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

作者:遥舟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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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琢玉(九)


      那切口刚亮出来,便是极为纯粹的绿,依照诸位赌石人的经验来看,这水色,必是极品好翡翠无疑了。
      季掌柜捂着眼睛,简直没眼看了,但是凤槿仍一幅从容淡定的样子,倒令得季掌柜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钱公子的毛料继续开下来。
      一块完整的玉被切出来,约可打两幅手镯,外加一对翡翠耳环,已是极为上算了,且这玉本就价值不凡,只要稍加加工,卖个千两银子不成问题,钱公子是绝对赚了的。

      钱公子又摇着他那柄扇子,似是极为得意,满面笑容地看着凤槿。
      他的毛料已经开完,现在轮到凤槿了。

      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在座的看管皆道,此下赌石坊是败定了。
      里头安静得可闻针落,外头却是一片喧闹。

      裴徵过来时便听见门口的人下了庄,他垂眸,低声问:“冯家大小姐的赔率是多少?”
      那人人忙着收钱,正不亦乐乎呢,连头也没抬,就报道:“诶,买定离手了啊,冯家大小姐对赌无名公子,赔率一比十!”
      一个极为离谱的赔率,代表着众人对冯槿的不看好。

      裴徵忽然挽起袖子,抿了抿嘴唇,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我压冯家大小姐胜。”
      坐庄那人见了银票,上印着“汇通钱庄,裴徵”,立时结巴起来:“裴......裴三郎!”
      裴徵压下的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凤槿选中的毛料被推上切割台,工匠试了试刀口,然后小心翼翼地切进去。
      一刀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

      凤槿点头示意兰芝,兰芝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遵从自家小姐的吩咐,往凤槿杯中续了茶水。
      钱公子似是不解她为何死到临头还悠然自得,遂摇了摇头:“冯大小姐,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不如换一头先切?”

      工匠看了看凤槿,询问她的意见。
      凤槿点头默认。

      方才选的是没有青色的那一面,这回该切出些什么了。
      季掌柜险些不忍心去看,待那工匠一刀下去,才将眼睛露出来,凤槿目不斜视,自顾自地饮茶。

      切出来一块玉,水色不错,可比起钱公子的那一块来,很是不够看,不够透,也不够大。

      钱公子倏忽笑起来:“冯大小姐,可是输得心服口服?这店,我便笑纳了!”

      凤槿不紧不慢地饮茶,然后将杯子放下,刚要说话,忽闻一人道:“阁下何必如此心急?”
      她回头望去,入口处,裴徵长身玉立,恰如俗世佳公子,负手站在喧闹的人群前,虽着了一身破旧衣衫,可实在耀目得厉害。

      凤槿佯装波澜不惊地转过头,露出一抹笑:“钱公子这是不自信了?”
      有了裴三郎的肯定,她心中如喂下一颗定心丸。
      钱公子冷嗤:“板上钉钉的事,非要见棺落泪!既然如此,那便继续验下去。”

      他倒不是被凤槿二人激的,钱公子自认辨石无数,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石头能开出什么好东西来的。是以他笃定了主意,凤槿与裴三郎不过是在拖时间罢了。
      至于拖的什么时间,他也无暇细想了。

      满座皆露出狐疑之色。
      冯大小姐表现得再淡定,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可如今这裴三郎都发话了,这事情......怕是有些不简单啊!
      或者有所反转也说不定。

      要知道,裴三郎在整个永州城,那可是雕刻辨石的标杆,手艺卓然,比之其师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钱公子阴着脸,任由那切割师傅下刀子。

      一连切了数下都一无所获,钱公子的面色才稍好些。

      “还剩最后一刀。”在场的人皆屏住了呼吸,成败在此一举,季掌柜手心都捏出了汗,可偏偏那两个当事人却恍若无事般。
      “出了!出了!”围观的人激动不已,那钱公子见了开出来的玉,当即跌坐在座上,满目惊色:“紫罗兰飘花!”

      凤槿悄悄舒了一口气,兰芝端着茶盘的手险些稳不住,激动地看向自家小姐。
      心里想着:小姐就是小姐,如此处变不惊。

      裴三郎不着痕迹地移到冯槿身边,握住凤槿的小臂,低声嘱咐:“留神脚下。”
      方才僵持太久,凤槿精神又高度集中,这么陡然一松快下来,差点跌倒在地,幸好裴徵扶了她一把。

      不过凤槿可没打算道谢,而是直勾勾地看向那位钱公子,后者口中满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种小地方怎么开出紫罗兰飘花!紫罗兰飘花怎么会出现在这种石头里!”
      “是你!你们联手骗我!”他的桃花眼狠狠瞪着凤槿,凤槿却不为所动,淡定道:“学艺不精,怪的了谁?”
      讽刺!无声的讽刺!

