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公的小棉袄

　　微风轻拂人面，枝头仅存的槐花连这微小的晃动都承受不来，零零散散晃晃悠悠地落下，可惜数量实在稀少，五月飞雪的美景只能等到明年。

　　树叶仍是繁密的，隔开了午后的太阳，只稀稀疏疏地漏几分下来。

　　此时树下。

　　小竹椅，小矮桌，一碟点心一壶茶。

　　地锦就坐在小竹椅上，话本子摊开在膝，看页数，已近尾声。

　　点心，是江垣带回来的，味芳斋新出的槐花糕，一口咬下去，酥而不黏，甜而不腻。

　　呷上一口茶水，微苦与微甜皆在口中。

　　话本子，是托二皇子买的，他进宫时再悄悄拿过来。

　　那是唯一知晓自己女儿家心事的人，短短几日，地锦甚至觉得赵瑜已然成为了自己的闺中密友。

　　当然，话本子的钱照样给的。

　　花了她小一半家资。

　　还只能趁江垣哥哥不在的时候偷偷看。

　　她可是记得江垣说过，让她少看这些书的。

　　不过嘛，地锦想着今时不同往日，这些话本子可不单只是消遣了，主要是取经之用。

　　可是看来看去，竟无一本是能为她用的。

　　将膝上还剩几页未看完的话本子合上，随手搁在矮桌上，地锦揉了揉略微酸涩的眼睛，深叹了口气――

　　又是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于她没有任何用处，她与哥哥每日都相见，次数都数不过来了。

　　这已经是第七本了。

　　竟是没学到一招能用的。

　　那些个书生能得小姐们的青睐，无外乎才情、人品、容貌三者。

　　才情。地锦默数了下自己读过的书，除了启蒙的那些三纲五常仁孝义外，就是医书和这些话本子了，诗词歌赋，没一个会的。

　　所以，才情――

　　没有。

　　人品，地锦私以为还不错。

　　容貌，是被江垣夸过的。

　　可是，看来看去，小姐们还是最最看中才情，才情上佳的书生只需作几首诗，便能得佳人芳心暗许。

　　写这些话本子的人，定是也觉得追人是件苦差事，故省去了这一段，大多着墨在书生小姐相爱后遭到的重重棒打。

　　屋里还有两本没看过，地锦甚至都提不起兴趣。

　　趴在矮桌上打起了盹。

　　几片槐花落于发间，佳人毫无所觉。

　　地锦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有双手在自己脑袋上轻轻抚弄着，慢慢抬起头，杏眼里尚朦胧着。

　　“还是很喜欢看这些？”清冷的声音里透着几丝藏不住的落寞与无力。

　　刚睡醒，脑子混沌的地锦并未听出来。

　　待下一瞬间清醒过来，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双颊漫上胭脂色，低声支吾道：“还、还好，就是打发时间的话，还挺好看的。”

　　地锦：完了，哥哥会不会觉得自己沉迷于这种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一颗.春.心无处安放！

　　看着慌张羞怯的小姑娘，江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些话本子哪里好看了？”

　　“好、好看在……这些话本子结局都很圆满啊，书生和小姐都在一起了！”结局不好的她才不看，她就希望自己和江垣哥哥也能像这些话本子的人一样，团团圆圆，欢欢喜喜地在一块！

　　“……你想跟未来的夫君过话本子上的日子？”

　　“嗯，不过是结尾的那些日子，中间那些波折不要！”急切地解释完，地锦又是一阵羞涩――想跟江垣哥哥过那些日子！

　　江垣沉默了一瞬，眼眸深处闪过苦楚和挣扎。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会开始期望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会盼想着他永远都给不了她的那种日子。

　　“以后不要看了，你还小，待出宫后……我自会替你……替你择一良人。”声音沉闷透着不悦，江垣已是极力克制着自己，说罢便进了屋，顺手将那话本也带走了。

　　话本已被捏变了形。

　　只是地锦惊诧于江垣的话，并未注意。

　　她想，哥哥果真对她毫无半点男女私情啊。

　　她已经十八岁，不小了。

　　她也不需要什么良人。

　　她只想要江垣。

　　罢了，喜欢他，已经是她最大的欢喜。

　　能陪着他便已经足够。

　　江垣将那本书烧了，赵离早早进屋了，此时见江垣阴沉着脸烧书，好奇之下看过去，隐约可见书名，一看便是儿女情长的故事。又望了望屋外耷拉着脑袋杵在那的地锦，心下以为，江垣在恼地锦看这些不正经的书。

　　想了想，默不作声地做自己的事，也不开口问，生怕引火烧身。

　　江垣恼的不是地锦，是他自己，是这本书的结尾。早在地锦醒来，他便顺手翻到了最后一页，如地锦所说，很圆满，圆满得叫他无助无措……

　　话本子的最后，那么刺眼的四个字，是他永远无法给他的小姑娘的――

　　儿女绕膝。

　　儿女绕膝么……

　　呵，罢了。

　　罢了，江垣想着，喜欢她，愿她欢喜就好……

　　待到槐花落尽的时候，私访民间的太子回宫了。

　　这几年，太子赵琮不是在出巡便是在私访，在民间的声望颇高。

　　百姓们都觉得太子将来必是一代明君。

　　朝堂上，众大臣对太子也是赞不绝口，孝宣帝听得龙颜大悦，一连串的赏赐又纷纷流进翊坤宫。

　　德贵妃又被夸成了一代贤妃。

　　明明赵姝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好似一夜之间大家都失了记忆。

　　翊坤宫。

　　太子正襟坐于下首："母妃，姝儿的事，您请节哀。"

　　德贵妃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长子：“看到你回来，母妃也就不伤心了。我没想到老二那个短命鬼居然会掺和进来，是母妃失算了。”

　　“哼，我还以为二皇兄是个好的，没想到居然……母妃，姐姐怎么会失足掉落山下呢？”

　　“不知道，总归，你姐姐也神志不清，失足落下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她自己也不想活了吧。”德贵妃目露哀伤。

　　三皇子一想到姐姐已经没了，眼眶发红，太子沉思了半晌，并未答话。

　　“琮儿，这次回来，不再出去了吧？”

　　“回母妃，不出去了，如今我在百姓中声望已够，朝廷内对我也颇为认可，只管等着登基便是。”

　　“唉，你父皇身子骨向来很好，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坐上那个位置。”

　　“母妃，不急，您现在切勿轻举妄动，待儿子坐上那个位置，您想让谁死，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哪有那么容易，兵权一日握在英国公手里，我便一日不能安心。哪怕将来你登基，怕是也拿他毫无办法，现在你父皇又同意赵离那厮去军营，指不定还会派些什么差事给他，好让他一步步高升！”

　　“母妃放宽心，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当年薛起手握淩国兵权，最后不照样死于母妃献的计策之下。”

　　德贵妃点头，再三叮嘱自己的小儿子：“琨儿，这段时间，你也避着点，切莫跟你姐姐那般犯蠢。”

　　“是，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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