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公的小棉袄

　　赵离住的院落布局很简单，正对着院门便是主屋，东西两侧皆是墙。院子不大，长宽不过三丈，东南角有棵老槐树大半个树冠就遮了一半的院落，另一小部分树冠探出墙外。

　　正值花期，一串串槐花白灿灿地挂在那，风一吹，花香晃得热烈。

　　挨着主屋东侧有间耳房，是放杂物用，现在是地锦的住所。

　　所谓主屋也不过是一间宽敞的房间，用一屏风将房间西侧隔了个空出来，摆了床和卧榻，另一端挨着墙，正对着屏风摆了张书桌，而正对着大门，屏风和书桌中间，则是一张圆桌和几把圆凳。

　　这便是屋里的主要布置。

　　简单却也整齐。

　　此时赵离和赵瑜便绕着圆桌相对而坐，地锦和江垣垂眼立于赵离身后两步远的位置，一副两耳不闻事，恭敬有礼的模样。

　　问完赵离对此事有何看法，赵瑜便自己动手，拎起桌上的茶壶，新翻过一个茶杯，替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啜饮。

　　赵离忍住想回头看向江垣的冲动，学着赵瑜，端起杯子，借着喝茶的间隙，理了下思路。

　　“二皇兄，我也不过才接到圣旨，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还未来得及问清楚，哪里能有什么看法呢。不知二皇兄能否给弟弟解惑，现在这个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为何突然就落到你我二人手上了？”放下茶杯，赵离索性反问回去。

　　赵瑜似是对赵离的反应毫不感到意外，只轻笑一声道：“看来是我误解了，我以为英国公提出你我二人查清此事，必定会事先与四弟打声招呼。哥哥想多了，弟弟见谅。既然你我二人都不清楚，不如一起去大理寺走一趟，将案卷拿来。正好，今日哥哥做东，带你去醉香楼吃一顿，如何？”

　　赵离想了想，点头应允。

　　正准备叫上江垣换身衣服――

　　“你叫地锦是吗，真是个好名字。”赵瑜踱步至地锦面前，声音温柔得堪比春风拂面。

　　不等地锦回话，转头对赵离说道：“四弟啊，不如我们将地锦一同带去，正好也叫地锦尝一尝醉香楼的菜。这宫里的饭菜吃了几年也该吃腻了！”

　　赵离满脸戒备，一副生怕自家闺女被猪拱了的样子：“不好吧，她就一个小宫女而已，二皇兄还是莫要费心了。”

　　“一个小宫女？而已？”赵瑜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离：“你们主仆三人的感情不是极好的么，竟能同桌喝茶。我可没见哪位皇子，不，哪怕只是位官家少爷，也不曾跟仆人坐一张桌子，喝同一壶茶。”

　　说着指指桌面另两杯显然已被动过的茶水。

　　赵离噎了一下，继而叹气道：“二皇兄果然厉害，看来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只知道流连花丛。行吧，都去都去，反正是您做东。”

　　于是，四个人，一辆马车，就这么出了宫门。

　　醉香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兜里没有点份量，是进不去的。

　　当然，菜品的色香味确实对得起价格。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没事就爱来这。故雅间的位置是极难订到的。

　　二皇子一看就是常客。刚一进去，便有管事殷勤地上前迎接：“于公子您来了，您的雅间一直给您留着呢，您请！”

　　赵瑜点头，顺着管事手指的方向拾级而上：“把你们这最有名的那几道菜赶紧上上来，给这几位尝尝鲜！”

　　“好嘞，您稍等！”管事将四人带进雅间，倒好茶水便退下了。

　　随着门关上，那些打探的视线和议论声一起被隔绝在外。

　　从下马车开始，这一路过来，四个人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这也难怪，毕竟四个人容貌突出。

