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痣

作者:南山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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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


      见祁陆阳一直低头看手机,不出牌也不说话,还对着屏幕笑,小白不尤好奇:
      “谁啊?上次带出来那大长腿?叫馨予还是雨馨来着……”

      祁陆阳把手机放回去,随意地说:“不是她们。我侄女来这边了,让去接。”

      有人笑:“带孩子?忒没意思,不去。”
      酒水后劲上来,小白切了一声,稀里糊涂就顺了句嘴:“屁的孩子,祁哥那‘侄女’得有二十多了,正是娇花一朵,意思大了去了——”

      这后半截话,被自知失言的小白拦在了喉咙里——陆家的事,帝都这边知道的人并不多。

      将手里的牌拢到一处,祁陆阳靠向椅背,笑:“小白弟弟消息真灵通。”话说完,他没有别的表示,只是一个劲儿地叫人上酒,说没喝过瘾,还要拉着周围人作陪。

      不多时,醉得或真或假的男男女女都陆续上了楼;有人好心地把洗手间里那对玩儿嗨了的连体婴给拽了出来,一并拖走。

      祁陆阳的侄女,二十来岁,来帝都……祁家可没有这号人物,左右只能是陆家那边出来的了。

      人人皆知,祁陆阳自从19岁那年回到帝都祁家认祖归宗,就不太喜欢外人再提及自己的过往。这么多年,他也从未亲自回去过南江市章华县的“老家”。

      某次,一个被祁陆阳抢了生意的憨子为了泄愤,在外到处传他薄情寡义,有点臭钱忘了本儿,拉扯长大的养父说不认就不认;当时也有人出来帮给台阶下,说,八成是那陆家人逮着吸血要钱,把祁陆阳弄烦了。这种事并不少见。

      结果两边都被祁陆阳好好地收拾了一顿,人财两亏。

      这个陆字,是提都不能提的逆鳞。

      等人去楼空,被乱灌一通的小白干脆趴在桌上装死。

      祁陆阳点燃一支烟,在座位上安静地吸了几口,慢悠悠走过去。他高大的身量跟一座山似的,居高临下,轻声叫:“小白?”
      没人理。

      随后,他又屈指敲击桌面几下。
      依旧没人理。

      耐心耗尽,祁陆阳拽住头发一把将小白的脸拉得仰起来。男人夹着烟头的那只手在他白净的脸上拍了拍,用两指箍住下巴——小白差点以为骨头要被人捏碎了。

      “谁告诉你这些的?”祁陆阳问。
      就比如陆晚的年纪,以及陆晚要来北京的消息。

      “景、景念北。”小白对祁陆阳知晓不深,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这么个名字来。

      似乎听到什么笑话,祁陆阳咧嘴,鬼气森森地笑。他手上用力,烟头折了个角度,几乎快烫到小白的眉毛:“都到这份上了,还嘴硬呢。”

      火星子眼见着要烧到肉,小白开始打哆嗦。恍恍惚惚间,以他的角度恰好看到了祁陆阳领口处露出来的一块玉。
      那是枚用红绳串着的玉佛——水不透,底不净,色不浓,品相实在算不得上佳。

      小白暗骂,这祁陆阳不但是个野种,还是个怪胎。所谓男戴观音女戴佛,他却偏偏要反着来;戴也不戴个好点儿的,难道不怕招灾上身、死于非命?

      见他不答,祁陆阳手上力道加重,愈加不耐烦起来。
      他想,也不知道背后那人是没有选择,还是老糊涂了,居然找了个这么不顶用的嫩脸来送人头。

      只觉索然无味的祁陆阳直起腰来,声音很沉:“那边给你什么好处?我这边双份。”
      “以后还是出来玩,再带点我需要的消息给他就行。”

      小白还硬撑着不说话,眼皮却动了动,显然在挣扎。

      “刚还夸你消息灵通,怎么又傻了?”祁陆阳说,“开元在港口这块的业务马上都是我的了。要碰上心情好,让我帮帮你爸也不是不行。”
      “那人已经老了,你别站错队。”

      松开小白走到立柜前,祁陆阳左看右瞧,挑了个精巧的骨瓷盘子在手里。他攥着烟头紧摁上去,不过停留几秒,洁白无瑕的瓷面上就烫出个黄黄的印子来。

      “烟灰缸不错。”
      丢下这句,祁陆阳拿起外套往外走,小白喊住他:“祁、祁哥,我今天要怎么答复那边?”
      “该怎么答复就怎么答复。”
      “哦。那你现在干什么去?”

