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野

　　《肆野》
　　2020.8.10/逦逦
　　晋江文学城独发

　　·

　　春夏秋冬，云卷云舒。
　　原来，真的有人会喜欢很多年。
　　从青春开始，就再也没结束。
　　——《匿名》

　　※

　　上午九点，因为天阴雾浓，航班延误了半小时。
　　机场贵宾休息室，距离电影节还有十小时。
　　邀请名单再次被官微推送，不少一线大咖在工作室账号更新了礼服照片。

　　“这个姜媛姐姐不错啊，笑眼，蝴蝶背，腿长。”
　　“还好吧，长相在娱乐圈感觉有点一般。”
　　“操，孟池，你眼光也太高了吧？美成这样还叫一般？”
　　“我之前在韩国定居接受训练课，那边女演员动脸的很多，所以见过的神颜太多了。”

　　邢崇听着孟池不太标准的中国话，敞着腿坐姿悠闲不羁，轻啧：“你说的是全脸都动的吧，那还能演好戏吗。”

　　“差不多吧，主要拍摄出来的画面很好看。”
　　“……”

　　孟池是今年回国的练习生，主攻唱歌和演戏，没出道就颇有名气，刚签约了腾枭娱乐几个月，之前有汉语老师，普通话能听懂但说出来还带口音。

　　腾枭娱乐身为娱乐界的佼佼者，捧红了许多影帝影后，这里签约的一线艺人颇多，捧红的潜力新人更是数不胜数，
　　而且，大多传说般的大佬级别人物，都隶属这个娱乐公司。

　　如今最知名的，就是连韩国和日本妹子都为之疯狂着迷的七连冠影帝，裴听南。

　　据说，当年出道扮演反派的那部戏《尘埃》，仅一个病娇挑眉缓慢勾笑的几秒片段，就在海外征服了大批粉丝，也使得原本平平的收视率瞬间暴涨，低开高走，奇迹般火起来。于是不久，就有了裴神这个称号。

　　艺校毕业的许多俊男靓女，也因为喜欢裴听南的戏，想用和他同一公司的头衔，使尽了人脉想签进腾枭娱乐。虽然能顺利通过考核的没几个。

　　孟池作为人气不低的练习生，之所以签到中国来，也是因为裴神裴听南的影响。

　　而此时，裴神就在对面不远处的靠窗位置。
　　他戴着帽子，耳边挂着白色的蓝牙耳机，瘦削硬朗的下颌半隐在黑口罩中，没有看杂志，也没跟旁边的经纪人说话，微阖着一双英气的眉眼，气场和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样，清清冷冷。

　　迷弟心理作用下，孟池不敢过去打扰，只敢悄悄盘旋着有关裴神的好奇心。

　　电视屏那边时不时传来影视声响，播放的是当下电影节热点，有关受邀女演员的剪辑作品。
　　明眸皓齿的各个美人，现代，旗袍，古装，嗔痴笑泪，轮番出现。

　　很快，孟池想起听来的零星八卦，小声问邢崇：“哥，裴神女朋友是谁？”
　　“没有。”
　　他不可置信：“记得在韩国的时候好像听过裴神有女朋友啊……”

　　邢崇了然，笑了笑：“前女友吧？”

　　也不怪孟池不知道。
　　练习生在韩国的生活被各种课程排满，很少上网关注八卦，也就临时认了认圈内前辈们，情爱类的八卦基本没怎么接触。

　　电视屏的上个女演员结束，画面一暗，是脱掉学生校服，穿着旗袍在档案室补妆的沈吟晚，她朝门口的间谍蓦然一笑，星火黯淡，落在眉眼像汪秋水。

　　“哥，这个这个！”
　　孟池拍拍旁边的邢崇，声音也不自觉提高，很兴奋：“椰拨哟（漂亮），好看。”

　　贵宾休息室里的人不多，都是轻声细语的谈话，还算安静。
　　他这一嗓门，算是招了所有注意力，不过还好戴着口罩，旁人也认不出来他们是演员。

　　裴听南的眼睑动了动，淡淡掠过。
　　冰凉凉的视线却凝固住，看着屏幕里的女人。

　　这边的邢崇正低头刷微博，听见韩国弟弟这么激动，于是笑着抬头去瞧：“谁啊……”

