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务正业

　　茅诗灵看向容允，“你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容允走到茅诗灵面前，“有时间，便来了。”
　　茅诗灵微微点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来都来了，一起用顿便饭吧。”

　　于是，什么也没搞明白的茅永昌就坐在了桌子上。
　　本来四个人的桌子坐了五个人，倒也不觉拥挤，只觉热闹。

　　钱康拿出银针，在面前的饭菜里一一试过以后，就退到了一边。
　　除了茅永昌食不下咽，其他人倒也没有太过拘谨。
　　房氏甚至亲手给容允盛了一碗冰镇银耳汤，笑得亲切。

　　用完午膳，茅文宣迫不及待试剑去了。
　　房氏也拉着没有颜色的茅永昌离开，房里只剩下茅诗灵和容允。

　　茅诗灵声音轻飘飘的，“当今圣上，为什么会突然拜托一个媒婆来找我？”
　　容允看向茅诗灵。
　　茅诗灵也看向他，继续道：“别再用所谓的，喜欢我在意我十几年的借口。”

　　容允笑得眉眼弯弯，“那是十五年前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茅诗灵愣了愣，“约定？”
　　“是啊，”容允声音带了些怀念，“十五年前，我和一个哭着舍不得我走的小丫头约定，等到她长大了以后就嫁给我。”

　　容允眼神里的感情没有一丝杂质，看的茅诗灵反倒有些不自在。
　　就好像真的是她没有遵守约定一般。

　　茅诗灵别开眼，抿唇不语。

　　容允脸上的笑意更甚，站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我来只是想要让你安心。”
　　茅诗灵也站起来，“让我安心？安心什么？”
　　容允没有回答，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印章，容允把印章放到茅诗灵的手中，“这是小凤印。”
　　看着手里的盒子，茅诗灵皱了皱眉。
　　“小凤印，没有凤印的权利，却能代表凤印的尊贵身份。”容允解释道，“这是我们容家特有的……”
　　茅诗灵歪了歪脑袋，“特有的？”
　　容允凑近茅诗灵耳边，悄声道：“定情信物。”

　　茅诗灵脸上热了热，鼻尖是容允身上淡淡的沉香。
　　容允直起身，伸手把茅诗灵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凤袍要三个月时间才能制成，也就是说我们的婚期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到。”

　　容允笑容温柔，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茅诗灵手指动了动，别开眼，“钱康呢？不是要回去吗？”
　　“我们到门口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果不其然，两人走到相府门口的时候，钱康带着两个侍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钱康对相府一家很是喜欢，一直都笑眯眯的，“马车已经备好。”

　　茅诗灵看向容允：“这回身边可要多带些人，别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了。好歹你也是……九五之尊。”
　　最后四个字声音说得极轻。

　　听出茅诗灵语气里的担忧，容允笑拱了拱手道：“多谢诗灵担忧，容允记下了。”
　　茅诗灵忍不住抿唇。
　　这个人，说话怎么颇不正经？

　　凤袍还有三个月才能绣好，还有茅诗灵入宫时要穿的宫装嫁衣，一件件准备过来，茅诗灵入宫的日子定在了秋季中旬。
　　入宫的日子虽说还在很久以后，容允的赏赐倒是一件接一件的往丞相府送。
　　今天送十几身轻薄襦裙，明儿送十几件珠宝首饰。
　　有时候心血来潮，还来相府溜达一圈。

　　茅诗灵坐在窗前，小霜在她身边轻轻扇着风。
　　“小姐，时间快要到了。”
　　茅诗灵应了一声，手腕上血红的镯子很是打眼，“今日的画舫是哪家主持的？”
　　“贾府。”

　　“这个贾家，明明和相府那么不对付，怎么每年还是朝相府递这些邀请。”
　　茅诗灵叹了口气，她一点也不想去湖边。

　　小霜听了，安慰道：“小姐若是不想去便推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小聚。”
　　茅诗灵摆摆手，“既然是京城里的小姐都要去，我们相府自然也不能缺席。万一被那些有心之人听去了，说不准还要说我们相府目中无人。”

　　小霜微微蹙眉，半晌道：“小姐要穿哪件衣裳？陛下送来的还有很多您都没试过……”
　　“前些日子白色半袖流仙裙，”茅诗灵道，“就那件吧。”

　　小霜有些不赞同，这间流仙裙虽然漂亮……却也太素了。
　　她家小姐这么美，就应该穿天仙般的衣裳才是。
　　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小霜还是去找了出来。

　　换上流仙裙，小霜给茅诗灵挽了一个垂挂髻，轻点胭脂。
　　小霜露出满意的神情，“小姐，要带些话本吗？”

　　茅诗灵以前参加这些，总是不愿意和那群人待在一起，一直都是自己挑了一个角落，看些话本。
　　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
　　茅诗灵想了想，“带贵妃录吧。”那本事刚刚买的，还没有看。

