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

作者:缘求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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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苏钰用视线描摹着美人的轮廓,从饱满的额头,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一截儿颈线,慢慢没入衣领,再往下……等等,美人的胸部为何如此平坦?

      她擦了擦眼睛,确信没看错,那里平平的,几乎看不到什么隆起。

      苏钰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也是女人,为了不被发现从十四岁起就束胸,亏这夫人还长她一岁,连胸都没她束过的大,都说绍康侯节俭,现在看来当是如此,连发育都没发育好,真是可怜。

      夜渐渐深了,饶是再赏心悦目,苏钰瞧得也困了,但自家夫人还正襟危坐着,脸上没有丝毫倦意,灵巧的手指翻飞着在玫红的布料上落下密密麻麻的针脚,全然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苏钰思量再三后还是开了口:“初寒,若是困了,就先歇下吧,不急于这一时的。”其实主要是你不睡我也睡不了。

      贺初寒哪儿敢先睡,心里暗骂这假迷三道的男人,努力瞪大眼睛强撑着笑:“初寒不困的,再说将军难得能瞧得上我的手艺,我自然要好好表现。”

      他语气不轻不重,全然没有争风吃醋的意思,像一片雪花飘洒着落到心里,再慢慢融化,叫苏钰很是尴尬。

      她本想着让人家生气吃醋再挑刺的,可现在也清醒了,虽说京中女子十有八九都爱慕自己,但没准夫人就是那十分之一,人家跟你都没见过几次面,也提不上喜欢,争哪门子的宠,吃哪门子的醋?自己用这种方法,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而苏钰还是问道:“你就不生气?”带着要确定疑惑的迫切,也许还有些许的不甘。

      “我为何要生气?”贺初寒反问,他再迟钝也知道男子送女子香囊是表达爱意的方式,心道你要是喜欢别人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正好赶紧与我和离,他道:“将军仅仅要我做了个香囊而已。”

      “那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苏钰一时说不出话,没头没脑地蹦出来这么一句。

      贺初寒没接他的话,而是又将皮球踢回给了他:“那将军呢,将军可曾喜欢过什么人?”废话,这种送命题哪儿敢随便回答,谁知道这苏钰端的是什么心,人家不满意这门亲事,估计是要想方设法地从他身上找差错了吧,自己父母低调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有一天他能出人头地,哪怕要让苏钰厌恶自己,品行也不能有一点不端。

      “啊?”苏钰没想到贺初寒会这么问自己,这种就像是两个相跟不错的姐妹在互相谈论自己中意的郎君,但是还忸怩着互相推脱的感觉让她忽地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来,若是有机会了,和夫人做朋友怕是也不错。

      但眼下她并不想回答夫人这个问题,因此不得不端出点一家之主的威严来,不容置喙道:“时辰不早了,先睡吧。”

      贺初寒:“……”他不会要跟自己一起睡吧!

      苏钰见夫人僵在原地,问道:“你怎么不动?”

      贺初寒:“……”我他娘的敢动吗?

      苏钰看着美人脸上泛起的红晕,一拍脑袋:“我知道了,都是……都是夫妻了,你害羞什么?”别说,这人害羞的模样还挺好看,就那个词叫什么,娇俏!对,就是娇俏!

      贺初寒如遭雷劈,方才还让自己给小丫头做香囊,现在就要跟正妻一起睡觉了,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以后若是娶妻,一定一心一意待人家,绝不纳妾。

      把夫人表情过度解读成勾引的苏钰内心更是骇然,她每天跟那帮糙老爷儿们混在一起,勾栏青楼自然也是常客,经常有娼女软着身子伏在恩客怀里,娇滴滴地让人帮她宽衣,夫人使的不会是这种技俩吧!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一会儿,还是苏钰认了输,“我去书房还有点事,你早些休息。”

      苏钰两只脚跨出门后,二人皆松了一口气。

      贺初寒听闻脚步声渐远,足尖轻点便转身上了床,而后一枚铜钱飞出,摇曳的烛火瞬间熄灭。

      ·

      “柔儿你这香囊可真漂亮啊!”秋彤眼见她婷婷袅袅地走过来,衣服上摆掀的老高,恨不得把那香囊戴到头上去。

      “那是自然。”柔儿得意地转了两个圈:“这可是少将军送我的。”

      “少将军待你可真好啊!”秋彤附和着,内心却暗暗骂着这不要脸的小蹄子,说好的姐妹情深,还没几天,就偷偷勾搭了少将军。

      “可不是呢,”柔儿听了吹捧更加得意:“少将军哪次回来,不给我带些小礼物?”

