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返航计划

　　想来，自然要从最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开始……

　　没有利用价值的，和无亲无故、死了也不会有人挂念报复的人……

　　回忆走到这里，戛玛再一次感觉到了当初那种近乎要将她的心给揉碎踩扁的酸涩感觉。

　　只是，那些自私鬼却不曾料到欧米伽一直偷偷在身边备着几瓶基因改造的药水，更不会想到，在经过基因改造之后，她和欧米伽会不再需要呼吸面罩和补给罐——他们不仅活下来了，还拥有了在地球上生存下去的能力，甚至……得以“永生”！

　　只是没想到这基因改造的药水还会有副作用，也不知是药水本身的问题还是和地球的地理环境发生作用的结果呢？

　　但戛玛真的很希望那是药水自身的问题，因为这样一来，那些抛弃了他们的自私鬼，在登陆目标行星之后，也会成为一群断手断脚、发秃齿摇的废物！

　　想到这儿，戛玛禁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活下来了不是么？

　　既然已经活下来了，就不该再这般消沉……

　　那小伙儿当时说自己已然成了火星上的最后一位居民，没想到当初繁荣文明的火星竟已衰落至现今这步田地，还真是想听听当初那批留下的人又遭遇了些什么样的事情呢？

　　毕竟相比较而言，他们可是要善良得多了……

　　戛玛抿紧嘴唇陷入了沉思，忽地灵光一现。

　　或许……这会是一个好办法，一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呢！

　　想得心里痒痒，她不由得开始跃跃欲试了。

　　*

　　端午过了，天气渐渐变得燥热，来琴行上课的小朋友们也似这变换了的天气一般变得躁动起来。

　　眼前的钢琴键起起落落，但在上边表演的那双手却瘪得像两片树叶，莫说握住一颗鸡蛋了，只怕是连颗红枣也握不住呢。

　　慕方晴抱着胳膊直视着方浩，而方浩也歪着脑袋瞅她，那表情，就差没把舌头给吐出来了。

　　“学钢琴很无聊是么？”慕方晴直视着方浩的眼睛问。

　　可方浩依旧歪着脑袋，还冲慕方晴眨了两下眼。

　　“我知道你心里很不服气，有什么意见你尽管提，我不会生气的。”慕方晴微笑着说，可咬在嘴里的语气明显透着一股恶狠狠的味道。

　　但方浩不愧是方浩——慕方晴认为最难对付的学生之一。

　　“老师，我觉得学音乐没有什么用。”方浩说，“而且你现在教我的东西很无聊，我以后也不可能靠这个来混饭吃。要不……咱俩偷偷来个约定？老师您放点儿水，我也不告密，咱俩都能混个开心，怎么样？”

　　“是吗？”可慕方晴没入他的套，只是依旧那样笑着，“那你觉得，什么才算是‘有用’的呢？”

　　“嗯……”方浩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忽然间就变得很认真，“就是那种……很酷的，给人感觉很专业的，能让班上的女生都冒星星眼崇拜我的！”

　　慕方晴沉沉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方浩说道：“跟我过来。”

　　方浩有些疑惑，但能离开琴凳可是让他倍感开心，于是他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屁颠屁颠地跟在了慕方晴身后。

　　“秦二！”慕方晴冲正立在窗口发呆的秦二喊了一声。

　　出神猛地被打断，秦二被吓得打了个寒颤，但回过头发觉是慕方晴在喊他，还一脸严肃的表情，使得他立时感觉不妙，于是赶紧一溜小跑到了慕方晴身边，又瞅瞅对着他贼溜溜眨着眼睛的方浩，一时只觉有些搞不清状况，便向着慕方晴小心翼翼地发问道：“怎么了？”

　　“给我伴个奏，就弹咱们前不久刚一起练过的那首曲子。”

　　“怎么了？你又想整学生玩儿了？”

　　“嘿，我说，你咋就这么了解我呢！但，对付这些熊孩子，这些招数是最管用的了。”

　　“你确定这小鬼头能欣赏得来这种级别的曲目啊？”

　　“欣赏得来欣赏不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够震撼！能唬得住人！”

　　“好吧，姑奶奶……”

　　悄悄话结束，秦二懒洋洋地坐到了钢琴椅上，慕方晴则撸了撸袖子在架子鼓跟前坐好，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住了方浩，直吓得他冷不防地就是一抖。

　　“今天姐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酷’，什么叫‘专业’，什么叫‘足够把小女生掰弯的那种帅’！”慕方晴说着，把那护理得油光水滑的直发一甩，便对着秦二发话道，“开始吧！”