　　小霜应了一声，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藏入袖中。
　　“小姐，”小霜扶着茅诗灵，“这本贵妃录讲的是什么啊？”
　　茅诗灵想了想，她昨天随意翻了几下，“大概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被皇帝看中，入了宫后步步为营的故事。”
　　“哦……”小霜默了默，“小姐你以前不都是看江湖儿女风流韵事吗？”
　　茅诗灵脚步顿了顿，“是吗？偶尔换换口味。”

　　茅诗灵刚在轿子里入了座，茅文宣就跳了进来。
　　“姐，你怎么也不等等我？”
　　“这是京城小姐之间的聚会，你去做什么？”

　　茅文宣拿过一旁的仕女扇给茅诗灵扇风，“可人家也邀请我了。”
　　“人家邀请你，”茅诗灵瞪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那当然是你弟弟我俊美无双，风流倜傥，无人可比。”
　　“你的墨水呀，估计也就用在夸你自己了。”

　　姐弟俩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湖边。
　　在湖边，画舫很大，上下两层，除了十几位京城贵女，还有在画舫边缘站着的五六十位小厮。

　　茅诗灵下了马车，领着茅文宣和小霜往船上走。
　　只是远远的瞧着，茅诗灵就瞧见这画舫船底下漂浮着一缕缕黑色的头发。

　　茅诗灵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声张。
　　不过这微小的动作逃不过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茅文宣，“姐，又有那玩意吗？”
　　茅诗灵知道瞒不过茅文宣，“待会儿不要往湖边走。”
　　“嗯，我知道了。”

　　茅文宣目露担忧。
　　这也是他姐一直都不愿意往湖边走的原因，这湖里，不管是被溺死的女婴，还是失足落水的人，抑或是想不开跳了湖的人，数不胜数。
　　大多数鬼魂虽然都只是飘在湖底，漫无目的，不过有一些却有自己的意识。
　　他们会把逗留在湖边的人拉下水，当成是自己的替身，而自己去转生。

　　从小到大，茅诗灵看过的鬼数不胜数。这些水里的，也就样子更加可怖点，没办法靠近她。
　　尽管这么想着，茅诗灵的手指还是有些泛凉。

　　上了画舫，贾家的婢女连忙出来迎接。
　　其中一个领头的婢女恭声道：“我家小姐恭候多时了。”

　　贾家一共两位小姐，年长的那个性子泼辣，茅诗灵也去过那家伙的茶会，那个时候她可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茅诗灵走过重重叠叠的珠帘，问道：“不知是贾家哪位小姐？”
　　婢女道：“是府上的小小姐。”

　　说起这个贾家的小小姐，茅诗灵在记忆里倒是见过一次……似乎是一个非常腼腆的姑娘。

　　婢女掀起最后一重珠帘，一个娇小的身影连忙迎上来。
　　少女脸色通红，结结巴巴：“你、你们来了。”

　　少女面对着茅诗灵，眼神却一直朝茅文宣瞟。
　　茅诗灵突然就明白过来了，这次邀请她来，看来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少女看着茅诗灵，羞涩道：“茅、茅小姐，我叫贾余青，初次见面。”
　　茅诗灵嘴角弯了弯，“叫我诗灵就好。”

　　贾余青小媳妇一般跟在茅诗灵身后，三人落了座，画舫缓缓动了起来。
　　画舫前后被珠帘围绕，有风吹过，响起清脆的声音，让人心里也清爽不少。茅诗灵在京城里没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大多数人一听说她能看见那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就吓得面无人色。
　　茅诗灵也习惯了，等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她就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看风景，看看话本。
　　可这一次，贾余青却硬是坐在她身边，半步不肯挪一下。

　　贾余青给茅诗灵夹了一块糕点，笑得羞涩：“这花糕是刚冰镇过的，吃起来口感甚好。”
　　茅诗灵捻起尝了尝，嗯……的确美味。

　　不过，本来茅诗灵最近在京城的风头就比较盛。
　　现在这画舫的主人坐在她身边，还对她如此殷勤，不想引人注目都不可能。

　　花糕在嘴里融化，让茅诗灵烦躁的心情平静了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茅文宣却突然低低地叫道：“姐！”

　　茅诗灵看过去，“怎么了？”
　　“姐，”茅文宣抓起茅诗灵的手腕，“玉镯裂了。”
　　茅诗灵心里一紧，看向手腕。

　　本来通透的玉镯现在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般的碎裂痕迹，中间雕刻着的佛像，更是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茅诗灵若有所觉，朝画舫后方看过去。

　　一个在水里泡得全身发白的男人走了上来，他穿着一身不知是青色还是灰色的破烂衣裳，头发披散在面前。随着他的步伐，蜿蜒了一路的水渍。
　　从那并不浓密的长发里，有一只眼角微微腐烂的眼睛正看着茅诗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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