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都爱我这个炮灰

　　今早，姒音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困乏，就好像溺水了一样。窗外，风雪如絮，连夜的雪将院中的竹子压得几乎要折断，她突然觉得那竹子，像极了她自己，背负着必须背负的责任。

　　楚王残暴，可他是君王，她杀了他，自然要代替他承担起这份天下共主的责任。

　　剜在脸上的那一刀，很重也很痛，不过却发挥了该有的作用。姒音让人放出流言，说魏国刺客刺杀楚王，伤及王妃，这些人倒是信了，由不得他们不信。去年秋天，姒音亲自去请了锦书姐姐的父亲夏大人出山，位列丞相，那位老人家杀伐果断，帮她清洗旧臣，如今朝堂上下几乎都成了他的拥护者。他们跪在地上，目睹姒音由宫女搀扶着登临帝位。

　　一个伤疤，换一个王位，很值。

　　只是为何，坐在王位上的她，会如此厌倦呢？

　　就好比现在，大雪漫天，她裹在温暖的锦被中完全不想起来上朝。大宫女来催了，她才懒懒地起身，对镜梳妆，宫女们为她簪上玉簪玳瑁，化上极美的妆容，可终究遮不住脸上那道蜈蚣一样的疤痕，它在天气寒冷的时候就隐隐作痛。那感觉，就好像一件完美如玉的瓷器上，出现了一条裂缝，她看着它，莫名有些暴躁。

　　“陛下花容月貌，只可惜被刺客所伤，这伤痕恐怕好不了了。”

　　“好不好的，老了都一个样，不打紧。”

　　她嘴上说得坦然，心里却黯然失魂。

　　那宫女似乎看出了她心有所思，笑道：“陛下如今君临天下，风光无限，却也烦恼忧愁，不若寻几个可以逗您一笑之人，权当慰藉。昔年武皇登基为帝，不也设立控鹤台豢养男宠吗？虽风评不好，可寻常皇帝能有后宫，女帝为何不能有？”

　　她最后一句话，却是说到了姒音心坎里。

　　姒音沉吟片刻，吩咐道：“传令下去，朕要征召才情出众的美男子入宫，重设控鹤台。至于挑选的标准，我会亲自作画一幅以为参考。”

　　这一日下朝，她润笔挥墨，洋洋洒洒便画下了苏墨的模样，底下人动作倒是快，不出半月，便为她寻来了夏宁城的二十个美男子，一个个风姿俊朗，少年模样，最重要的是，他们眉目间都有那么几分与苏墨相似。她心情大好，命宫人在晗光殿设宴，好好款待这些美男子。

　　唐烬就是在这种时候出现的，那一日大太监神秘兮兮，揣着不怀好意的笑走进来，禀报道：“皇上，臣为您寻了个妙人。”

　　姒音一眼看过去，这男子脸上赫然有一道刀疤，且长相也与苏墨并不相像。

　　“这个就算了吧。”她淡淡吩咐。

　　“请陛下救救我，我从蜀地逃难出来，您若不收留我，我便要饿死街头了。”他一脸痴痴傻傻的模样。

　　姒音本想拒绝，可是他跪在自己面前，姒音可以闻到他身上有苏墨的那种香味，那种混合着桃花香味的墨香，她神情一凛，叹道：“罢了，你就留下吧。”

　　她命宫人为这些美男子裁制衣裳，扮作苏墨寻常的装扮，去参加宴会。

　　席间觥筹交错，姒音看着这些人心里有些不耐烦。

　　外貌可以相似，可是那种超脱凡尘的仙人气质，却没有人可以模仿得到。她挥挥手准备先行退下的时候，一个男子举着酒杯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冲她敬酒：“多谢陛下抬爱，鹿竹愿追随陛下，一生一世。”

　　“鹿竹是吗？”她冷冷转身，只见他一袭紫衣肤白胜雪，和苏墨一样气质纤柔。

　　她有了几分兴致，问道：“为何要追随我？”

　　“上元灯节陛下在上京巡游，鹿竹自那时起对陛下一见倾心，所以听闻陛下重设控鹤台，第一时间就入了宫。只求能常伴陛下身边，为陛下解忧，没有别的理由。”

　　他这番话说得极诚恳，姒音扭头瞥了一眼大太监，大太监便俯身补充道：“鹿竹之父乃是大理寺少卿，家中并不缺钱权，他对您一见倾心为您入宫这话，倒有三分可信。”

　　一场宴会下来，姒音就记住了鹿竹一个人。

　　春日很快到来，这些日子姒音过得还算舒心，鹿竹没事的时候就会来陪她下棋喝茶，甚至还医好了她的双腿。

　　晗光殿中有一古树，春日来临时开满了桃花，姒音这日闲来无事，命宫女们搜集花瓣做胭脂，自己就坐在廊檐下静静地看着。宫女们都是如花似玉的青春华年，穿着簇新的纱衣宫装，在桃花树下笑靥如花。

