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梅从天降

作者:朝阳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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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除运算


      晚上睡觉忘了拉窗帘,大清早的丛晓磊就被强烈的光照晒得睁不开眼,他双脚刚一落地,膝盖仿佛吕老师的紧箍咒,提醒他不得再作奸犯科。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这诗写得真好,写到他心坎里去了。
      “磊哥,去图书馆么?”宋程在大门口吆喝,这是他们的暗号,图书馆=网吧。
      丛晓磊看着自己这只腿,忍不住叹气,扯着嗓子回道,“死了,不去。”
      “说什么呢?赶紧说呸呸呸!”吕老师的脑袋突然从纱窗下冒出来,她新烫的这个卷发有点过于蓬松,以致看起来像一朵蒲公英。
      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联想到蒲公英被风吹散,吕老师变成光头的样子,然后就笑嘻嘻地说着,“呸呸呸。”

      “吕老师我来给磊哥还一本作文选,”尽管宋程已经光荣的小学毕业,但是看到丛妈妈还是骨气全无点头哈腰,见对方恩准后,一溜烟跑进屋子里。
      丛晓磊嫌弃地看着作文选皱巴巴的封皮,“你尿了?”
      “你才尿了,”这本作文选一个暑假他俩已经互相送来送去四个回合了,丛晓磊把书凑近鼻子闻了闻,总觉得有股怪味,宋程接着道,“是我们家老斑鸠尿的。”
      那只傻狗……丛晓磊手上一僵,面色转凉,脱手就扔到墙角。
      “你怎么样?”宋程瞅着他膝盖上的碘酒痕迹,小升初的这个暑假,你不会准备就这么瘫在家里了吧。
      丛晓磊无可奈何,“这两天我是动不了了……”想到吕老师就在窗外,他压低嗓音道,“我篮球你看到了么?”
      “看到了看到了,吕老师昨晚一发飙,我听见声就出来给你捡球了,在我家呢。”
      “大恩不言谢。”丛晓磊一脸死而无憾的表情,懒洋洋地又躺下。
      宋程开导他,“哎,苦日子就到头了,等我们上初中你妈就管不到你了。”
      “哼,”丛晓磊看他像看智障,“我姑就在我们要去的那个初中,我接下来还是逃不出我妈的五指山啊。”
      “高中就好了!”宋程鼓励他,无论如何,他可是脱离了吕老师的魔爪了。
      丛晓磊想起那部电视剧,好想念高中啊,夏天好漫长,好无聊啊。

      起身送了下宋程,他又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伸头到水流下,冰凉的地下水从头顶漫过,像喝了一罐冰镇饮料一般爽快,让人一下子就从燥热昏沉中醒过来。
      他随手抹了两把脸,吕老师高亢的声音又在平房顶上响起,“我和你说多少次别直接用凉水浇头,你就等着变成傻子吧。”
      丛晓磊用手打着遮罩,抬眼往平房顶上看,吕老师正在忙忙活活,他蹒跚着从楼梯台阶爬上去,哈哈,竟然在晒苹果干。
      “哪里来的苹果?许阿姨给的么?”租住他们家西厢房的许阿姨,老家有一块果园,每年会卖给果贩又大又好看的,而稍微有点点瑕疵的,卖不出好价钱,便会分享给四邻。
      文城乡下果园众多,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传下做苹果干的手艺,把苹果削皮,切成厚薄均匀的2-3mm小片,先在锅里蒸熟,然后暴晒在阳光下,榨干水分,变成软软肉肉的苹果干。
      丛晓磊看老妈把苹果片仔细得摆在一层塑料纸上,她一边摆,他一边吃。
      “啧哎,”吕老师每当用舌尖抵着上牙发出这样的叹息,丛晓磊就知道一阵数落免不了,“你看看晴晴,那么小还能帮忙干活,你看看你,就知道吃,我晒得还不如你吃得快。”
      妈,你讲讲道理,我才吃了三块。
      丛晓磊伸长了脖子,见纱窗的阴影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切着苹果片。
      “吕老师你给人家许阿姨看孩子,让人切苹果,也不怕割了手。”
      丛妈妈停下来,看了看,仿佛才觉得不妥,“那你去切吧。”
      ……得,我就不该说话。

