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西瓜糖

　　【1】

　　罗格镇的傍晚下着蒙蒙细雨。

　　最近都是阴雨天气，白天就已经下过一次，地上的水洼还没干透，细细的雨丝落入水面激起一道道涟漪。

　　黛栝接到消息时正在买菜，听闻军舰归来直接扔掉了手中的菜篮，连递给老板的菜钱都来不及要回，撑起伞转头往码头冲去。

　　纯白的凉鞋踩入水洼将白色的长裤溅上一排不规则的泥点，她没空理会，连喘气都嫌浪费时间，十分钟的路程只花了五分钟赶到，她站在距离码头二十米外的建筑后，偷偷往宏伟的军舰探出一个脑袋。

　　军舰上走下来一群人，为首那位肩披正义外套，半裸上身，长得凶神恶煞嘴里还叼着两根超大雪茄的，正是她每日站在海边延颈鹤望、望眼欲穿的斯摩格。

　　原海军上校，现总部大将，是她曾经最讨厌的人，也是她朝思暮想芳心暗许的对象。

　　七年不见，斯摩格变化很大，他的头发似乎留长了一些，银发后梳，脸上多了几道狰狞的疤，看起来比从前还要恐怖几分。

　　黛栝攥紧了手，强烈跳动的心跳，盖过了雨滴落地的声音。

　　【2】

　　[敢在我的管辖区偷东西，不想活了？]

　　19岁的黛栝第一次行窃就被抓了个正着，她抿紧了唇，细眉蹙起瞪着眼前高大威猛的男人，澈亮的蓝眸中有不甘有懊悔，就是没有胆怯。

　　[不偷的话，我会饿死。]

　　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白皙的皮肤泛红，手指却依然紧紧握住刚从水果摊上偷来的苹果，死也不放。

　　[放回去。]男人不耐烦道。

　　[我不！]

　　她咬紧后槽牙使劲踩了他一脚，挣脱开他的手的瞬间立刻将苹果往嘴里送，不过十秒连果核都咽了下去。

　　男人：[…………]

　　水果摊摊主：[……算了算了，斯摩格上校，这点小事儿就不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了，别耽搁了巡逻。]

　　斯摩格又看了她一眼，见她身材瘦弱发育不良，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可怜模样，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没有说话。

　　苹果下肚，黛栝感觉精神都好了些，听到面容凶狠的人居然就是这坐城市鼎鼎有名的海军上校后呆愣了半晌。

　　[再让我逮到你偷窃，就做好进监狱的准备吧。]

　　男人的烟嗓沙哑低沉，他昂着下巴不屑地警告她，随即大步离开。

　　留下一地的烟草味。

　　水果摊摊主见她模样可怜，长得倒挺好看，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看你脸生，不是罗格镇人吧。]

　　黛栝摇头：[不是，我是被拐来的。]

　　[哦原来是被拐……什么？！]

　　黛栝却没有再说话，略微歉意地朝水果摊摊主鞠了个躬，擦擦嘴角残留的苹果汁，往斯摩格离去的方向眯起了眼。

　　【3】

　　罗格镇监狱食堂内。

　　一个外貌姣好的年轻姑娘混在一群五大三粗面容丑陋的囚犯内，一个眼神吓走假借摔倒试图占她便宜的缺牙大叔，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入难以下咽的饭菜。

　　一道阴影遮住她的视线，她抬起头。

　　[还真进监狱了啊。] 来者说话时吐出一阵阵白色烟雾，[又偷东西了？]

　　黛栝瞟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吃饭：[没有。]

　　她咽下没有任何调味品的发霉土豆，又将盘子里快要馊掉的米饭刨进嘴中：[我觉得你的提议不错，监狱里有地儿住，有饭吃，比在外面好。]

　　斯摩格一愣，咬着雪茄：[………哈？]

　　[就是东西难吃了点儿，老烟鬼，能不能帮忙改善一下伙食？]

　　她真诚地提议道：[我还得在这里呆上两周呢。要是伙食能在这段时间内变好，我出去后就再接着打人，争取接下来一年都能住进来。]

　　斯摩格：[…………]

　　被斯摩格提着衣领扔出监狱，黛栝气红了脸，踉跄两步回头吼他：[我凭本事进的监狱，你凭什么赶我出来？]

　　斯摩格阴着脸懒得理她，转身时被她叫住。

　　他咬着雪茄，头也不回地低怒：[这儿不是你游戏的地方，快滚。]

　　黛栝气笑：[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我哪儿来那么多闲工夫。你知道罗格镇夜晚的街道有多冷吗，你知道半夜不敢睡觉怕被流浪汉袭击的感受吗？你知道饿肚子有多难熬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臭烟鬼！]

　　她情绪激动，说完后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哽咽：

　　[我家已经没了，身无分文无处可归，监狱虽然阴暗潮湿，但至少挡风管饱。]