　　而江垣那张半仙半鬼的脸大概是最为夺人眼球的了。

　　许多人都在暗自可惜，看另半边脸，这人若是脸上没有伤疤，合该是四人中容貌最为出众的了。

　　江垣穿着一袭黛蓝色长衫，姿态淡然地与地锦两人跟在两位皇子身后，对其他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只余光时不时朝地锦看去，尤其在地锦那身藕粉色罗裙上来回扫了好几眼，心中欢喜。

　　地锦因二皇子是见过她的，故今日未曾想过在脸上作伪装。

　　俏生生的面容，加上藕粉色的罗裙，整个人更是显得鲜活，连眉心的朱砂痣都愈加娇艳了几分。

　　这套衣裙还是二皇子挑的。

　　刚出宫门，二皇子便先让马车去了京城有名的成衣铺子，念着要替地锦选两身衣服。

　　地锦的私服都是十三岁时穿的，已经不能穿了，只有一身上次出宫看桃花时穿的，就那都还是问药心借来的，有些偏大。

　　最后结账时，江垣率先去付了钱。

　　二皇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太监。

　　江垣还替自己选了身黛蓝色长衫换上，与地锦那套藕粉色，看着就像是一对。

　　二皇子沉了眼眸，买了身水绿云纹长衫，比江垣那套更贵。

　　赵离看这群人买这买那，撇撇嘴，自己默默给自己挑了一身，放在江垣那边，让他一起结了账。

　　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江垣这么有钱！

　　这家成衣铺子的衣服可都不便宜，至少一身衣服快赶上他两个月的例银了。

　　趁换衣服的时候，赵离偷偷问江垣哪来的这么多钱。

　　江垣正想着如何解释，就见赵离突然反应过来的样子。

　　“对哦，好歹你曾经也是个皇子，身上有些银钱，也是正常。”

　　想想又觉得不对：“可你入宫的时候不是搜过身吗？你把钱藏哪了？”突然想到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赵离惊道：“你不会塞那了吧？！”

　　说着眼睛不自觉地朝江垣身后某处看去。

　　前朝就曾出现过，有人往那处塞翡翠珍珠，盗出宫外倒卖。他没想到江垣居然也……

　　江垣面孔沉了下来，目光死沉沉地盯着赵离：“你想多了，兄长曾派人在京城置办过两家店铺。”

　　那两家店铺本是做打探消息用，自打淩国国破后，便单纯的只是经营之用。

　　跟皇后合作后，他托皇后派人联系过两家店铺的主人，好在那是两名忠仆，曾受过兄长的救命之恩，如今无以为报，便让派去的人将近几年的利润分成给江垣带了去。

　　赵离一脸羡慕。

　　他这个皇子着实穷了些，还要靠下属接济。

　　地锦换完衣服，见两人也出来了，忙跑到江垣面前转了一圈。

　　本来二皇子打算付账的时候，她还万般推拒。

　　后来江垣去将钱付了，这才欢欢喜喜地接过衣服去换上。

　　这是哥哥送她的礼物。

　　男人赠予女人衣裙这类私物，是不是代表对这个女人有那么点意思呢……

　　地锦脸颊微红的望着江垣。

　　赵瑜恰好看见这一幕，内心有种说不明的滋味，觉得这姑娘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放着自己这么个英俊潇洒的皇子看不上，偏偏对一个毁了容的太监芳心暗许。

　　但不可否认，他有些羡慕江垣，羡慕有那么一个人，不在乎外貌身份，一心一意地对他……

　　若是地锦也这么对自己，是不是……

　　直到在醉香楼落座，赵瑜还时不时看向地锦，江垣有意无意地向前倾身挡住他的视线。

　　赵瑜朝他看去，他愈发不敢小瞧这个前淩国皇子。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他自己不就是个例子吗？