      丛晓磊到底也没动,膝盖现在是他最大的护身符,“妈,我不能做屈膝这个动作,我能感受到我刚刚愈合的皮肤因为膝盖的弯曲又开始撕裂,”他弯了弯腿,“你听你听,听到细胞裂开的声音么?”
      吕老师又气又想笑,连养条狗的冲动都热烈起来。
      “别在我眼前晃悠了,你去教晴晴学习吧,她暑假后就要上小学了。”
      体力活能逃,脑力活他一下子还真没找到理由。
      丛晓磊拖着残躯从台阶上用屁股一蹭一蹭滑下来,走到罗天晴身边,“小孩,找书来,我教你学习。”
      罗天晴很早就醒来了,爸爸妈妈七点上班,六点就开始起床做饭,她闲来无事,就凑到吕阿姨这边帮帮忙。
      听妈妈说房东家的小哥哥学习很聪明,他能当自己的老师一定很棒吧。罗天晴跑回屋子,拿来了本子和借来的一年级课本。丛晓磊摸过窗台上吕老师的半截粉笔,不太灵敏地转着,教什么呢?语文怎么教,学拼音还是学汉字,都好无聊,不如学数学吧。
      “你会数数么?”丛晓磊兴致勃勃。
      罗天晴有点无奈,我又不是傻子,“我会数数,也会加减运算。”
      “你会多少以内的加减?200减去112是多少?”
      “88,”罗天晴脱口而出。
      厉害啊,“你学过心算?”
      罗天晴不知道什么叫心算,但是每次算算数的时候她的脑袋里自动会浮响起姥爷的算盘声,啪啪啪,啪啪啪。
      丛晓磊转了转眼睛,“那我教你乘除吧,你学过么?”见小孩摇摇头,他终于找到成就感,“你看啊,你现在6岁,我12岁,6+6=12,12就是6的2倍,这个就是乘法,6x2=12。”
      他边说边用粉笔在地上写着,然后随手出了一道题,“20x2=?”
      罗天晴想了想,说“40.”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教书这不是很简单么,搞不懂吕老师为什么每天那么火大。
      丛晓磊心情大好,准备反过来再教一下除法,耳边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那我20岁的时候,你就是40岁么?”
      ……
      拖出去,斩了。

      罗天晴不笨,除了突然思维发散问一些让人招架不住的问题,丛晓磊这老师当得很有成就感,乘除教完了,鸡兔同笼都招呼上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点步子太快,还是得加强巩固啊,他回书柜翻出自己买的那些一页一页空白的练习册丢给她,“下午自己巩固下吧。”
      丛少侠觉得自己俨然已经晋升为武林前辈,志得意满,吃过午饭便呼呼大睡,没办法,少侠现在只能靠智慧混迹江湖了。
      天色将晚,屋外又嘈杂起来。住平房就是有这么个问题,每当到了饭点,一排屋子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噼里啪啦响起来,各种饭菜的味道呼啦啦往鼻子里钻。
      他一睡就睡过去了一个下午,醒来,丛主任已经在水池边冲刷鞋子了。
      “爸你回来啦,”丛晓磊一瘸一拐到门口,洋溢着一脸灿烂迎来老爸——的礼物。
      丛主任刚从周边县城乡下回来,前两天下了雨,这双鞋子在泥浆里走了两日,早就没了原样,他看了看儿子的腿,心中好笑,还真是“上阵父子兵”,自己刚刚也被老婆唠叨半天。
      “乡下没什么好玩的,临走买了些水果回来,”丛主任指了指墙根底下,丛晓磊乐不可支,他就喜欢老爸这点,不管去哪儿从不空手而归。这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桃子格外大,比拳头都大得多,他凑着水龙头冲了冲绒毛,咬了一口,啊,外凉内甜,汁水饱满,你简直就是桃中丛晓磊,他自恋的想。

      吃过晚饭,听老爸讲了讲乡下趣闻,丛晓磊瞄了瞄西屋,罗叔叔和许阿姨都没回来,罗天晴也憋在屋里,难道是练习册太难了?这孩子不会太轴了要做完题才出门吧?也没准在屋里看电视呢,一个小屁孩而已,能有多大耐心。丛晓磊百无聊赖,摸出奥赛题又做了几笔。
      奥赛班老师说了,学习奥赛不仅是为了高考加分,更是为了预防老年痴呆,不信你看,自古伟大的数学家有几个老年痴呆的。
      他做了三道,就想补充一下这个结论,能不能预防老年痴呆不知道,能催眠他验证过的。