　　闻言，一直背对着她的斯摩格终于转身。

　　银发男人逐渐逼近气势逼人，骂了他一顿的黛栝还以为自己大难临头，咬紧了下唇发着抖盯着他可怕的脸，就是不让自己露出一丝害怕。

　　[真没地方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男人沙哑的声音似乎柔和了几分。

　　黛栝怔了一秒，然后别过脸：[对。]

　　斯摩格头疼地抚上额头，犹豫一阵后，宽大的手放入外套口袋，扔给她一把钥匙。

　　她盯着掌心铜制的钥匙，不解地抬头。

　　[我现在都住海军基地，外面的房子空着，在找到安身之处前你就住那里吧，水电我包。]

　　[但……喂，你不会在打什么歪主意吧？]黛栝警惕退后一步。

　　斯摩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从鼻腔传出一道嘲讽的冷哼。

　　要务在身，他懒得与她多费口舌，直接甩下一句：[去不去随你，别让我再在监狱里看到你，我见一次扔一次。]

　　黛栝：……

　　【4】

　　斯摩格在外的家是一栋挺古老的房子，黛栝刚打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到不能呼吸。

　　脏是脏，屋内的摆设倒是不乱，黛栝踩着吱吱作响的地板走到窗台，费力地将死死黏住窗框的窗户玻璃打开。

　　屋外阳光正好，她探出头，正巧看见叼着雪茄带着一溜士兵在镇上巡逻的海军上校。

　　她扬起笑脸，冲他打了个招呼：

　　[斯摩格上校，你的床单多久没换了啊，怎么一股馊味？]

　　闻言，海军们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不敢出声。

　　斯摩格怒目而视正欲发作，抬头便对上她含着笑、比大海还要清澈的蓝色眼眸。

　　不知为何，燃起的怒火瞬间被熄灭。

　　他压低了声音：[……晚点给你拿套新的来。]

　　黛栝笑嘻嘻：[那就麻烦你啦。]

　　【5】

　　[斯摩格，水池又堵了，你来帮我通一下？]

　　[斯摩格，你周末加班吗？有空带我去隔壁镇一趟呗，我约了人打架。]

　　[斯摩格，你每天都好忙啊。什么，我也该找点事儿做？别开玩笑啦，我连身份都没有。]

　　[斯摩格，我找到工作了！就在镇里的糖果店上班。为了感谢你帮我办身份……我请你吃糖？]

　　【6】

　　罗格镇又到了雨季，屋外下着暴雨，不时有闪电划过。

　　雷鸣响起，黛栝关上了窗。

　　[斯摩格，你真要去伟大航道？那里很危险……]

　　转眼间一年过去，当初瘦弱的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走在街上，再没有人会把她和当年为了一口饭就在街头打架的女流浪汉联系起来。

　　斯摩格坐在椅子上，用湿润的毛巾擦拭海楼石十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非去不可。]

　　[因为那个草帽？]

　　[对。我要亲自逮捕他。]

　　黛栝沉默，良久后，她盯着残旧的地板问：[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我只是过来通知你一声。]

　　斯摩格起身，带着皮质手套的大手抚上她头顶柔顺的发，随意搓揉几下用长辈的口吻命令道：[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听他这么一说，黛栝眼眶都红了，赌气打掉他的手：[你走了最好！罗格镇没人压得住我，我要去打架，去偷东西！]

　　知道小姑娘只是在说气话，斯摩格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身高只达他胸口的黛栝，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下次见面时，你应该已经嫁为人妻了吧。]

　　黛栝一愣。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走了。]

　　黛栝回过神想拉住他，被他轻易躲开，接着回应她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7】

　　斯摩格走后，黛栝呆愣在充满烟草味的房间，任眼泪滑过脸庞钻进脖子，伤心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推窗透气。

　　该死的斯摩格，走吧走吧，永远不要回来！

　　心中咒骂着，忽然，余光看见不远处的书桌上，用一块西瓜糖压着的信。

　　打开一读，黛栝额上的井字更是加深几分，什么叫做年纪不小了，不要任性，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老烟鬼管得还挺宽呢？！

　　她烦躁地将信揉成一团，使劲往门边的垃圾桶一扔。

　　……扔偏了。

　　黛栝翻了个白眼，任命地走过去，将纸团捡起来重新丢进垃圾桶。

　　忽然，她眼前一黑，头开始发晕。

　　老毛病，又低血糖了。

　　她赶忙坐到地板上，平静下来大喘了好几口气，视线逐渐恢复后赶紧补充糖分。

　　之前压信的西瓜糖引起了她的注意。

　　换在平时，她是绝对不会吃西瓜糖的，斯摩格知道这点，拿西瓜糖压信估计也只是顺手而已。

　　毕竟她经常把吃不惯、店里又卖不掉的西瓜糖塞进他外套口袋。

　　她剥开糖纸，将粉色的硬糖放入口中，嫌弃地皱起眉头。

　　果然不喜欢这个怪怪的味道啊。

　　随手将糖纸攥成一个小团，忽然觉得有地方不对劲，似乎遗漏了什么。

　　她一愣，望着掌心的糖纸球，颤抖着指尖将它剥开。

　　皱皱巴巴的糖纸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如果实在找不到配得上你的臭小子……那就等我回来吧。]