　　她看着她们笑着，心绪也平和了许多。

　　忽有大太监来报：陛下，新晋的科举状元求见您一面。

　　“到封赏那一日不就见到了吗？让他退下吧！”姒音冷冷吩咐，这些事她都交给了夏大人处理，没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他说，今日一定要见到陛下，不然陛下会后悔的。”大太监犹犹豫豫。

　　“收了人家的钱是吗？”姒音似笑非笑，那太监吓得登时就跪倒在地，她招招手：“去告诉他，我厌恶此等贿赂之徒，若再有冒犯之举，我立马取消掉他的状元头衔。”

　　她吩咐完，大太监就畏畏缩缩退下了。

　　她继续赏花，宫人们却喧闹起来：“不行，你不能进去！”

　　院子对面的廊檐下，闯进来一个一袭红衣的男子，想必就是新晋状元了。

　　他是不顾宫人阻拦走进来的，可是脚步却异常从容。

　　姒音眉目间有些不悦，都说了不见他还硬闯，这人真的是找死。

　　他慢慢走过姒音对面的走廊，桃花疏影里，斯人如芝兰玉树，优雅从容。他转过弯的一瞬间，姒音呆住了。

　　这不是苏墨吗？

　　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情愫顿时爆发，她眼睫浸透了泪水。真的是他，那眉眼间的温柔，那飘然出尘的气质，天下再无第二个人。她愣在了原地，只见他淡然若水，就好像曾经那些伤痛从未发生一样，轻轻拢住了她的肩膀，微笑着对她说道：“阿音，我回来了。”

　　姒音靠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苏苏，你会原谅我吗？”

　　“你是我此生唯一爱恋之人，我们之间不必谈原谅。”他笑笑：“何况你是被楚韵冤枉的，不是吗？”

　　“是。”她眼角晕染开一片温柔的笑意，问道：“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师父以上神的力量救了我。”

　　“那你为什么没有早日回来？苏苏你都不知道，我度日如年，一想到你就难过得不行。”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蜀地游历，放下心结才来见你。”

　　正当这时，鹿竹抱着琴来了晗光殿，他见到这光景愣了一下，喃喃道：“陛下……你……他是谁？”

　　“他是我心爱之人。”

　　姒音很实诚地说了实话。

　　“那我呢？”鹿竹有些愕然，委屈巴巴地走上来问道：“那我算什么？”

　　姒音不想伤他的心，一时无语，想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苏墨倒是先开了口：“姒音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有问题吗？倒是你，你是谁啊如此放肆？陛下其实你可以随意质问的？”

　　“我……”

　　姒音捂着脸，完了完了，这下该怎么解释？

　　说实话吧苏墨会开心，可是会伤了鹿竹这位美人的心，说假话吧，跟苏苏就解释不清了。

　　真叫人头疼。

　　这厢鹿竹鼓足了勇气，说道：“就凭你也配得上陛下吗？我们陛下美貌无双文韬武略，岂是你可以高攀的？我父亲乃是大理寺卿，我十四岁就摘得探花，琴棋书画样样俱佳，唯有我能取悦陛下，岂是你可以比的？”

　　苏墨笑笑，饶有兴致地看看姒音。

　　她心下一咯噔，心虚地别过脸去，说道：“我还有奏折要批，先走啦。”

　　鹿竹却一把拉住了她不许她走：“陛下，你好些天没来看我了，是不是厌烦我了？你上次不是还说，我是你的甜蜜饯儿吗？”

　　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墨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叹道：“既然你不需要我，那我就走了。可惜啊，我为了你专门参加科举做了这状元，如今看来是一番心思白费了呢，果然旧爱不及新欢……”

　　“等等，别走！”她一激动，上前搂住了他的腰，一五一十解释道：“苏苏，我还以为你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召来了这些人，让他们模仿你的模样，可是谁都不能复刻你，所以这控鹤台仅仅只是个彰显皇权的摆设。”

　　“仅此而已？”苏墨笑道。

　　“是，仅此而已，我与他们都是清清白白的。”

　　这下轮到鹿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他委屈得眉头一皱，梨花带雨地跑了。

　　姒音什么强劲的敌人都不怕，唯独怕美人哭。

　　鹿竹这一哭，给她的心都哭乱了，原本头脑清醒想要解散控鹤台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阿音我相信你。”苏墨拢了拢她的发丝。

　　她安排他在晗光殿的侧殿住下，控鹤台的事情他并没有多问，或者说他根本像是不在乎这件事一样。姒音有些好奇，这一日问他，他只回答：“现在解散掉，这里面不少人都会失去归宿的，算了吧。”

　　一如往常地温柔。

　　姒音想想，还是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想要离开的可以领钱自行离开，若无其他归宿者，仍旧可以继续留下来。

　　唐烬这样的留下来不奇怪，可是鹿竹竟然也留了下来，姒音问他，他只说：“说好了追随陛下一生一世，我就一定会做到的，什么时候陛下不开心了，仍旧可以随时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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