      丛晓磊第二天是被吕老师喊起来吃饭的,他浑浑噩噩意识混沌,见西屋仍旧安静,便问道,“那小孩呢?”
      “你许阿姨昨天加了个通宵夜班,今天才能休息,睡了一会就带着晴晴出去玩了。”
      “请假不行么?”
      “请假不需要扣钱吗?”吕老师觉得自己明明工薪之家,怎么就养了个何不食肉糜的少爷。
      丛晓磊不接话了,闷头把油条在小米粥里蘸了蘸,小米粥顺着油条里的缝隙往下流淌,他看着好玩,用勺子舀了粥仔细往里倒,待倒满了,脑子里电光火石,想起那只害他摔倒的死狗,准备给它炮制一个“炸弹”。
      一边想一边解气地咬下一口,结果米粥四溅,油条上,咸菜上,塑料袋上,到处都是。
      丛晓磊左手捏着油条,右手握着勺子,嘴边呼啦一圈小米粒,他故作畏惧地抬头看看吕老师。
      吕老师迫切得想开学了,她觉得学校那群拉屎不记得带纸的孩子都比眼前这傻狗要可爱。

      罗天晴和妈妈玩到天黑才回来,丛晓磊正在院子里晾衣服,院子里从平房到屋檐下扯了一道塑料绳,他重心在右腿,虚浮着受伤的左腿,圆规一般站好,机械地低头抓起衣服,再挂上。
      罗天晴清脆的笑声从门外就传来,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见来人进门,便打招呼,“许阿姨好。”
      许阿姨笑了笑,摸摸罗天晴的脑袋,“问小哥哥好。”
      “小哥哥好,”罗天晴脆生生地应着,眼睛笑成了两道橘子瓣,模样甜甜。丛晓磊一看,买了新书包,“书包真好看,新买的么?”
      闻此言,罗天晴突然警觉后退,双手向后捂住了书包。丛晓磊一下子就想起自己此前的恶劣行径,尴尬地转移话题,“今天去哪儿玩了呀?”
      “海战纪念馆。”罗天晴见他没动,也放松了警惕。
      “好玩吗?”他随口问。
      “嗯嗯,特别有意义,里面的小姐姐还给我们讲了历史。”
      吕老师还真是,祖国花园里的园丁,至于杂草,收割的只有他。

      许阿姨加了一宿夜班又陪着女儿玩了一天,面色疲惫却又满足,“晴晴都和我说了,”丛晓磊心里一紧,完了完了,这事终究还是来了,被许阿姨责备比被老妈责备还让人难堪,他刚要道歉,对方却柔柔地说,“谢谢磊磊教她做数学,我和你罗叔叔都没有什么文化,你能辅导晴晴功课阿姨特别感谢你,晴晴也说你讲得特别好。”
      特别好吗?丛晓磊闻言又是一阵不是滋味。

      许阿姨把饭做好后,又来到东屋门口,“吕姐我去把这些做好的货送过去,你帮忙看一下晴晴。”
      吕老师停下手中洗刷的碗筷,“你忙去吧,不过小许你也别太拼了,要注意休息。”
      “嗯,我有数的,我先走了。”丛晓磊见许阿姨把一些成品布料用一个包袱捆好,绑在自行车后座便出了门。
      他从冰箱里掏出那个大大的桃子,也出了门溜到西屋门口,敲敲窗户,“小孩?”
      罗天晴还在闷头做数学题,闻声便跑出来,珠帘晃晃悠悠,丛晓磊站在帘外,手里放着一个桃子,向她递过来。
      “好大的桃子啊,”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桃子,每次吃桃子都是姥姥切成小块给她。
      她伸出小胖手,穿过珠帘,摸了摸桃子,“毛茸茸的像小兔子。”
      怎么会像小兔子?丛晓磊最讨厌桃子上的毛,每次都要洗半天。
      罗天晴掂量自己一只手拿不过,便两只手伸出来,神圣地抱起桃子,只不过这样一来,她怀里便兜住了数十根珠帘,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松手还是不松手。
      丛晓磊看得好笑,帮忙撩起那些珠帘放到两臂之外,罗天晴便是一副伸着胳膊捧着桃子的傻模样。
      “你,和你妈说裙子的事情了么?”他刚送了小孩一个桃子,觉得有一点底气问问这件事。
      “嗯,我妈看见了,吕阿姨说就说是她弄的。”
      “那你这么说的么?”
      “嗯,我这么说了,”丛晓磊听及此处稍微心安,“但是我妈识破了,她洗衣服的时候发现那不是颜料,是血。”
      丛晓磊气血上涌,“那你怎么说?”你这么聪明,总会找到一个理由吧。
      “我说是房东家小哥哥不小心蹭上的。”
      你还真是聪明,又善良啊。丛晓磊咬牙切齿。

      丛晓磊送完桃子便回东屋继续看电视,不知过了多久,西屋却传来许阿姨凄厉的声音,“晴晴,你怎么了?晴晴!”
      丛晓磊心中一紧,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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