      秋彤都已经能看见她翘起来的尾巴了,但还是忍着恶心道:“哇,好羡慕。可是,我记得你不是最讨厌玫红色吗?”

      “呃……”柔儿怔了两秒,立刻拔高音量道:“打今儿起我就最喜欢玫红色了!”

      秋彤:“……”

      刚好路过的苏钰:“……”

      贺初寒做完后,苏钰便一直将香囊带在身上,今天碰见了柔儿,就顺手塞给了她。她当初不过是为了激怒贺初寒信口胡诹的,哪儿能真记得这些个小丫头喜欢什么,不曾想一下子就中了奖,还好贺初寒不知道,要不可真真丢死人了。

      进入大将军房里,父亲正在喝茶,苏钰站定在桌边愁云惨淡。

      苏秦语气颇为担忧:“钰儿,过几天初寒就要回门了,你多备些礼带过去,别让人家觉得咱亏欠了人家姑娘。”

      “我知道了爹。”苏钰甩了甩头发:“有张醉然安排呢,没事。”

      苏秦转了转茶碗,似乎是有些踌躇:“钰儿啊,你这几天,一直都……睡在书房?”

      苏钰没说话,算是默认。

      “要不先试试同房?”苏秦有些别扭:“回门之日跟亲家说起来,你们两个,这也不算事儿啊。”

      “爹!”苏钰有些恼:“你想你女儿身份被旁人发现?”

      苏秦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把女儿当成儿子了,可现在说起来这事还都怪他,一时也没了理,只好又把圣上搬了出来:“但若是新婚十多天未曾同房,传到圣上耳朵里,也不好交待呀!”

      圣上圣上,就知道圣上。苏钰内心暗暗吐槽,自己这爹什么都好,就是忠心得有点儿死脑筋,圣上让往东他不敢往西,圣上让打狗他不敢骂鸡,就连圣上开始忌惮他们苏家的势力,也是想着平定四海后交出兵权,要是圣上现在给他把刀子让他朝脖子划一下,苏钰也相信自己父亲能二话不说立马照做。

      “我知道了爹。”苏钰像是妥协似的道:“今晚我就与她同房,但我做什么,你们一律不要管。”

      同房就意味着圆房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了父亲,我苏钰今天就豁出去了!

      贺初寒显然还不知道苏钰怀着什么心思,只依稀觉得今日的少将军有些诡异,打进来起就一直喝茶,眼下都喝光三壶了,还是一言未发。

      天色越来越暗,贺初寒点亮了烛台,对苏钰疯狂暗示:“天色不早了呢,需要初寒再为将军添壶茶吗?”这十多天贺初寒也看出来了,人家苏钰次次说去书房,摆明了是对自己没意思,也就不需要怎么提心掉胆,反正他迟早是要走的。

      “不,不用了。”苏钰正想得出神,被贺初寒这么一问倒是吓了一跳,“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呢。”

      辰时,都已经辰时了,苏钰咬牙:“初寒,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苏钰有什么秘密要跟自己说?贺初寒内心排山倒海,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将军如此信任初寒?”

      “嗯,”苏钰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心道我这可是特地为你编的秘密,不跟你说跟谁说?

      “上次你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我现在回答你,有的。”苏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但因为受过的伤太多,都快出血了也没出一滴泪。

      “我很喜欢他,但是还没来得及表白心意,就被圣上赐婚了。”苏钰按着融合了十个话本准备了三壶茶的说辞假惺惺道:“我并非对你不满意,你很好,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是柔儿吗?贺初寒脑海里忽然蹦出来这个名字,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苏钰就又道:“我也知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是我真的很爱他,因此,我无法将心在匀出一点位置来给别人,初寒,你能明白吗?”