　　……

　　黛栝低头站在书桌前，又是哭又是笑。老烟鬼是傻子吗，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吃西瓜糖！

　　若不是刚才刚好低血糖了，她是绝对不会将这颗糖剥开的！

　　故意的，故意的！他早知道她不会吃西瓜糖，所以才将这段话写上这张糖纸上！

　　她会剥开这颗糖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一，老烟鬼打得就是不让她看见的主意。

　　根本就没有真的想让她等他。

　　黛栝气得落泪。

　　雨过天晴，窗外传来军舰离开的声音，她抬手压住被风吹起的短发，目光悠远地望向斯摩格所在的方向，赌气着想————不是不想让我等吗？呵呵，我偏要等你。

　　【8】

　　蒙奇.D.路飞当上海贼王那年，海军本部三大将的斯摩格回到他出生的罗格镇。没人知道他具体回来的原因，有人猜测是因为当年他在这里让草帽顺利逃跑，所以才会在草帽当上海贼王后心有不甘。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不是全部。

　　七年里他经常回想，那个曾经饿到被迫偷窃，为了一个栖身之所还特意打架被抓进监狱里的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辈子注定要为正义奉献一生，为了不耽搁她，也是为了不影响自己，竟是整整七年没有联系过。

　　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心中烦躁，连口中的雪茄都被细雨淋湿了。

　　斯摩格从外套口袋掏出烟盒，拿出两根崭新的雪茄放入齿间，划燃火柴点上。

　　站在军舰上望着故乡熟悉的景色，站在他身后的达斯琪忽然惊呼：“斯摩格大将，那边那个……是黛栝小姐吗？”

　　【9】

　　七年不见，黛栝已经27岁了。

　　比起当年的青涩，现在的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浓的女人味。

　　不再像个假小子，也不再毛躁，她留着齐腰长发，穿着蝴蝶袖的浅色上衣，笔直的腿被白色的牛仔裤包裹住，呈现出完美的线条。

　　只要是个男人，不管是谁，在看见她后一定会为她心动。

　　斯摩格也不例外。

　　他化身烟雾，直接朝她躲避着的角落飞去。

　　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眼前，黛栝愣了愣，恬静的脸上埋怨与欣喜交错，最终转为一个生硬客套的微笑：“好久不见了，斯摩格上校。啊不对，是斯摩格大将。”

　　斯摩格咬着雪茄，听到她生疏的语气，用凌厉的目光深深打量着她的脸，随后朝她藏在身后的左手看去。

　　黛栝将左手又往后藏了藏。

　　斯摩格心中早有预感，直接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的左手从身后拉出。

　　白皙的手指上，什么都没有。

　　“你以为我结婚了？”

　　黛栝抽出手，明明在笑，声音却带有浓浓的鼻音：“老烟鬼，你傻吗？你明明知道我不爱吃西瓜糖。”

　　斯摩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皱起眉，颤抖的低沉嗓音透露出他此刻的不确定：“你……”

　　“对，我一直在等你。”她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了，“你可真够慢的啊。”

　　啪哒。

　　两根雪茄落地。

　　斯摩格微怔后用力将她拉入怀中，俯身吻了下去。

　　黛栝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沉沉的烟味蔓延在口中，她小心回应着他粗暴的吻，双手环上他结实的腰。

　　多年未见，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不知过了多久，她将侧脸靠在他起伏的胸肌上，哪怕心中柔软一片，也没忍住狠狠踩了他的皮靴一脚。

　　“臭烟鬼。”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头埋入他的胸口，贪婪呼吸着他身上的烟草香。

　　“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10】

　　曾经流落街头的小混混黛栝住进斯摩格家的第八个月，从糖果店下班回家后，意外发现斯摩格没有在巡逻，而是坐在客厅老旧的沙发上抽烟。

　　她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硬糖，递到他面前。

　　[斯摩格上校，吃不吃西瓜糖？]

　　[不吃。]

　　[诶？吃嘛，挺难吃的哦。]

　　斯摩格瞥她一眼，烟嗓沙哑：

　　[难吃你还叫我吃？]

　　[哈哈哈，对啊，因为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她自作主张地剥开一颗，抽掉他口中的雪茄，将粉色硬糖放入他口中，笑着问：[这糖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

　　[……？]

　　[表里不一啊。说是西瓜味，其实放进嘴里后会发现除了死甜外，根本和西瓜沾不上边。]

　　斯摩格没耐心慢慢吃糖，直接嚼碎咽下：[跟我有什么关系？]

　　[唔，怎么没关系？所有人都觉得你凶恶可怕，可实际上你再温柔不过了，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样子。]

　　[…………]

　　[你知道吗？虽然我不喜欢西瓜糖，但是呢————]

　　她靠近他，澈蓝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窘迫的模样，调皮地翘起唇角：[我喜欢像西瓜糖一样表里不一的你。]

　　The End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