　　几颗音符乖巧而又文静地顺着慕方晴的话音溜了过来，很快便织成了俏皮的旋律，富有韵律的节奏就像是充满诱惑却又不失礼貌的邀请。

　　慕方晴对着跟前的架子鼓击打起来，双脚也很快跟着击起了节拍，光滑的鼓槌在她的手里灵巧得就像是一条炫目的金鱼，时而轻吻鼓面时而狠扫吊镲，磅礴的气势看得人目不转睛，就好像被狡猾的小恶魔下了定魂的咒语似的。

　　慕方晴一面演奏，一面得意地瞅着方浩，似乎很满意他这会儿现出的一脸看傻的表情。

　　曲子在慕方晴和秦二默契的配合中结束，钢琴和架子鼓宛若心有灵犀般同时停止了演奏。

　　慕方晴站起来，见方浩的目光痴痴地随着她转过来，不由得坏笑着问道：“酷么？”

　　方浩傻傻地点了两下头。

　　“专业么？”

　　“专业……”

　　“对付你们班上的小女生够么？”

　　“够了！绝对够了！”

　　“那你现在……还觉得你正在学的东西没有用么？”

　　“不觉得了……老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会敲架子鼓啊？”

　　“你又没问我。”

　　“啊……老师，那我能把我现在在学的钢琴课改成敲架子鼓的课么？”

　　“这……”慕方晴不由得吃了一惊，“你爸妈不会同意的吧？”

　　可意外地，方浩一下抱住了慕方晴的腿，一时变得眼泪汪汪的：“可是我好想学架子鼓啊！”

　　慕方晴略带尴尬地转向秦二，可他却在抛下一个“你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解决，我已经完美地当好了绿叶”的眼神之后，便咳嗽一声离开了。

　　慕方晴气呼呼地对着秦二摩拳擦掌，可见方浩一直抱着她的腿不放，只得放软态度好声好气地说道：“那你好好练琴，假如表现好能够提前完成任务的话，我就在下课之前教你打架子鼓，怎么样？”

　　方浩欢天喜地地大喊了一声“太好啦！”，便急急地奔向了琴凳坐好，翻开乐谱无比认真地练习了起来。

　　“方浩。”

　　像是有所感触，慕方晴向着方浩那边走过去，目光停留在琴键上，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嗯？”

　　方浩很快应声，带着些疑惑看向了慕方晴。

　　“钢琴不像架子鼓那么咋呼，可它是每一个学音乐的人都必须首先接触的东西，你明白吗？”慕方晴说，脸上的神情很是认真。

　　“嗯……”方浩点点头，可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他似懂非懂。

　　“有时候——不，应该说大多数时候，精彩的表演或是创作都是从单调无聊的东西开始的，你懂吗？”虽然感觉方浩并不一定能够理解，可是慕方晴依旧想要把她想说的话给说完，“大师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他们能看见这种常人看不见的联系。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觉得你现在所学的东西没有用就放弃它。就像刚才我敲架子鼓，那也是经历了许多单调无聊的训练才能做到这样随心所欲的。在艺术的最高级别，很多东西都是共通的。你认为单调无聊的东西，在专业的人看来，却恰恰是最重要的，是叫作‘基本功’的东西。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人，你又怎么能奢望他在该冲刺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不受羁绊地冲出去呢？”

　　“哦——”方浩点点头，可脸上很快现出了沮丧的表情，“老师，你讲得太深奥了，我听不懂啦……总之，我努力完成老师交待给我的任务，然后放学之前老师就按约定的教我敲架子鼓，好不好？”

　　说罢，他又顽皮地冲慕方晴眨了两下眼睛。

　　“没事，以后你会明白的。”慕方晴无奈地笑笑，“好好练习吧，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那么自然会信守承诺啦。”

　　方浩欢快地拍了拍手，很快再度兴致勃勃地投入了练习之中。

　　慕方晴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这才发觉天又是要暗了，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毕业之后时间真是过得飞快，就好像踩着滑板疾速向前冲刺的少年一样，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愿意给人留下。

　　于是，她忽地就有些怀念起之前那些无所事事的，用一本小说一杯下午茶便能打发掉小半天的假期来，然而青春毕竟是只能拿来怀念的，一旦过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说起来，到今天也已是有三天过去了，阿尔法却是到现在都没有醒，不知道这件事以后又会怎么发展呢？

　　想着，她不由得又是感觉有些忧虑起来，便呆呆地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和窗外那些郁郁葱葱的林木混在一起，分外像是一个错置了时空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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