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公的小棉袄

　　第六日的晚上，江垣来了，这次只坐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嘱咐地锦，不管明日发生何事，只管安心在这儿躺着，明日过后，吃了剩下的半颗药，再静躺半月，不管药效如何，那半月，一定要表现得虚弱至极，至于药心那里，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什么。

　　地锦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答应了，担心地问道：“哥哥，那你会有事吗？”

　　江垣替地锦仔细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道：“不会。”

　　第二日寅时刚过，天还未亮，整座皇城还是一片寂静，只有零星的几名宫人在扫洒，官员们要明日才恢复早朝。

　　坤宁宫的绣禾匆匆从皇后寝殿跑出来，一脸着急，命小太监快去请张太医过来，又命两名宫女分别去乾清殿和翊坤宫求见皇上。

　　每年正月，孝宣帝不是呆在乾清宫就是陪着德贵妃。

　　乾清宫。

　　孝宣帝正在宫人们的服侍下穿衣漱口，李德清挽着浮尘守在屏风一侧，忽瞥见小太监杵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欲言又止的模样，忙走过去，将小太监拉出门外，低声呵斥：“怎么不在前殿伺候，大早上的想挨罚吗？”

　　小太监也是委屈：“坤宁宫来人了，说皇后娘娘一直昏睡不醒，求皇上去探一眼。”

　　李德清略一思量，细问之后，让那小太监先回了坤宁宫的人，就说会禀告皇上，且让她先回去。

　　小太监领命退下，神情明显轻松许多。

　　李德清再进来的时候，孝宣帝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宫人们正整理着最后的玉革带。

　　李德清躬身，腆着笑脸，轻声禀告着：“皇上，坤宁宫的人说皇后娘娘昏睡不醒，求您去探一眼。”

　　“请太医了么？”孝宣帝不紧不慢地问道。

　　“说是已经去请了。”

　　“那便等太医查出缘由再说吧。”

　　“是。”

　　“今日玉锦蝎可以喂血了吧？”

　　“回皇上，是的，问过乌泽国使臣了，待酉时日落后，便可去取血喂蝎，喂完了，就能再次蛰入蝎毒。”

　　“嗯，记得盯着点。”整顿好的孝宣帝走至桌案前坐下，翻看着昨日未看完的兵书。

　　轻声应完“是”后，李德清不敢再说话，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安静地守在一旁。

　　待用过早膳，又有坤宁宫的人来报，李德清听完，也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地躬身上前：“皇上，坤宁宫又来人了，说太医查出来，皇后娘娘是中毒。”

　　孝宣帝将手上的兵书随手丢在桌子上，双眉紧蹙：“中毒？哪个太医查的？”

　　“回皇上，是张太医。”

　　张太医此人医术高明，也向来不亲近任何一派，尤为懂得明哲保身，孝宣帝对此人算得上放心。

　　“那便去看看吧。”孝宣帝想起英国公软硬不吃的态度，又是一阵头痛，“这事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是。”

　　御撵在坤宁宫门前停下时，坤宁宫门内门外，“扑通”跪下一片，孝宣帝目不斜视，直奔寝殿。

　　寝殿内，孝宣帝命张太医起来回话，问查出来是何毒物没有。

　　张太医诚惶诚恐地起身，恭敬回道：“回皇上，臣查了娘娘这几天的吃食，只有一盘梅花糕十分可疑。”

　　说着便拿起桌上那盘精致的梅花状糕点，盘上只余三块，“宫女说，这盘梅花糕，本有八块。奴才检查了下，里面似被下了‘春日睡’。”

　　“‘春日睡’？那是何物？皇后可有救？”若是救不了，便要提前做些准备了，万不可叫英国公知晓。

　　“幸而，‘春日睡’是慢性毒药，时日久了才无药可救，娘娘用的剂量小，许是近日服了些补气血的药，才导致症状提前显现，稍后臣开几副……”

　　“行了，有救便可。”孝宣帝抬手打断张太医的话，指着跪着的绣禾问道：“这盘糕点哪里来的？”

　　绣禾战战兢兢：“回皇上，是……是珍妃娘娘。年初一的时候，珍妃娘娘来请安，说、说这盘糕点是好东西，怕皇后娘娘独处深宫，吃不着，特意送过来，让娘娘尝尝鲜。”

　　“放肆！”这些年他虽不来皇后宫里，但一国之母也容不得一个小小妃嫔糟践：“你们皇后也是胡闹，居然还真去吃了！”

　　“回皇上，娘娘心善，向来都把人往好了想，她说，这好歹是珍妃娘娘的一片心意。哪里知道、知道……”绣禾哭着替皇后抱不平。

　　“来人，去把珍妃叫过来！”孝宣帝一脸怒气，这珍妃真会替他找麻烦。

　　“是。”小太监领命离开。

　　不等宣召珍妃的小太监回来，珍妃宫里先派了宫人过来，说是珍妃娘娘被玉锦蝎蛰了。

　　孝宣帝惊诧，这时，照看玉锦蝎的小太监满脸绝望地前来请罪——

　　玉锦蝎不见了。

　　孝宣帝顺手将桌上的茶盏朝小太监头上砸去，小太监颤抖着身子，也不敢挪动半分，任由额上鲜血直流，发上衣上都是湿痕和碎片。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一只蝎子都看不好，留着何用！”

　　“是！”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孝宣帝也不管坤宁宫的事，留下坤宁宫众人，直接摆驾春华宫。

　　未入殿，便已听见珍妃的哀呼声，孝宣帝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想知道，谁给了她胆子，敢动他的东西！