　　一看不要紧，笑都跟着迟缓了。

　　惊艳于中国女艺人的韩国男生还在连连发出感叹词。
　　与此同时，电视屏她的画面持续了多久，裴听南就在黯淡的光下看了多久。

　　冷白，削瘦。
　　带着几丝恹恹和漠然的俊朗。

　　她的剪辑结束，下个是朱红轻纱裙的妲己女演员。

　　裴听南压低帽檐，毫无关心恢复之前的姿势，闭眼不再看。
　　那伸出又收回的冷白手指，骨节分明且好看。

　　邢崇偷瞄了几眼裴神的反应，看他闭眼之后才赶紧去拉旁边的弟弟，嘘声：“小声点，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大声说，尤其沈吟晚，裴神在呢。”

　　“怎么？”韩国弟弟停顿，看看不远处的裴神，想起刚听过的有关他女朋友已经变成前女友的消息，后知后觉惊讶捂嘴。

　　“……崇哥，是她啊？”声音压得很低。

　　“是啊，就她甩的裴神，所以快闭嘴吧你。”同样也快把声音压成空气。

　　孟池僵了会儿，点了点头，讪讪乖乖闭嘴了。

　　*

　　下午五点，距离电影节红毯开场还剩两小时。

　　沈吟晚匆忙从录影棚出来，手机“叮咚”一响。

　　微博发来推送。

　　#裴听南电影节#这个词组出现在微博热搜第一。

　　她抿抿唇，终究没忍住，低头翻看，找到几张他工作室传的照片。

　　瘦高，挺拔，眉眼间清清冷冷的。
　　他冷白的肤色搭配黑高领衫，外面是件简约外套，简简单单，气质一绝。

　　果然。
　　裴听南穿什么都很好看。

　　如果忽略掉前男友这个旧身份，在刚刚结束的访问环节，沈吟晚一定会回答他是理想型。

　　节目录制结束，距离电影节开幕红毯就只剩不到两小时。

　　沈吟晚心里明白，所以收了手机，往外走的脚步很快。

　　袅娜身影临近出口，当隔着落地窗看到外面苦等的粉丝们时，她还是心软，扬起微笑稍稍停留。

　　身后的经纪人帮她拎着长摆尾的裙角，不停地提醒时间紧，生怕误事。

　　沈吟晚听在耳里，唇边的微笑不浅，跟粉丝们挥手之后，这才匆忙上车。

　　傍晚的天色暗沉，淡黄的边际，飘存着不规则的瑰丽色残云。

　　车子在粉丝们激动拍照尖叫声中启动，风驰电掣，进入明江大桥。

　　二月底，寒潮已渐渐远离。
　　傍晚的光影柔和。
　　江水结着薄冰还未完全消融，像浮了层沁凉冰晶，阻隔城市的喧闹，归于宁静。

　　天色随着时间逐渐暗淡。

　　晚七点，北城区的灯火接连亮起，通明的夜景因媒体记者和养眼艺人们而更加繁华闪耀。

　　走红毯前，需要做造型更换衣服。
　　演员们留给公众的印象，荧幕表现占大部分，还有很重要的一环，就是出席各种活动时的造型与礼服。尤其红毯亮相，美丽的女演员们愈发百花争艳。

　　这次的红毯，沈吟晚也参与其中。

　　清纯少女长大，骨子里早就想挑战现代爱情剧的轻熟风格了。

　　经纪公司拓宽了她接洽剧本和综艺的范围。

　　这次的电影节红毯礼服，也事先挑选了性感风的露背裙，她的预定妆容也是偏浓唇色正红。

　　妆发整理结束。
　　沈吟晚白净的脸庞在灯光下清晰动人，眼角微扬，唇畔轻弯，眼波流转间遮掩少女气息，多了几分别样风情。

　　化妆师满意，一脸喜欢地看着椅子上的姑娘。
　　唇红眉黛的晕染，小模样实在好看养眼。

　　沈吟晚接过助理递来的礼服袋子，将衣服拿出来，发现并不是之前预定好的裙子。
　　无论颜色、款式都不大相同。

　　她记得，上个月预定的礼服是银丝露背的类型，而这件白色流苏羽毛礼服，后背部分是封住的。

　　“咳，那个……晚晚，是这么回事。”
　　经纪人覃陶解释：“银色的那件出了点小问题，所以临时换了这件，但没关系，工作室总监给选的，这件更漂亮，你的size。”

　　样式看上去还不错，也没别的选择，红毯时间可不会等人。

　　“先换上。”