      贺初寒心道我还真明白不了,他活了十八年,因为尴尬的身份,见到生人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更别提培养感情乃至喜欢了。

      苏钰演戏上了瘾:“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待我极好,人又温柔,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我喜欢他都好多年了。”

      贺初寒:“……”自己这丈夫敢情还是个情深之人?

      “不知将军中意的是哪家姑娘?”贺初寒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苏钰的话了,只好话锋一转转到这位“心上人”身上。

      苏钰闭眼深吸一口气:“我的副将,张醉然。”

      送佛送到西,张醉然你可别怪我!

      此时正在家中喝茶的张副将猛然背后一凉,连打几个喷嚏后起身关上了窗。

      贺初寒只觉得自己脑内的某根弦似乎断掉了,张副将,张醉然不是个男人吗?少将军,他还有龙阳之好?!

      “初寒,”苏钰想上前拉住她的手,但觉得有点不妥,而后改为拉了拉她的衣袖,扯出一抹苦笑:“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吧,我并非针对你,我只是,不喜欢女人。”

      苏钰看着夫人如坠冰窖的神情,心道还是自己发挥得好,临时编一段花前月下伉俪情深可能会暂时震住,但断袖分桃就不一样了,大周民风保守,这种事情少之又少,更别提理所当然地讲出来。你贺初寒再天姿容颜,婀娜身段,都是徒劳!没办法,少将军喜欢男人!

      贺初寒被这冲击得险些爆出了自己的真音,好在忍住了:“将军……”

      “初寒你放心,我心里既有他,自然不会再碰你。”苏钰深情款款:“我不会栓着你不放的,按大周律法,夫妻结合三年后可以和离,到时候……”

      苏钰故意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条件什么的断不能现在就许,三年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足够平定五次小叛乱,常年征战沙场,早已养成了她小心谨慎的性格,哪怕这样子有些对不住贺初寒。

      “将军既已有良人,初寒自不能做那等横刀夺爱之事”贺初寒脸上挂着笑:“既然如此,将军与我约法三章可好?”

      苏钰本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唇舌,不曾想这夫人看得如此透彻,现下已经将纸笔铺开来,做好了准备。

      “好!”苏钰也爽快,当即询了贺初寒意见,在纸上潇潇洒洒,一封契约书不一会儿便已拟好。

      “你看看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苏钰搁笔,将一纸漂亮的行楷递到贺初寒面前。

      贺初寒扫了一眼,第一反应居然是惊叹少将军的字体娟秀,他本以为以少将军的个性,笔势应该是锋利而具有攻击性的,但却是温柔圆润如流水,只看字的话,还会以为是哪家柔情的姑娘。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在三年期间,二人假装举案齐眉,在外人面前得做足了戏,认真扮演一对恩爱夫妻,除有突发状况,苏钰不得对贺初寒有礼数之外的触碰,不互相干涉对方生活。

      贺初寒在那娟秀的“苏钰”之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刻意收敛了笔锋,而后将契约书当着苏钰的面放进小盒里锁住,回头冲他一笑:“时候不早了,睡吧。”

      这次可是真的要一起睡了,知道两个人是分被而眠,苏钰并不紧张,她小时候和张醉然一起睡都是常有的事,更别提这种女人和女人睡到一起,但她看到摇曳的烛光时,正在解衣的手犹豫了。

      如果对着贺初寒脱,她不就无法解下自己的束胸带了?除了在军营,她只在白天裹这种东西,一到了晚上就会解下,但现在多了双眼睛,行动起来多有不便。

      同样的问题贺初寒自然也有,自从那天听见小丫头们偷偷说他胸平他便又将垫子垫了回去,只是里面减了点棉花,现在脱衣,若叫苏钰瞧见了他的假胸……后果不堪设想。

      老天爷似乎想要帮他们一把,一阵风吹过,烛台刚好熄灭,二人不约而同地抓住这一时刻缩进了被子里。

      苏钰解下来束带压在腰底,贺初寒拽出来垫子抱在怀里,皆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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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苏钰:初寒,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喜欢男人的。
    苏秦:我常常教你要诚实!你怎么……
    苏钰:我真喜欢男人,难不成你要你女儿喜欢女人?
    苏秦:……
    苏钰:哎张醉然你爬树干什么,我又不是真喜欢你!
    贺初寒默默扔掉了自己的假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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