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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秦凌沉沉睡去，于黎明时分猝然惊醒。她盯着床上的蚊子顶，心中涌起无限酸楚。
转身朝外，看向案台的烛灯。
烛灯已经燃尽，蜿蜒流下泪来。
她被自己这个比喻吓了一跳。不就被拒绝了么，怎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她连忙抻了抻腰，走到窗边拉开帘旌，房间瞬时变亮了许多，似乎心情都有些好转。
推开窗子，乍暖还寒的春风吹了进来，吹得秦凌一哆嗦，伤感之意又占了上风。
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凉风糊了秦凌一脸头发，秦凌连忙关上窗户，心情仍在雾海里浮沉。
秦凌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这也太脆弱了吧。”
她慢悠悠躺回床上，几个时辰后，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秦凌披上件外衣，起身去开了门。
宛兮站在门外，看见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秦姐姐，你没事吧？”
秦凌拉她进屋，将房门一闭：“当然没事。”
宛兮：“真是吓死我了，我听说你受了重伤。”
秦凌又坐回床头：“不算重伤，睡两觉便好了。”
宛兮试探地开口：“可是为什么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开心。”
秦凌应道：“大概是在房里闷久了。”
“这好办，出去逛逛不就好了。”宛兮又问道：“凉城的早市快要开始了，你去不去？”
秦凌极力想摆脱心底异样的情绪，点头答应了。
凉城的早市异常热闹，秦凌跟着宛兮在拥挤的人群中来回穿梭，心底的烦躁感愈甚。宛兮却没什么感觉，此刻正欢喜地挑选着铁丝笼里的兔子。
宛兮隔着笼子的栅栏摸了摸兔子柔软的白毛：“这毛未免也太软了，好想养一只，秦姐姐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秦凌蹲下身来，看着笼中的兔子失神道：“你可曾想过，它并不希望被人饲养，它也是一条生命，可惜现在却只能作为一件货物被人交易。”
宛兮讷讷道：“秦姐姐...”
秦凌眼眸微动，整个人回过神来：“抱歉，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就突然特别难过。你喜欢哪只就买哪只吧，我看这只灰色的就挺好。”
宛兮抽回双手：“我不买了，养动物太麻烦了。我们还是去买首饰吧。”
秦凌：“嗯。”
秦凌和宛兮顺着大街往前走，进了一家华贵的首饰店。宛兮挑了几根发钗在头上来回比划着，秦凌便站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等着她。
首饰店里还有其他几位客人。秦凌往身侧看去，一名贵公子拿着一只蝴蝶簪对他一旁的女子调笑道：“喜欢么，今晚陪我一夜，这根簪子就是你的了。”
女子用手轻推贵公子，假意拒绝道：“不要，一根簪子便想买我一晚，休想！”
“这可由不得你了。”贵公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一双手直接向女子的腰间摸去。
手指还未触到，身体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振飞出去，重重地落到地面。女子立刻紧张地跑上前去：“相公，你没事吧？”
贵公子动了动后背，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骨头...骨头好像断了。”
相公？
秦凌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同时她的内心油然生出一股惶恐。
刚才那一击蕴含的灵力实在太高，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本身的力量。
宛兮：“你怎么动手了？”
秦凌：“我以为...他在调戏这位姑娘。”
宛兮皱起眉头：“秦姐姐，这两人分明是在调情啊。”
秦凌懊悔不已：“我不知道，为何我刚才会这般冲动。”
女子担忧地将贵公子搀扶到店里坐下，走上前来指骂秦凌：“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光天化日就敢动手打人？有没有人性了？现在我相公重伤难愈，你说这事应该怎么办？”
秦凌本想道歉，奈何身体里的气血又开始上涌。她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在原地并未答话。
宛兮只得上前道：“对不起。”
“她没嘴啊，要你替她来说话？”女子更为恼怒，一把推开宛兮，沿街叫骂了起来。
秦凌望着她一张一合的樱桃小嘴，只觉周遭的人世杂音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她不绝于耳的叫骂声。她气血涌至顶处，竟无端生出一股杀意。身上的力量渐渐开始向手心汇聚。