　　沈吟晚拿着礼服进了更衣间。

　　穿好，更衣间的灯光淡白，将镜子里的影像映得真实清晰。
　　美丽动人的脸，及腰长卷。
　　像一幅美人图。

　　稍稍安心，她弯了弯唇。

　　经纪人的话不假，挺漂亮的。
　　裙子设计虽然没露背，但有露肩膀的部分，犹抱琵琶半遮面，是那种偏甜的小性感风。

　　媚，而不露。
　　比之前的那件还要符合少女初长成的气质。

　　半小时后，亚洲数一数二的重量级电影节颁奖典礼在国际艺术中心拉开帷幕。

　　夜空星辰璀璨，底下也闪光频频。

　　红毯和外围都被记者围的水泄不通。
　　各家粉丝们举着应援牌及手机，给予尖叫与呐喊的热情。

　　红毯的出场顺序是事先安排好的。

　　沈吟晚提前赶到也只能停在等候区，闲来无聊，装作无意跟经纪人覃陶问了几句，曾合作过那几个口碑极好的艺人出场时间。

　　最后问的是裴听南。

　　明显，前面几个都是铺垫，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覃陶从她出道就一直带她，眼看着小姑娘从稚嫩到如今的成熟。
　　期间的嬉笑怒骂，欢喜悲伤，基本都见证了。

　　包括她和裴听南那段青涩的过去。

　　对此。
　　覃陶看破不说破，配合她的小心思，如实回答：“裴听南好像和李国老师一起，是红毯首场，应该已经入场了。”

　　裴听南，打开他百科的奖项，上面的条目几乎多到都刷不过来。

　　年少出道时主演的悬疑推理剧《尘埃》直接刷新亚洲地区最高收视纪录，再到后面系列续集，依然成绩斐然，是当之无愧的收视冠军。

　　后成为亚洲赛运会的闭幕表演嘉宾。
　　三次登上《时代周刊》、好莱坞电影大男主，首位在纽约明星影响排行前三的亚洲演员。

　　而李国老师是圈内最受敬爱的国家一级演员。
　　一级演员的级别是正高级，在艺术上做出突出贡献才会被给予这种荣誉肯定。

　　裴听南能突破一众青年鲜肉演员，得到李国老师青睐。
　　都是用实力赢来的，毕竟，没有什么大满贯是轻松得来的。
　　背后的付出只有自己知道。

　　更难得的是。
　　他出道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什么负面新闻，除了母亲昭华家族出现过心理不健康的亲属，对于他个人而言，唯一一次不太好的消息，就是在早些年流感肆虐的时候，违规进病房监护室去看生病的沈吟晚。

　　看得出，当初是有多真心和喜欢。

　　两人的恋情也因此公之于众。

　　可惜，还是没修成正果，分手了。

　　今夜电影颁奖盛典的红毯，沈吟晚排在中间靠后的顺序。

　　当然，此处的顺序，从某种程度证明了她还没裴听南优秀。

　　作为曾经最熟悉的人，如今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
　　偶尔得知他的消息近况，也是通过网络或别人那里，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她当初的起点并不低。
　　十五岁出道，之前在学校里其实是个不善言辞的乖乖女，长辈颇为疼爱，只因喜欢表演才踏进演艺圈。那年，谍战剧《暗码》的导演四处寻觅女主丁梦羲少女期的人选，试镜了许多新人都不满意。

　　直到经纪人帮她报名试镜，直接被片方相中。
　　甚至，导演看她一眼就直呼“小丁梦羲”，一定要她拍《暗码》。

　　丁梦羲这个角色，美是硬性条件。
　　无论从少女期的选角，还是女主角成年后的选角，要求都要温婉楚楚动人。

　　这部剧又是和老戏骨合作，其中还有年少成名的裴听南，收视率颇高。
　　一出道，她被人冠名“未来花旦”之首，在剧中的优秀表现也被剧组人员盖章有灵气的演技派。

　　但可惜的点在于，网上谈论沈吟晚，谈的是她如何顺风顺水，如何占便宜搭档老戏骨与裴听南被捧红，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作品。
　　并且这些言论，在狗仔拍到有国民妄想男友之称的裴听南，宁愿违规也去见她探病而更加发酵。

　　恋情曝光后，网友开始挖她的过去和家庭，紧接着难听的黑料谣言传得肆无忌惮。
　　无视工作室的声明，无视她礼貌又谨慎的解释，似乎这就是娱乐圈，全网黑时没人在意全部真相，三人成虎，何况网络上人人说话都不客气，像找到了负面情绪的宣泄口，明嘲暗讽。

　　沈吟晚那时年纪还轻，面对全网黑难免会在意难受，险些抑郁挺不过来。

　　她没勇气，怯懦了。
　　也掺杂几分赌气，跟一直陪在身边的裴听南提了分手。

　　不过，分手独立后确实成长不少。
　　这几年一直兢兢业业扎根在剧组里，没再跟他合作过，那段懵懂初恋渐渐尘封，也终于不被网友们追着骂了。

　　得到宁静，也失去了那个男人。

　　有得有失。
　　某种程度来说，老天总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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