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原地恋爱

　　*这是三百年前，魔灵还存在时的事情。
　　*很特别的一篇，不欢快预警，不喜欢可以跳过（but读者跳过，作者难过）

　　今天又是集会日，血月在天空中高高地悬挂。晚钟“梆梆”地敲了五下，魔灵们该去森林里集会了。

　　但是塔不去。她今天要去给好朋友尤拉过生日。雪越下越厚了，她的靴子每踩上一脚都会陷得深深的，费了好大的力才走到了镇里。镇中心的店子们都因为大雪早早关了门，只有街角的杂货铺温暖的灯还亮着，像是能融化这漫天大雪一样治愈。门把手被冻得冰冰凉凉的，塔用围巾包着手吃力地推开门，冷风从下面灌了进去，还带了几片雪花。

　　杂货店里的壁炉烧得正旺，还能听见木梆在火烤之下的噼啪脆响，暖乎乎的。塔摘下帽子抚了抚雪花化成的水滴，在门口跺着脚。杂货店里的伙计们都在整理货架，听见这急促的跺脚声，不用看，都猜到了是塔。

　　“怎么冒大雪也来啦。”

　　“买个礼物。”

　　“给梅格阿姨吗？”

　　塔摇摇头。

　　“梅格阿姨家的尤拉？”

　　“嘿嘿。”

　　塔走近货架，选了一副小手套，又拿了条缎带。“有没有大盒子？”

　　这时候塔才看见，货架旁边有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少年。他正蹲着清点货物，穿着一双打理得很好的黑靴子和长筒袜。

　　“麻烦给我包起来，用大盒子……等我把这缎带剪短些。”

　　小少年听见塔这样说，放下了手中的记录纸，拍拍手，对塔礼貌地笑了一下，起身帮她剪缎带。

　　“您要打几个结？”

　　“一个就好了。”

　　小少年用修长的手指给礼物盒结。塔喜欢看这个，“要不多打些吧？”

　　“好。”

　　“再打几个死结给尤拉，嘻嘻。”

　　“要再拿一条缎带吗？”

　　“要！”

　　塔回想着，却死活也想不出在哪见过他。“你是新来这个镇的吗？”

　　“算是吧。”

　　“住在哪？”

　　“最西边的那间屋子。”

　　最西边的是这个镇子是最破旧的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歪歪斜斜的，像是要倒塌了一般，居然还能住吗？少年看见了塔疑惑的脸，好像明白了她要问什么。

　　“不会塌的，其实很结实。生了壁炉也不会冷，没关系的。”

　　“那就好。”

　　“打这么多结够不够？”

　　“够！”

　　塔抱着大盒子，准备往外走。她侧身想开门，无奈木门关得太紧了，她有点吃力。小少年帮她把门推开了，他站在外面的雪里，后背倚着门。

　　“小姐叫什么？”

　　“我叫塔，外面冷，多穿点呀。”

　　“不冷的。”

　　走出去了几十步，塔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没有问他的名字！她回头，杂货店已经离远了，变成了荒芜世界的一簇火苗。

　　下次吧，下次一定问。

　　又过了好多个雪天和晴天，雪一层一层地积着，要等化掉还要好几个月。塔吃力地推着门口的雪，今年冬天特别冷，木柴已经不够了。剩下的那些被雪浸过之后全都湿湿的，屋子里总是热不起来。实在不行，还要烧一些炭。

　　塔想着去砍些柴回来。平时她总是往北走，今天不知怎么，总是想往西看看。迈过没人踩过的雪地，她远远地望见了少年的小房子，和往年一样，歪歪斜斜的，但烟囱却冒着烟。

　　她拖着小雪橇发着呆。他真的住在里面啊。就像是一直寂静的池塘里多了一条小鱼一样神奇。

　　塔想想又摇了摇头，在别人家门口发什么呆呢？她不好意思地拖着小雪橇快步走了，只留下一道深深的雪痕。

　　拖了几次却还是不够。夕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但是没有太阳，在雪的反射下，世界依然明亮。斜斜的房子里点了盏昏暗的灯，塔看着开心，双手背着快步走了。雪地被雪橇蹭出了小路，还有自己正着反着的脚印。

　　“塔小姐！”背后是少年的声音，她有点惊喜地回头，他正拿着个苹果站在门口。

　　少年已经在屋子里见到塔好几次了，她来来回回拉了一下午雪橇，一次比一次吃力。

　　“好巧。”

　　不巧不巧，我已经运了一天的柴了。

　　“是啊，好巧啊，我在运柴。”

　　小少年拿着苹果的手顿了一下，“我帮你吧。”

　　然后他还把苹果塞进了塔的兜里。

　　他可能是喜欢安静的人，塔想。

　　“为什么住在这里呢？”