　　菜式一一上齐，地锦看着满桌珍馐，万分期待，她很久没有吃过宫外的饭菜了。

　　醉香楼她也是知道的，阿爹第一次带她来京城时，便想着带她来吃一顿，可惜醉香楼价格和它的菜式一样好看。

　　阿爹看的病人多是些清贫人家，每次看完也都只收一两个馒头的钱，不至于两个人饿死。甚至有些时候，是不收钱的。

　　“来，地锦，尝尝这个。”赵瑜热络地招呼地锦，将地锦飘远的思绪拉回。

　　地锦有些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哇，二哥，这是我爱吃的！”坐在一旁的赵离将碗伸至赵瑜筷下。

　　“是吗？”赵瑜莞尔一笑，赵离蓦地觉得背脊发凉，就见赵瑜筷子一顿，回手塞进自己嘴里。

　　“嗯，味道确实不错，怪不得四弟喜欢。”

　　见赵离怔在原地，赵瑜语重心长地说道:“四弟，你已经长大了，哥哥再夹菜，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男子汉，还是自己动手吧。”

　　"果然，还是哥哥考虑周全。"赵离咬牙说道。

　　地锦捂着嘴，尽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她没想到这个二皇子，也是个顶有意思的人。

　　江垣默不作声地往地锦碗里夹着菜，地锦一一受下，吃得欢喜。

　　赵瑜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中间，谁都插不进去。

　　侧头望了望旁边自个吃得欢的傻弟弟，赵瑜觉得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夹了一筷子玉珍白菜到赵离碗里。

　　赵离抬头看向赵瑜，双眼明晃晃地控诉，说好的男子汉自己动手呢，而且自己最讨厌吃白菜了，做的再贵再好看也不吃！

　　“不要挑食，你还小，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

　　一顿饭吃吃完，已过了晌午。四个人乘着马车朝大理寺赶去。

　　大理寺卿早已将卷宗备好，就等着两位皇子上门了。

　　总算扔出去一块烫手山芋，大理寺上下都松了口气，无比配合二人的询问。

　　“那女子的尸首已有些腐烂，仵作检查完后，太傅便安排人将其葬了。这是仵作的记录。死因乃是后脑勺受到撞击，应该是被人推倒，撞在了桌角。”

　　二皇子细细看完卷宗后，将其转交给了赵离：“四弟，你看下，可还有其他问题？”

　　赵离接过，认真看了起来――默默知晓一切，面上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清楚。

　　愁人。

　　“那座宅院是记在谁的名下？附近可有谁与她熟识？”

　　“回四皇子，那宅院是记在死去的女人，柳雨名下。另清乐街本就人烟稀少，那宅院又是在清乐街巷子深处，附近只有两户人家。对面是一对老夫妻，年事已高，耳聋眼瞎的，甚少出门，与柳氏并无往来，对当天的事情也不清楚。另外一户人家早已荒废许久，无人居住。”

　　“那严大人的尸首是谁发现的，仵作可有看过？两人有没有什么仇家？”

　　“严大人的尸首是其贴身小厮发现的。严大人两日未去翰林院，张大学士派人问到了小厮处，小厮这才寻了过去，发现了尸体。至于尸首，仵作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匕首正中胸口，乃是当场毙命。”

　　“严太傅说，这柳雨之前是严大人的侍女，早年流落京城。被严大人收留，已无亲人在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仇家。”

　　“严大人本身才华出众，乐善好施，温文尔雅，下官以为，也不会有什么仇家。”

　　赵瑜漫不经心地问道：“哦，那你的初步推断是什么？”

　　“下官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柳雨与严大人起了争执，一怒之下，将匕首插入严大人胸口，没想到自己也被严大人推倒，撞了桌子，双双毙命。”

　　赵离：“那把匕首，严太傅说是三公主的，这又怎么解释？”

　　“这……下官不知，还望二位皇子，调查出来，给下官解惑呢！”

　　这帮老油条！

　　地锦站在赵离身后暗骂道。

　　如不是严太傅在朝堂提出质疑，恐怕这个案子，就要以二人争执误伤对方结案了。

　　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四个人便打算离开。

　　严太傅家的小厮早已候在大理寺门口：“二位皇子，我家大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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