　　来的路上，便有侍卫禀告，那看顾玉锦蝎的太监死前说，珍妃娘娘身边的老嬷嬷曾向他打听过玉锦蝎的事情。

　　珍妃在床上翻来覆去，双手捶打着自己胸口，好似那样，心脏处的刀子能停止绞动般。

　　忽见一身明黄的衣衫走近，泪眼朦胧中仔细看清后，忙喊道：“皇上，救救臣妾吧，臣妾好疼啊！皇上！”

　　孝宣帝冷眼看着床上衣衫不整形容凄惨的珍妃：“朕平日是不是太纵着你了！不仅敢毒害皇后，连朕的东西都敢伸手去碰！”

　　珍妃涕泗横流，挣扎着下床，却连带被子从床上滚了下来，底下的宫人见皇上满脸怒色，纷纷低头，无一人敢上前搀扶。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什么时候毒害皇后了，臣妾被蝎子蛰了，好痛啊，皇上，救救臣妾吧！”

　　“我看你就是自作自受！来人，给我搜，把那玉锦蝎找出来！”

　　“是！”一时间春华宫内，宫女太监们乱成一团。

　　珍妃看着那些太监不顾她一个妃子的尊严和脸面，在她宫里大肆翻找，哭喊着爬向孝宣帝：“皇上，臣妾没有，臣妾冤枉啊，皇上您相信臣妾，救救臣妾吧！”

　　孝宣帝一脚将拽着他衣摆的女人踹开：“还不承认是吧，把那奴才带上来。”

　　孙嬷嬷抖抖索索地被太监押跪在地：“皇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

　　“皇上，奴才在花盆里找到了玉锦蝎，已经被踩死了。”

　　不等孙嬷嬷继续辩解，小太监手捧着玉锦蝎的尸体上前禀告。

　　孝宣帝从小太监手中拎起踩扁的玉锦蝎，直接甩到珍妃身上：“你看看这是什么？还想狡辩！”

　　珍妃手脚慌乱地躲闪，奈何蝎毒让她流失太多体力，看上去只是弹动了几下，“皇上，臣妾不知道这蝎子怎么在这的，您救救臣妾吧，臣妾不想死啊皇上！”

　　孝宣帝气极，手指着孙嬷嬷，“说，是谁让你去打听玉锦蝎的消息！”

　　“回、回皇上，是、是珍妃娘娘派奴婢去打听的，珍妃娘娘听说，用玉锦蝎泡酒能让女子一胎得男……至于那玉锦蝎如何在春华宫的，奴婢真不知道啊，奴婢今早听见珍妃娘娘呼痛，进来才看见那蝎子已被娘娘踩死了，皇上饶命啊！”

　　宫里人都知道珍妃至今只得两位公主，一直都希望能怀上龙子。

　　“你这个贱婢，我平日里待你那般好，是谁指使你这样说的！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好痛啊！”珍妃在地上蠕动着哭诉。

　　“人证物证俱在，还不承认！梅花糕里的慢性毒你又如何解释，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你将梅花糕送给皇后！”孝宣帝实在想不到这妇人竟如此嘴硬。

　　珍妃愕然瞪大眼睛：“梅花糕，不是的，那盘梅花糕怎么会有毒，那、那是德贵妃姐姐赏给我的啊，怎么会有毒，不可能……”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珍妃突然状若疯狂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我的贵妃姐姐，你真是好，慢性毒……哈哈哈哈哈，这是想人不知鬼不觉的灭了我的口吗？！”

　　孝宣帝正要呵斥，一道虚弱的女声响起：“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脸色苍白的由绣禾和赵离搀扶着进来，孝宣帝颇不耐烦：“你醒了不好好歇着，过来这里作甚！”又对一旁的赵离斥道：“后宫妇人之地，还不快滚出去。”

　　赵离脸色惨白，皇后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抚着。

　　“是臣妾让他跟着的，子女总有权利知道母亲被谁所害，为何被害，不是吗？”话虽是回答皇上，眼睛却悠悠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珍妃。

　　没人知道她口中的“母亲”到底指的是哪一位。

　　珍妃又哭又笑：“哈哈哈哈哈哈，是啊，子女有权利知道母亲是被谁害死的，母亲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孩子说被谁害死的！哈哈哈哈哈哈！”

　　孝宣帝意识到不能让这疯女人再继续说下去，唤了宫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珍妃此刻已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她活不久了，也不想让德贵妃好过：“是德贵妃，当年害了皇后嫡子的是她 ，陷害宜嫔的也是她 ，这次的梅花糕，哈哈哈哈哈，她是想让我吃，想毒死我啊！哈哈哈哈哈，我的好贵妃姐姐，你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在地下等着你！”

　　“将她的嘴给我堵上！”孝宣帝怒极，他定要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皇后和赵离皆静默在原地，孝宣帝指着他们：“一个疯子说的话，你们也信，啊？都给我滚回去，这个疯子临死之前还想乱咬人，她自己就是害你的人，朕不会放过她！”

　　“还有你，”转身指着孙嬷嬷，“你这个贱奴，定是帮着你的主子做了不少好事吧，来人，给我拖出去砍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后深深看了孝宣帝一眼，似下了什么决定般闭了闭眼，再睁眼，一片平静无波：“臣妾自是不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谢皇上替臣妾做主。臣妾告退。”

　　赵离还无法掩饰对自己父亲的愤怒，只得始终低垂着头。

　　听闻此话，孝宣帝怒气稍息，纵然皇后有万般不好，适可而止这一点从来不会叫他失望。

　　坤宁宫，皇后身体不适，也不欲多说，便让赵离回西五院去，赵离离开前，对着皇后深深一拜，无比地恭敬。

　　皇后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撇开头去。

　　四下无人，绣禾上前服侍皇后歇息，忍不住问道：“娘娘，孙嬷嬷那里，临死前不会乱说什么吧？要不要再派人……”

　　“其他的不用做，她做的很好，就让她走的舒服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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