　　“安静。”

　　塔猜对了，果然嘛。但是他很有礼貌，给人的感觉也很温暖。

　　“沿着雪橇印，就能到家了吗？”

　　“是啊，我家也蛮偏僻的。”塔顿了顿，得意地说，“但是风小。”

　　“那可真不错。”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也没什么话了。塔是很想开口的，可是一直在犹豫问什么，错过了出声的最佳时机。一不小心，就把沉默的薄膜拉开了。

　　“前面就是我家……”

　　“嗯，也不是很远。你家很漂亮。”

　　“对了！”塔终于找到了话题，“春天要不要修修房子？”

　　“春天还很远……”

　　“我知道，但是决定要早早做了才好。”塔用钥匙开着大门，漆黑的铁门发出“吱——”的声响。少年把雪橇拴到门口，抖了抖鞋上的雪，听着塔说话。“到时候可以把房子加固，还可以砌一个火墙，冬天靠在上面都暖暖的。”塔把少年领进屋，指着自己的火墙，“像这样。”

　　“好热的墙……”

　　“我可以去帮你的忙嘛。”

　　“这不太好吧？”

　　“春天又不忙。”塔把手搭在少年肩上，“累坏了怎么办？你还要长个子呐。到春天再说也行，炉子上有烤的挞，吃呀。”

　　少年把一块挞捧在手心里，轻轻咬了一口，“好吃。”

　　这莫名的亲近只是因为莫名的好感。塔后来说，如果非要给爱找个原因，那还不如永远都是冬天。

　　少年说不出他为什么失去了戒备。好像从一开始，他就对塔缴械投降了，不想让她靠近，又不想她离开。

　　少年说，他怕炉子熄灭，就先走了，挞很好吃。

　　塔帮他推开门，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又想起忘记问名字的事情，心想自己真是个笨蛋。明明聊天聊得那么和谐，明明感觉已经是朋友了，但是“名字未知”这块石头，还是把他们的关系拖到了朋友之外。

　　教堂的晚钟又“梆梆”地响了，今天又是血月夜。红彤彤的月亮挂在天空上，是一个月只有一次的景色。

　　魔灵们都要偷偷去森林里集会了。

　　这个镇上不只有人类，还有很多变成人的“魔灵”。他们会偷偷在血月夜集会，共同祈祷来自血月魔法的稳定，祈祷不要突然变成黑影，让它们不仅失去了森林，连镇子都没法居住了。

　　塔也算是其中一员。

　　她带着烤好的挞，往后山走去。远远地能看见小丝的身影，她高兴地向着尤拉跑去。

　　“这是什么呀？”

　　“好吃的挞。”

　　尤拉偷偷往里瞄了一眼，拍拍塔的肩膀：“你还尝了一块呀。”

　　“我才没有，是请别人吃的！”塔冲尤拉噘嘴，“我们做精灵的时候，第一块不都是你吃吗？今天家里有客人，不过我还没吃，第一块还算是给你留着的。”

　　“当精灵的时候还是好呀。”

　　“你可得保护好自己，现在只有你被发现是魔灵了。教会那边还为难你吗？背上的烙印痛不痛了？”

　　“有主人收留我，他们还没再把我关起来。”尤拉看着自己的手，“好想变回精灵啊。”

　　塔看着自己的鞋尖：“我也想。”

　　塔不会说那缺了的一块是少年吃的，她根本不知道怎么介绍他。比起“我的好朋友不知道名字的少年”，还是“我见过两次的杂货店店员”更贴切一些。可是这样好生硬，她不愿意这样说，像是给她的好感判了死刑。

　　来的魔灵基本都是塔的熟人，他们都是相识的精灵，因为黑暗的森林而变异成魔灵的。塔给几位好朋友吃了挞，一起讨论着这个味道和上次的哪个更好吃。隔着一棵棵挂着雪的树，少年听到了塔的声音。极力望去，那是塔在人群中间呢。她的朋友真多。

　　原来她也是“魔灵”啊。那么她是什么？精灵还是妖精？

　　塔感觉不远处的树林有个黑影，回头望去，没看见人，却看见了少年外套的轮廓。她明白了，少年也是“魔灵”！但是既然他不过来，那就表示他不想暴露。暴露是件很危险的事，说不定有一天，偷偷集会的这些人会突然全被抓到教会里去……

　　塔回过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祈祷开始了，所有人在血月下面双手合十，希望血月的魔力能一直让他们化为人形。少年也默默地倚着树，虔诚地喃喃自语。

