温润的目光透出满意来，他们两个人在修行上都很有天赋，尤其是徐鹤龄，甚至比当年的谢定歌还要出色。

　　“师父。”殷采徐鹤龄两人向他拱手一揖，裴钦摆了摆袖子，“不必多礼。”

　　他又含着笑意接着道：“你们这次的历练完成的都非常出色，不久以后，就是青岚试炼了，你们可有意愿参加？”

　　“弟子愿意。”殷采轻声应道。裴钦点了点头，又转向了徐鹤龄，“徐鹤龄，你呢？”

　　“弟子也愿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殷采微微偏过头来，却发现，他的目光却少见的并不看她，而是幽幽地盯着前方。

　　阿龄，他这是生气了？

　　看着他们两人不对劲的样子，裴钦也不在意，接着道：“很好，不过，这次的青岚试炼，与以往的历练相比，更加危险，你们需得小心应付。”

　　“是，师父，不过，弟子不知，青岚试炼是怎么考核的？”

　　“每年的青岚试炼的内容都不尽相同，需要经过长老们商讨才能定下来，为师并不能透露太多，三日后，你们来纵鹤台集合，那时自然会知道具体怎么考核。”

　　“是。”

　　“你们都刚从秘境中出来，想必一时半会灵气也不能完全恢复，正好，这几天，你们可以好好养精蓄锐，为青岚试炼做好准备。”裴钦的目光淡淡扫过两人。

　　殷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徐鹤龄却依旧一言不发，仿佛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见都交代完了，裴钦就出了玄清殿，他还有很多门内的事务要处理，耽搁不得。一时之间，玄清殿内安静下来，只剩殷采徐鹤龄两人了。

　　“阿龄。”殷采轻轻唤着他，徐鹤龄这才抬眼过来，定定地望着殷采，他不明白，他和师姐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师姐要故意疏远他？

　　殷采忽然叹了口气，诚恳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一点都不会讨厌你的，你别生我的气。”

　　看到殷采眸子中写满了认真，徐鹤龄的眉峰忽然缓了下来，他又换上了个乖巧的模样，“师姐，那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我们不是一直都很要好，不是吗？只是，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那般亲密无间了，我们都长大了，需要注意分寸。”殷采的语气有着少见的严肃。

　　徐鹤龄又沉默了，垂下的眼眸中似有幽光跳动，他明白，师姐是认真的，最终，他还是压抑住翻涌的情绪，低低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殷采这才弯了弯眉眼，“阿龄，我去藏书馆，你要和我一起吗？”

　　“嗯。”徐鹤龄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进了玄清殿西边的藏书馆，殷采兀自在书架上挑选着典籍，她想找找看看有没有关于以往青岚试炼的记录。

　　徐鹤龄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的背影在巨大的书架中穿梭着，丝毫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也没回头。

　　他在死死抑制住从心底传来的烦躁与各种恶劣的念头。以往他可以轻易掌控的烈火好像又从心头烧了起来，缠成无数的荆棘无形地束缚着他，令他心脏都紧缩起来，带着难以言明的疼痛。

　　终于，他像忍受不了一样，不管不顾地起身离开了。

　　殷采翻阅完典籍时，当空烈日的灼灼热气已经有凉下来的趋势，他们早就学会了辟谷，没有饭点提醒，她一时又看得特别认真，都忘记了时间。可等她准备回摘星苑修行时，却发现徐鹤龄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殷采愣了一下，看来，阿龄他还是有点生气啊，殷采心底叹了口气，想着，过几天他就会好的，于是殷采也不管了，独自往摘星苑的方向走去。

　　易锦彤御剑飞到了摘星苑时，却发现殷采并不在，于是，她便倚在回廊上静静地等着殷采回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得她都有点不耐烦了，才终于看到，回廊尽头一个纤细的影子逐渐向她走来。

　　她步履轻盈，眼珠如琉璃般剔透，神色中看不出端倪，看起来颇有些疏离尘世的意味，清澈的眼神像没有焦距一般望向前方，却仿佛并未注意到她。

　　“喂！”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声音，殷采的目光才终于落到了她身上，只见眼前的少女，面容丰润，泛着红光，像一朵开得格外娇艳的玫瑰花，殷采想了想，才记起来，原来是多年不见的易锦彤。

　　“你来干什么？”殷采淡淡开口。

　　“哼，你以为我很乐意来吗？我只是来提醒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赌约，青岚试炼就在三日后举行了。”易锦彤的脾气还是没变，就和五年前一样高高在上。

　　“哦，我没忘，那你可以走了。”殷采随意应了句，就径自推开摘星苑的门，走了进去。

　　似是很不满殷采的态度，易锦彤又挑眉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徐师弟呢？”

　　“这和你有关系吗？”

　　“哼，这个赌约又不是只和你一个人定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还记不记得。”

　　“不用你操心，我会和他说的，再见。”说完，她将门轻轻关上了，堵住了易锦彤接下来想说的话。

　　而门外的易锦彤暗自咬了咬牙，才毫不留恋地转身，御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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