      祁陆阳回头,用一种看笨蛋的表情望着小白:“我会告诉你?问,就说不知道。”

      天边已有亮色出现。
      晨露打湿了祁陆阳的黑色西装。闻到上面若隐若现的香水味和烟味。他蹙眉,毫不犹豫地脱下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他一向不怕冷,去美国读书之前甚至连棉袄都没穿过。
      短袖长袖叠着穿,再来件外套,冬天也能扛过去;血气方刚的少年下雨从不打伞,下雪不戴围脖,身上手上却总是热乎乎的。

      怪只怪陆家的伙食太好,日子再凑合,养父陆瑞年在嘴上都从不亏待自己和孩子们;所以跟着一起长大的陆晚,也就是他曾经名义上的侄女,身体底子也不错。

      女孩儿到底还是没那么扛冻。大冷天的,陆晚每每外出回来,铁定要把冰冰凉的手伸进祁陆阳衣领后脖子那块儿取暖。
      好处占尽了还笑话他:“穷骨头发烧啊你!”

      祁陆阳这身穷骨头并不便宜。四百万一条命——这还是前好几年的价格,想来也算是千金买骨了。

      他在路边又等了几分钟,助理吴峥才把车开了过来。

      “回温榆河。七点去西站接人,别忘了换车。”祁陆阳半靠着,眼底青黑,精神显得不是很好。
      吴峥提议:“现在送您回去换衣服,再往车站赶也来得及的。”

      “不去,累。”
      祁陆阳闭上了眼睛。

      *

      火车上信号差,陆晚迟了几分钟才收到祁陆阳发来的消息:简简单单的一个“哦”。
      她觉得,这是“是,且只能是要带上好吃的来接她”的意思。

      没有隐藏自己的雀跃,陆晚当即就在被子里扑腾了几下,换来下铺不耐烦地一声啧。

      陆晚这趟过来参观学习的单位是帝都301医院,十一点之前集合就行。大家都准备先回酒店补觉,她提前睡了那么久、留足精神,就是打定主意要会会祁陆阳去。

      算下来,陆晚和她的小叔叔得有六年多没见面了。
      刚从陆家出去的时候,祁陆阳偶尔还回一回陆晚的消息,也主动给陆老爷子打过电话。可忘了从哪天开始,他那边就像失了音讯一样,除了逢年过节问声好,再没有其他往来。
      就连回国后,祁陆阳也没想过来章华看一眼。

      陆晚本就为着他临走前做的那件不地道的事耿耿于怀,后来见这人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小姐脾气上来便也不主动找了。
      比犟,比倔,叔侄俩朝夕相处20来年,还没分出过胜负。

      陆瑞年则像是没养过祁陆阳这个儿子似的,不恼不烦不操心,日子照过酒照喝。只在酒后偶尔嘱咐陆晚:“他现在姓祁,不姓陆。你没事少去招他,免得人家觉得我们这是上赶着讨好处,丢人。”

      其实类似的话,陆晚她妈姜蓝也给她说过:
      “陆阳成绩倒是不错,就是说话做事不够正经。你没事少招惹他,到底不是亲叔叔。”

      这话陆晚显然没听,但爷爷说的她却难得听了进去,于是高姿态地装起了矜持、不主动联系,还照着少女时期的幻想模板找了个“正经”男朋友。然后一日三餐般在心里例行骂上祁陆阳几遍,权当解恨了。

      直到这次得了消息,她要来帝都学习,时间凑巧能赶上祁陆阳的生日。
      想着两人远近也算是亲戚,又一起长大,陆晚觉得给自家叔叔找点小麻烦,名正言顺,没什么好拉不下面子的。

      立冬时节,昼长夜短,都快到站了天光还没大亮。陆晚趁列车排队进站的档口,就着洗手池上的镜子抹唇蜜描眉毛。
      镜子里的年轻小姑娘皮肤饱满,面庞精致,有几分颜色,就是新理的齐头帘儿略傻气。

      陆晚掀起刘海查看,额角处那块磕碰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疤痕还没褪去,乍一看仍有些严重。
      低声骂了句“变态”,她理好头发下车。

      从北2出站口出来,陆晚甩开同事一路往前冲。人潮汹涌,她个子也不高,饶是垫着脚、看了又看都没能找到期盼中的某个身影。

      有人拍了拍陆晚的肩膀。
      从反应过来到回头,她脸上的惊喜持续不到两秒。

      “吴峥哥。”喊完人,陆晚连假笑都懒得敷衍,劈头盖脸就问,“我叔叔呢?”