　　温柔的的风吹着雪地，有小片的雪花乘着风飞了起来，像是一阵清凉的烟。集会结束后的脚印也快被雪花填平了，只剩下少年一人的背影。他徘徊着，望着塔离去的方向。

　　第二天是个晴天，塔打开门的时候感觉有些刺眼。铁门那里有个人影，又是那个小少年。

　　“怎么了？”

　　“有时间吗？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塔一头雾水，少年没说出什么具体的原因，就直接让她跟着。少年自己觉得有点难以启齿，索性没有解释。塔乖乖地跟着，两人一起走到了歪歪斜斜的家。少年拉开小木门，院子里没有雪，干干净净的。

　　“真好，”塔踩着清雪过后的砖面，“一点也不像之前的旧房子了，像一个特别好的家。”

　　“家吗……”

　　少年觉得塔给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站在这里，就可以把歪斜的房子变成家。她能把东西变成好吃的挞，她也能把大家都变成朋友。就像是一个秩序的指挥员，有她在，一切都井井有条了。

　　“进来吧。”

　　“哇……你做饭了？”塔闻到了一股香味，快乐地跑去了厨房。“你做了我昨天晚上的挞？”

　　“嗯，但是总是感觉哪里不对。”

　　塔拿起尝了一口，抿了抿嘴：“要多放点糖呀。”

　　“只是多放糖就可以吗？”

　　“其他的……怎么说呢……我给你做一遍吧。”

　　阳光温暖又刺眼，让塔有了房檐在滴水的错觉。

　　“即使是一个人住，还是要好好吃饭。”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一看就是很少做饭。

　　“我不太会……”

　　“好好吃饭，才能长高……”塔一边揉着面团，一边说着。不过说出来之后，她就想起了昨天少年也在后山。如果他也是“魔灵”，那他的本体不一定是个小少年，也不一定还能长高。

　　少年第二次听见塔说长高了。她真把自己当成姐姐了吗？

　　“昨天的月亮，很好看。”

　　少年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昨天我晚上睡觉了，没有看见真是可惜。”

　　既然他不想说，那就不逼他说了。

　　少年有些悲哀，其实他不能说。

　　家里的炉子总像是一个大闹钟，警告着每个人不要离家太久，要把炉子重新点燃可是件难事。塔把要烤的挞塞到炉子里，偷偷许了一个“一定要好吃”的愿，“我要回家添柴啦！”

　　回去的路不长也不短，形单影只的，塔总觉得和刚才比，有些难熬。

　　少年家里生着火，却远远没有塔家温暖。炉子里烤着挞，香气是自己做的两倍，可和昨晚比，是减半了的。少年有一个小小的奢望，他也想有个温暖的家。

　　　牵绊在疯长，冬天也不会变成永远。春天马上就要到了，雪正在一点点地融化，房檐下都是此起彼伏的“滴答滴答”。

　　“要不什么时候修修房子吧。”少年想。

　　“要不问问少年什么时候修房子吧”塔想。

　　少年躺在床上，用垫子堵住窗户透进来的冷风。春天的风比冬天还冷，木头都被融雪浸湿了，怎么点也点不起来。存货的松枝也没有了，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在吗？在吗？”塔咚咚地敲着少年的窗户。“早上啦，给你送点汤。”

　　塔想想又补了一句：“吃不了的！”

　　迅速穿上衣服后，少年轻轻开了门，只露出一张脸。他又惊喜又慌乱，堵上门口，没有什么让塔进去的意思。

　　“这是怎么了？”今天的少年有点奇怪，让塔很在意。少年的鼻子红红的，塔站在门口，根本感受不到屋里的丝毫暖意。

　　“是不是木头烧完了？”

　　少年不做声，感觉承认了的话又会被塔当做弟弟看，堵着门口，假装咳嗽了两声，“我感冒了。”他说完就后悔了，好像感冒也会让塔担心。

　　魔灵才不会感冒呢，塔把小罐子塞到少年怀里，“你家里好冷。”

　　“是不是没有东西烧了？”

　　“……”

　　“我第一年自己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塔把手放在少年肩上，“修修房子吧！顺便搭个柴火棚！”

　　“我也是这么想的……”

　　“去我家取些柴火吧，过了这几天就好了，等水全都干了，就去再找一些，春天也要烧柴的……”塔拉起少年的手，“走吧。”

　　他的手是修长的，不像塔那样软，掌心也不是很厚。指尖冰凉的温度从手指间传到了塔的心里，塔的心怦怦跳着，脚步也放缓了，最后慢慢站住，回头看着少年发呆。

　　只是牵个手，她的心就跳得这么厉害。她真想闭上眼睛，停掉脚步，捂上耳朵——让全世界只剩下他的指尖，让时间就这样静止，再用自己指尖的血液抚摸他，再让血液流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怎么了，塔？”少年在塔面前晃晃手，塔醒过神来，又觉得超级不好意思，赶紧松开了少年的手。

