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务正业

　　容允的动作很快，茅永昌还没有到家，圣旨已经先一步到了相府。
　　茅永昌走下轿，朝自己的演武场走。
　　李六走过来，道：“老爷，少爷和夫人在中堂等你。”
　　“找我作甚？”
　　李六眼神有些奇怪，“宫里刚刚来了圣旨。”
　　茅永昌脚步微微一顿，“圣旨？赐婚的圣旨？”
　　“是，少爷似乎很生气。”
　　“夫人呢？”
　　“夫人……小的看不出来。”

　　茅永昌有些不安，他本想回家后好好和夫人解释解释，不过现在看来……
　　茅永昌衣服都没换，朝外走，“就说没看到我。”
　　李六：“老爷……”
　　“给我站住！”房氏捏着手帕，走到茅永昌面前站定，“说说吧。”
　　“对！说说，说说！”茅文宣站在房氏身后，“快给我个解释！”
　　茅永昌眉毛一横，“小兔崽子，你朝我喊什么？我是你老子！”
　　“老子也不能随随便便决定我的婚事！”
　　“嘿！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茅永昌指着茅文宣，一巴掌准备糊上去。
　　房氏站在茅永昌面前，“你动他一下试试！这次是你不对，我们当初是怎么说的，不是说好让孩子自己选择他们的婚事吗？你怎么私自决定了？连我都没有商议一声。”
　　“这……”茅永昌收回手，握住房氏的手，“夫人，你听我说，事出有因呐。”
　　房氏抽回手，翠绿的镯子晃得茅永昌心慌，“说罢。”

　　茅永昌一五一十，把贾誉林在朝上的所作所为道给房氏听。
　　茅文宣站在两人面前，走个不停：“爹，这个贾家的老头实在不是个东西确实应该教训……可你好歹也当官这么多年了，肚子里的坏水肯定不少，为什么非要牺牲你儿子我的终身幸福呢？！”
　　房氏坐在偏殿的主位，脸上总算是平静了点，“你消停点。”
　　“娘！”茅文宣气得跺脚，“你可不能因为父亲的几句话就不帮我！”
　　房氏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了，茅永昌答应她的事情，总是会做到的，“文宣，你认识那个贾家的小姑娘吗？”
　　茅文宣点点头，又迅速摇了摇：“不熟。”
　　“你觉得她和京中的一众闺秀比起来，如何？”
　　茅文宣想着贾余青那张要哭不哭的脸，没来由的有些烦躁：“胆小又爱哭。”
　　“你讨厌她？”
　　“不……”茅文宣一愣，随即额头冒出冷汗，“讨厌，特别讨厌！我一看见她就觉得自己全身都不自在。”

　　问到这，房氏舒展了眉眼，也不再和茅永昌置气，她道：“你呀，尽可以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人，过几年，若你还是不喜欢她，大可找个借口借病推脱。”
　　茅文宣听到房氏的话，这会儿反而有些不大舒服。
　　房氏的语气颇为意味深长，“这件事就这样吧，左右咱们也不能抗旨。”
　　茅永昌连忙站起来，环着房氏朝外走，留茅文宣自己一人在偏房里胡思乱想。

　　这消息传到贾府，届时贾誉林已经到了家。他前脚刚踏进贾府，后脚圣旨就到了。
　　咬牙接过圣旨，贾誉林板着脸看向贾余青：“我本来以为你和你姐姐不一样，会听从我的安排，做个温顺的良人。”
　　贾余青脸色发白，“祖父，余青……”
　　“我就只问你一件事，”贾誉林的语气不辨喜怒，“你当真和茅永昌家那小子情投意合？”
　　贾余青声音怯怯，“茅公子他……对孙女无意。”
　　贾誉林听完，沉默良久，“我明白了。”

　　说罢，贾誉林朝自己的书房走去，不再多看贾余青。
　　贾余青咬了咬唇，看着贾誉林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对不起，祖父。”

　　朝臣们因为这件事情开始议论纷纷，隐藏在暗中的人蠢蠢欲动起来。
　　钟寒钱从帘内走出，仍旧病态又斯文：“这是第三位了吧。”
　　祖朋面色平淡，“皇上最近不知是不是被丞相的女儿迷得神魂颠倒，做事都变得荒诞起来。再加上今日早朝，简直可以说是明摆着对丞相偏心，真是让我们这些拥皇党伤心。”
　　“我倒是觉得，”钟寒钱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这件事对你的帮助很大。”
　　祖朋没有回答，反而问：“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钟寒钱道，“还欠缺一个良机。”
　　祖朋轻笑，“放心吧，机会总会有的。”

　　封后大典这天，茅诗灵早早地被叫了起来。
　　小霜虽然一夜没睡，眼睛却亮得吓人，“小姐，梳洗完毕后，由小霜来帮您梳妆。”
　　茅诗灵知道她自从入宫起，小霜就一直在和宫里的老嬷嬷学这些，“嗯，让我看看你这几日都学了什么。”

　　封后大典马虎不得，虽说小霜的手艺已经十分传神，不过十几位嬷嬷还在在一边盯梢，若是出了半分差错，她们也好纠正过来。
　　小霜也知道，手下更是认真了许多。
　　好在小霜心细，没有出什么差错。