      吴峥接过箱子,话说得慢条斯理的:“小祁总刚飞上海,临时出差。这几天由我负责接待您,随叫随到。”
      跺跺脚,陆晚扔下他,自顾自走到了前头。

      吴峥是祁陆阳的特助,逢年过节或者陆家有什么大事的时候,曾代替他跑过好几次南江,和陆晚打过交道。

      她边怄气边领着吴峥往站外走,好巧不巧碰上了赶过来等出租的同事。
      葛薇也不觉得尴尬,逮着陆晚就问:“这是你那个‘小叔叔’?真挺帅的啊。”就是气势上差了点,怎么看都不像上市集团大老板。

      陆晚刚入职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什么都拿着跟同事讲。有一回碰上开元给人民医院捐了几台巨贵的设备,她没忍住,就把祁陆阳这个呼风唤雨的小叔叔跟献宝似的抖了出来。

      只不过当时的祁陆阳,在她心里是个能拿出来嘚瑟的宝,现在……就是个说话不算话的渣。于是陆晚相当不耐烦地回葛薇:“他不是——”

      她剩下的话却被吴峥拦了回去。
      “你们好。我是小祁总的助理,吴峥,专程来接陆小姐的。司机今天开来的车不够大,没办法捎上大家。不好意思了。”
      说完他还递了几张名片过去,动作语气里都带着点上头圈子里特有的小矜持。

      硬质名片上“开元控股总经理助理”几个大字不容错认,帝A8牌照的豪车大喇喇歇在禁停区,闪瞎人眼;等司机下车小跑过来接了陆晚的行李放好,上赶着找人较劲的葛薇一时是又酸又妒,勉强笑笑后赶紧走了。

      昂着下巴目送走她们,陆晚浑身上下一时是说不出的舒坦。她要谢吴峥,吴峥实话实说:“小祁总特意交待,让我务必给您面子里子都顾及到。”

      陆晚皱了半天的脸终于完全舒展开。

      上车后,吴峥又递给她一袋零食:“这是小祁总嘱咐我买的。您先垫垫肚子,我们现在出发去吃早饭。”
      端着神色随手接过,陆晚在袋子里随手扒拉了几下,抿嘴,脸上是藏不住的小得意。

      吴峥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明明有空却不来的祁陆阳简单嘱咐完这些后,其实还加了一句:“她要是耍脾气,你也别废话,只管塞吃的过去。喂饱就好了。”
      听起来相当敷衍,但情况确实如此。

      吴峥一时不知该说陆晚是真容易满足,还是祁陆阳确实够了解她。

      路上,心情很好的陆晚拉着吴峥说话:“吴峥哥,你以后可以喊我晚晚。家里人都这么叫。”
      “好。”吴峥耳朵悄悄地红了,声音也变得不大自然,“晚晚,您吃猪肝吗?”

      “不吃,腥。话说你能不能别用‘您’称呼我,听着奇怪,我不喜欢。”
      “好,那羊杂呢?”
      “算了吧,想想就膻。”
      “行。我带您……你,尝尝吃牛肉丸子汤?”
      ……

      吴峥打小在胡同里长大,是个地道的老帝都人。所以带陆晚来的这家小店会这么好吃也就不奇怪了。
      热腾腾的牛肉丸子汤配上香酥可口的油饼,爽得她冒了一头汗。

      看着女孩因为进食而显得红润艳丽的脸颊,吴峥牵了牵唇角。等陆晚看过来,他又很快恢复成平时那副职业化表情。

      祁陆阳被手机信息声吵醒时,正躺在温榆河边祁家老宅的大床上补觉。平时事情多,他嫌烦,手机都是调成无振动无铃声的模式,昨天才给改过来。

      虽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但祁陆阳依然觉得浑身上下像散架了一样,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恒温中央空调、遮光窗帘、六位数一个的床垫……怎么就让人越睡越累?
      可能是阴气太重,安不了神吧。

      揉了把脸,祁陆阳划开手机。吴峥倒是一如既往“尽职尽责”,短短几个小时的空闲,居然还带着陆晚跑了两个景点,也不嫌累得慌。但从照片上陆晚的神情来看,累的那个人显然不是她。

      小姑娘似乎瘦了些,脸没小时候那么圆了,个子依旧没见长,脑后高高扎起的马尾让她看起来还像个高中生。对于陆晚好看与否,一起长大的祁陆阳没办法给出客观判断;他只知道,吴峥才见了她几次,就把人给惦记上了。

      祁陆阳要的就是他这种惦记。

      倦意二次侵袭,男人扬起手把手机扔得老远,再面无表情地向后重重一躺,摔回床上。

      下午,吴峥等陆晚参观结束,又带着人吃了顿晚饭,一路殷勤备至。
      将人送到酒店,他立即给祁陆阳做电话汇报:“喂?小祁总……陆小姐已经安全送到了……明天您也不能来吗?那后天呢……好,我懂了。”

      缓了缓神,吴峥熟练地换了张手机卡,又给另一人拨了过去:
      “祁董,我小吴……小祁总有空也没去火车站……我感觉他对这个陆小姐实在算不得上心,咱们还要继续盯吗……哦,好的,有新消息我会再汇报过来。”

      结束这两通电话,吴峥翻了翻手机里的照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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