不能，我不能动手。
秦凌的理智在关键时刻恢复了一丝清明，她压下心中的杀意，转身逃离此地。
“秦姐姐？”宛兮喊了一声。
女子拉住宛兮：“她怎么回事，惹了事直接就跑了？我相公被她打成这样，她不给个说法？”
宛兮递给女子几张银票，歉然道：“实在对不住，我家姐姐今天有点奇怪，你先带着你家夫君去看看大夫罢，改日我们一定登门道歉。”
女子这才作罢。
秦凌跑到了小溪边，挽起衣袖想洗把脸清醒一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有黑气来回涌动。
黑气。秦凌的脑海中浮现出幻尊手里的那团黑气，她心中一惊，隐隐明白了自己力量的来源。
这是妖力啊。秦凌低头喃喃：“怎么会。”
宛兮追到她身边：“秦姐姐，你怎么了？”
秦凌放下袖子：“没什么，我的伤还没好干净，想回去休息了。”
宛兮一脸担心：“我就说，重伤怎么可能两天养好，赶紧回去吧。”
秦凌的双手微微攥紧，答应道：“好。”
夜风起，依稀有点凉。秦凌从抽屉里拿了根蜡烛，放到烛台上点燃，就着烛火看着皮肤里层涌动的黑气。
门未上锁，两声敲门声过后，沐哗然直接推门而入。
秦凌的目光从手臂转移到了烛台上，看着影影绰绰的烛光。
沐哗然走到她的身旁，轻声道：“好看么？”
秦凌应道：“好看。”
“让我也看看。”沐哗然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左手，挽起她的衣袖。
黑气匿于皮肉之下清晰可见。
沐哗然皱了皱眉。秦凌有些不自在，用了点力，想将手抽回来。
“别动。”沐哗然清声道，从怀中拿出一包粉末放到秦凌的手中，隔着素纸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每日服三次，能暂且压制体内的妖力。幻尊善于利用人的情绪，黑气在你体内流动，会将你微小的情绪扩大到数十倍甚至几百倍。我正在寻找破解之法，你这几日尽量保持心境平和，切忌大悲大喜，过惊易怒。”
秦凌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了。”
沐哗然坦然道：“两日前我见到你体内的黑气在脖间徘徊，不曾想那么快便转移到手臂。”
秦凌的神色有些黯淡，她并未答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
沐哗然看着她不展的眉头，以为她心有惧意，只得握住她的手，口中转言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秦凌闻言整个人愣了愣，被妖气侵染的身体一阵气血上涌，心跳得似乎都更快了些。她轻轻开口：“你别这样说了。”
沐哗然看着她。
秦凌叹道：“你方才不是刚说过不要大喜大悲吗，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大喜了。”
......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秦凌笑了笑：“不然呢？我若说我怕得要死，你会留下来守着我寸步不离吗？会，我就说。”
秦凌不出意料地等到了一阵沉默。
她默默地想，自己的心还真是千锤百炼已成钢，好了伤疤忘了疼，明知道结果，却总要忍不住过过嘴瘾。
“会。”
秦凌愣了愣。
“我会，”沐哗然用针拨了拨变暗的灯芯：“若你真的怕。可惜现在已经晚了，我已经知道你心大得都能随口开起玩笑了。”
秦凌：“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沐哗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说呢？”
秦凌独自一人在房内睡到大天亮。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开始熬药，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味道。
宛兮去房内没找着她，转了一圈道观，终于在乌烟瘴气之中看见了她：“咳...咳咳...你这是在煎什么药呢？那么呛。”
秦凌含糊道：“伤病未好，每日需服此药三次。”
宛兮笑道：“可巧，我也要喝药，拿过来一起煎，陪你一起喝。”
秦凌皱眉道：“我第一次见你，你便在喝药了，怎么调理了那么久还没好。”
“那你就错了。”宛兮捂着鼻子叹道，“我喝药不是因为身体虚弱，是因为穆岚姐姐认为我身体虚弱。”
“她难得这样关心我，便是要我每天喝上两碗药也不打紧。”
......
秦凌得到了一个一起喝药的病友，却并未觉得快乐了几分，毕竟药还是一样苦。她原以为要等到晚上才能见到沐哗然，却没想到在午后便见到了他。
当然此他非彼他。所以当秦凌接到消息，牺牲午睡，起身穿衣，稍稍打扮前往正厅时，她的内心实是有些不情愿的。
不过见了面，秦凌还是礼貌地笑了笑：“沐公子。”
沐哗然开口问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秦凌看着沐哗然，突然想起了她床头那条破碎的护心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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