　　凤袍主黑色，袖摆处用金线绣着祥云图案，裙摆的金色凤纹一路延伸到胸口，层层叠叠，交相辉映。
　　茅诗灵穿上繁复的凤袍，戴上沉重的凤冠，这一身沉甸甸的重量，让茅诗灵忍不住挺直了腰板。
　　“小姐，我们该出发了。”
　　“好。”

　　乘上凤撵，茅诗灵身前身后排了两排长长的队伍，队伍之外又有两排太监随侍，四匹马并驾齐驱拉着凤撵朝祠堂走去，皇后册封大典选在祠堂，一是为了告知先人，二是为了祭天。
　　凤撵走得不快，在这微微寒凉的秋季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这个时候，祠堂周围已经站满了人。满朝文武正身而立，在茅诗灵下了轿子以后纷纷行礼。
　　茅诗灵朝不远处的祭坛走去——突然，茅诗灵的手指抖了抖。

　　不远处走向祭坛的阶梯上，一个断了头的女人趴在那朝她看。
　　茅诗灵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她微微抬眸，看着几十个台阶之上的祠堂以及人群，脚步又恢复正常。
　　那上面……
　　有人在等她。
　　容允在等她，她应该再……勇敢一点。

　　茅诗灵目不斜视，走过脸面模糊的女人，朝最上方走去。
　　身后的宫女目不斜视，低垂着头，动作整齐划一。
　　终于到了高台，祠堂前守着的是朝廷重臣，他们看着茅诗灵穿着凤袍缓缓走近祠堂，神思各异。

　　茅诗灵把这些都抛在脑后，她眼里只有那个站在祠堂里的人。
　　那个包容了她一切，宠爱她爱护她的男人，正站在祠堂里面，等着她。茅诗灵眼睛发亮，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
　　抬脚跨进祠堂，茅诗灵轻声道：“容允……”
　　容允转身，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看得茅诗灵心跳越发不受控制。

　　容允牵着茅诗灵，两人走向牌位前跪下。
　　钱康捧着圣旨，开始说着繁复的古文，说了什么，茅诗灵没有听清，她现在看着容允的侧脸，有些移不开眼睛。
　　容允含笑看向她：“诗灵。”
　　“嗯？”茅诗灵微微歪头，有些走神。
　　容允心尖颤了颤，“不要急，来日方长。”
　　茅诗灵愣了愣，回味了好半天才明白了容允的意思，顿时耳朵尖红得滴血。

　　宣读圣旨的钱康可不敢走神，快要把嘴皮子都给念干了，那一卷长长的卷轴终于念完。
　　钱康转身取来装着凤印的托盘，微微躬身。
　　容允拿过凤印，郑重交到茅诗灵手里，“皇后，以后后宫一应事务均由皇后把控，朕也能把心思放在国事上，不再分神。”
　　茅诗灵屈膝行礼，道：“臣妾遵旨。”
　　话音刚落，满朝文武屈膝，朝祠堂方向遥遥行礼。

　　封后大典结束，容允和茅诗灵同乘凤撵回宫。
　　“我还是想不起来，”茅诗灵有些苦恼，“我们到底是在哪里遇见的。”
　　容允握着茅诗灵的手，“想不起来实属正常，孩提时的记忆总是模糊。”
　　茅诗灵微微点头，“不过，我还是很想记起来我们的相遇……”会是怎么样的呢？孩提时间的邂逅，青梅竹马的相伴？可是她一个臣子之女怎么会和皇子相遇呢？
　　“我可以讲给你听，”容允笑道，“你当初是如何一把泪一把鼻涕的说要嫁给我的。”
　　茅诗灵：“……”

　　到了凤仪殿，容允仍旧不能停留，“晚些时候来找诗灵。”
　　茅诗灵点点头。
　　容允轻轻笑了笑，上了凤撵。
　　“等等！”
　　凤撵停了停，茅诗灵小跑两步上了步撵，在容允疑惑间，伸手抓住容允胸前的衣服。
　　“诗灵？”容允伸手扶住茅诗灵，生怕她不小心磕到，这凤袍这么沉重，走起路来想必十分——

　　容允怔愣，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不过瞬间，容允回过神，手上微微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容允才松开茅诗灵。
　　“诗灵不必如此心急，”容允轻抚茅诗灵的脸，“晚上等我。”
　　茅诗灵紧紧看着容允，“陛下金口玉言，说过的话会算数的是不是？”
　　“自然。”
　　“那臣妾想要求陛下一个承诺，”茅诗灵声音小了点，“若是陛下以后另有新欢，定要赐臣妾一纸休书。”
　　容允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休书？”
　　茅诗灵点头。

　　容允嘴里反复回味这个词，半晌伸手拉着茅诗灵的手腕朝他身边扯了扯。
　　茅诗灵倒在容允怀里，腰间被男人紧紧锁住，冷笑从茅诗灵头顶上传来，夹杂着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就算朕死，也不会写这玩意儿。”
　　没等茅诗灵反应，容允的语气缓了缓，“所以，我不会有新欢，你也不会有需要……的时候。”
　　茅诗灵敛着眉目，撑起身体，也不敢看容允，匆匆说了句：“知道了。”
　　便头也不回，朝凤仪殿走去。

　　小霜跟着茅诗灵，疑惑道：“小姐，怎么走得这么快？”
　　茅诗灵伸手扇了扇，感觉脸上的热度稍微消散了一点，才恍惚间意识到：
　　完了，她真的掉进名为容允的坑里了，还是非常自愿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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