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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眼看那把匕首便要刺上他的胸膛,只听“嗖”的一声,一枚石子打断了匕首的去势,叶忘忧双手一空,看向来人,开口道:“想不到两位道友不愿去降妖除魔,竟喜欢管些家常琐事。”
秦凌缓声道:“收手吧。”
叶忘忧只觉好笑:“我放下屠刀,你能让我立地成佛吗?太晚了。”
她轻念一声咒语,指尖燃起绿色的火焰,随即又掏出一张符契放于其上。火焰迅速吞没了符契,很快便化为灰烬。
原本平整的地面上刹那间长出许多藤蔓,张牙舞爪地向秦凌他们袭去。
那藤蔓上长有许多倒刺,秦凌侧身躲过,手臂却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她迅速在符上画了个休停的图案,贴在藤蔓上。谁知藤蔓竟无半点停下的迹象,趁她往上贴符的当头,顺势将其甩出。
秦凌被甩出数十米,她用手护住头部,身体在地上擦出了几道伤口。
叶忘忧用柳藤将叶斐之缚于柱上,才慢悠悠道:“忘了说了,这些藤蔓是用禁符催长出来的,任何符咒都无法起作用。真是可惜,你们两个好像修的都是术道呢。”
禁符秦凌听说过,却从未见人用过。传闻禁符催生的事物抑或阵法不能用任何符咒阵法破解,只能依仗武力对其进行破坏。
然而修炼术道之人不似修炼剑道之人,他们并不会使用内力,武力低落,根本难以抵抗禁符催生的事物。
沐哗然手中拿着一把短刀,身上血痕斑斑。他听到叶忘忧的话后恍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不在它们身上施展符咒总行吧。”
他于自身身上贴了一张蓝符,力量速度仿佛在一瞬间提升了好几倍,他用短刀砍去横于面前的藤蔓,身姿轻盈地闪躲着,眨眼间便来到她的身旁,一把短刀横于她的喉间。
叶忘忧讶异地看着他:“这是什么道符,我从未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这是我自创的。可使自身武力在短时间内达到一个高峰。”沐哗然用短刀砍下束缚叶斐之的柳藤,又重新横于她的脖颈:“你为爱犯下那么多错事,何必呢?”
“你不是我,又怎能明白我的感受。”
沐哗然平淡道:“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你的魂魄在凡间漂泊已久,又染上了那么多血债,已经堕入妖道了。”
叶忘忧看着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刀,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霾:“你动手吧,如你所说我已堕入妖道。是妖便有灵核,我的灵核未灭,左右不过几年光景便会重生。可是那边的姑娘死了,可就永远死了。”
沐哗然其实并不相信她在这样的境况下有能力对秦凌下手,但还是不由得略一分神。
叶忘忧抓住了这一破绽,自袖中掏出一根毒针刺向他的喉间,等沐哗然发现时已经躲闪不及。
须臾,意料之中的痛楚并未到来。
沐哗然看向叶忘忧,却见她的腰间插了把匕首,正是她先前掉落于地上的,匕首的另一头连着叶斐之。
鲜血自伤口处喷出,血雾四散,鲜红色的血滴落在叶斐之苍白的双手上,显得有些扎眼。他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
叶忘忧身体一软,向后倒去,沐哗然单手托住她,一滴清泪自她的脸上滑落。秦凌赶了过来,看向她的神情有些悲悯。
叶忘忧直直地望向叶斐之,眼中盈满泪水,她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笑了笑。
叶斐之内心一阵兵荒马乱:“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逼我的,你怎么可以做这种偷袭人的事情。”
叶忘忧的发髻散落了一地,看上去有些狼狈。
“当妖其实挺痛苦的,你看我伤成这样,但只要灵核不灭,我便永世不亡。”她用手按着腰间的伤口,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可是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啊,你根本就...根本就不爱我了。”
叶斐之神色黯淡,未曾承认也不予反驳。
沐哗然默不作声从怀中拿出一支玉簪放于她的手中。玉簪幽幽地泛着绿光,似乎在督促她做出决定。
这玉簪是她寄放灵核的地方,亦是几百年前叶斐之送与她的定情信物。叶忘忧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看着沐哗然,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有种看透一切的可怕。
她一瞬间明白了沐哗然的意思,灵核是妖怪的精魂所在,同时也是记忆所在。若自毁灵核,过往便会如走马灯般再现于空中,如此叶斐之便能看到他们的前生今世。
只是一旦自毁灵核,叶忘忧便会永生永世魂飞魄散。
叶忘忧看向沐哗然,低声道:“谢谢,谢谢你让我自己来决定,我不想再...一个人守着回忆了。这块石头,你替我放回忘川河吧。”
她伸出双手将一块流光溢彩的灵石放到了沐哗然的手上,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打碎了玉簪。绿色的雾气从裂缝中飘散开来,朦朦胧胧的围绕着他们,被存封的记忆喷涌而出,数百年光阴,悠悠掠过。
叶忘忧看着那些画面,每一世的等待,每一世的相遇,每一世的相爱,每一世的变心,每一世的伤害,都历历在目。她突然觉得好累,为了得到完整的他,她不惜杀人入妖,犯下诸多错事,却仍事与愿违。
叶斐之颓然地站在原地,颀长的身影隐在夜色之中,声音低沉到了谷底:“忘忧...对不起...我......”
灵核破碎,叶忘忧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渐渐变得透明,很快便要魂飞魄散了。叶斐之冲了过去,双手将她拥入怀里。
叶忘忧躺在叶斐之的怀里,恍惚间像回到了当年,她用手搭上叶斐之的脸,气息已经十分微弱:“我看着你离开了那么多次,你却从来都没有目送我离开一回。这一次,总算换你看着我走了。你承诺给我的事没有做到,不过我...我做到了。叶斐之,我爱你,定是生生世世,永世不变。但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不想...再爱上你了......”
叶斐之枯坐在地上,泪水自脸上蜿蜒而下,浸湿了整片领口。他又张了张手,做出拥抱的动作,可惜怀里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秦凌别过脸去,幅度极小地抹去眼中泪水。
“回去吧,一切都结束了。”沐哗然站起身,看向秦凌,随口调侃道:“怎就这么感性了,还哭上了。”
秦凌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有。”
沐哗然:“她虽可怜,却并不值得同情。不然又有谁同情她害死的冤魂呢?”
“可若是,若是有人许下要与你生生世世长相厮守的承诺......”
夜风呼啸而过,沐哗然的声音在广阔的山野中显得缥缈:“身后事,何必添杯来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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