　　少年又拉住了塔的手，“怎么了，牵着吧。”

　　塔羞红了耳朵，一句话也没说地在少年前面一点走着。她又高兴又害羞，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少年默默地跟着，他也害羞了，不过不想让塔看见。

　　塔分了一些木柴给少年，化雪的路上用不了雪橇，也不太用得了推车，他们只拿了够烧一两天的，抱着木柴肩并肩回了少年家。太阳还没有下山，但是塔饿了。少年应该也饿了吧？进了少年家，塔很自然地开始引火做饭。

　　冰块一样的房间渐渐暖和了起来，少年站在塔身后看她做饭。塔拿起胡萝卜想切出一个好看的五瓣花。

　　“小心点呀。”少年在后面提醒。

　　塔切好了一个，举起来给少年看：“好看吗？”

　　“好看，小心点。”

　　塔有点得意了，她想多切几个。在切第三个的时候，刀尖不小心划过了她的手指。“哎呀，出血了。”

　　她转头委屈地看向少年，没想到少年“啊”地叫出了声。“别过来！”少年飞快往后退去，满脸都是惊恐。他慌忙之中掀翻了桌子上的碗，连窗户都来不及打开，“哗”地冲破玻璃逃走了，只剩下塔傻站在原地，看着反着光的碎玻璃。冷风呼地灌了进来，吹灭了炉子上的火苗。塔往前走两步，透过破窗往外望去，少年已经不见了，连脚印也没有。

　　为什么？

　　手指上的血不再往外涌了，她放下手中的刀，进了客厅找报纸，把窗子简单地糊上了，再草草地把剩下的菜切完了。有一段萝卜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她蹲下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它去哪了。塔又点上火，架了锅，冰凉的水慢慢地沸腾。切好的菜都扑通扑通地被倒了进去，包括那几朵小花。小花随着水上下翻滚着。房间里空荡荡的，没人说话，只有风吹报纸和炉子烧火的声音。她穿上大衣，坐在锅前静静地等菜熟掉。终于能关火了，她如释重负，一直在翻腾的小花也沉了下去。

　　她慢慢地推开了门，天已经有点黑了。她环顾四周，没有见到谁的身影。她不是想找谁，她只是随意地一看而已——如果她现在看见了少年，她就能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没看见，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少年那么害怕地看着她。塔不明白，她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家的路突然变得漫长起来，刚才的情景一直在塔的脑海里重播。虽然没有让人下陷的雪，但是她步步都像灌了铅一样重。整个世界都是暗暗的，远处几间房子已经点起了灯。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她索性走上了稍微宽敞一些的大路，去了镇子里的杂货店。

　　“叮铃铃——”杂货店的门上挂了一个小铃铛，有人推门就会哗啦啦地响。店员们看见是塔，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晚上好啊！”

　　“好啊……”塔没什么心情，进了店就往里张望。她究竟在找谁呢？她不想承认，没有她要找的人，塔眼里都是失落。

　　“要买什么？”

　　“就买……买一条围巾。”

　　“春天都来了呀！要不要买个薄帽子？”

　　“围巾就好。”

　　她挑了最厚的一条围巾，直接围在了脖子上。她刚才就想说了，好冷，真的好冷。即使是春天，也好冷。

　　塔裹着围巾慢慢走回了家。家里的火快熄了，但是她没有去添火，而是跑到了床上，用被子蒙着脸任凭眼泪决堤。

　　她忘不了少年当时的表情，他怕自己，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

　　难道是当时她露出了魔灵的形态吗？她真的害怕，不敢往这方面想。她再也不是精灵了，变成魔灵的她是那么丑啊。

　　她起身，走到镜子前面，慢慢地变回魔灵。她曾经也是只长着翅膀的精灵，最爱做的事是和妖精嬉戏。不过有一天醒来后，她看见天空都是一片黑暗，自己也成了这幅样子。她看着镜子前面的自己，丑陋、恐怖，眼睛红红的，全身覆盖着黑色的毛发，真是太可怕了。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自己得意忘形，不小心露出了马脚。不然他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呢？她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了，塔在镜子面前又变回了人类，摸了摸自己的手，躺到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脸。

　　除了形状可怖，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一定是像尤拉一样，是个只是变黑了的精灵。他肯定没见过自己这样的，所以才觉得恐怖。

　　再也不要见他了，再也不要见他了！既然这样，就不要给别人徒添不愉快的记忆。更何况那不是一般的朋友……自己忘了本来是怪物，还妄想用人类的姿态骗过少年。塔把头埋进被子里，任凭寒冷慢慢把床铺浸润。她整个晚上都没有生火，脖子上还围着买回来的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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