      凤槿开出来的这种翡翠毛料,在灯光照射下,眼色鲜艳、亮丽,质地细腻,油润,是一种冰种的紫罗兰翡翠,还飘有好看的绿色。
      就连皇宫大内,也是一玉难求。

      季掌柜忍着笑意,报了价:“大小姐的这块玉,价值......价值......裴三郎,您说价值多少呢?”

      裴徵握起那紫色翡翠,躺在手上恍若春雪。
      他扬了扬唇:“此玉......无价。”

      凤槿看着裴徵走过来,而后笑道:“这玉先保管在我这里。”
      没有谁会怀疑裴徵会侵吞此玉,反之......裴徵要亲自雕刻!?

      也是,凡为匠人,毕生所求不过为生平从未尝试过的东西,像这块紫罗兰飘雪,百年难得一遇,裴徵现如今是永州最为著名的玉雕师,自然是想亲自打磨的。
      凤槿却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裴徵......实在是太自来熟了!

      投注了钱公子的人输了个底朝天,那小贩却仍苦着一张脸,只因裴徵下了一百两的注。
      钱公子自觉没了脸面,不知何时灰溜溜地离开了。

      出到赌石坊外,小贩立即将银票奉上,裴徵也不矫情,欣然笑纳了,扬了扬手中的银票:“大小姐实乃商人本色。”
      凤槿心里无语,商人本色?说得是您自己才对吧。

      可到底是耗尽了心力了,凤槿只觉得,从前处理朝堂事务时都没有这么累,当即拉过兰芝靠在她身上:“兰芝,给本小姐捏捏肩膀!”

      兰芝现在对自家小姐那叫一个崇拜,恨不得拿她当姑奶奶似的供着,是以二话不说便狗腿地贴上来为自家小姐掐肩捶腿,好不殷勤。

      服务期间兰芝试探着问:“小姐,你是怎么知道那块石头里有好玉的?”
      赌石赌石,未开出来前便一切都难以得知,是以纵然凤槿为赌石坊的少主人,可实际上知道的不过和那钱公子一样多罢了,而正是因为赌石这一特殊性,才没有人怀疑这场赌石的公平性。

      当然,这场赌石绝对是公平公正的。
      那么秘密只能是——

      凤槿卖了个关子,偷偷注意到裴徵似乎比先前走得慢了些。
      她清了清嗓子,大摇大摆地坐上马车,然后附在兰芝耳旁道:“本小姐当然凭运气啊!”

      裴徵全都听到了。

      事实上凤槿声音说得这么大,他想不听到都很困难。

      一贯温润如玉的裴三郎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兰芝不敢置信,偶像怎么会凭运气取胜呢?方才自家小姐那临危不惧,处变不惊的气度......合着都是装出来的?

      作为前任女帝,凤槿表示,少女你想得一点也没错。
      凡是帝王,那必受上天庇佑,何况凤槿在胎中时曾有金乌入怀的吉像,后降生时霞光漫天,百鸟来贺。
      照史官的说法,那是大德之主才有的吉兆,此生都将受苍天庇佑。

      可惜......凤槿还是死在了叛乱之中。
      不过在此之前,凤槿的确是秉承了一贯的习俗——被老天爷好生照料了一把。

      凤槿想赌,赌她气运不凡,无论在哪一世,都是天之骄子。
      事实证明,她赢了。

      不过就算她输了,凤槿也早就想好了退路。
      钱公子既要的是赌石坊,那便将“赌石坊”送给其便好了。
      再不济,也还有裴徵呢,这位闻名遐迩的裴三郎,总不会束手无策吧。
      无论怎样,凤槿都绝不会将自己置于真正的死地。

      “裴徵。”她看着裴三郎,忽然唤了声他的名字。
      裴徵应声抬头,他的眉眼温润,像微风,又像是微风拨动下的湖水,陷进去,便是一生一世。
      他笑了下,凤槿忽觉又些燥热,听见他问:“大小姐要说什么?”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实在太危险,就像是......东方琮那么危险,凤槿不敢再靠近了。
      她快速说了声:“往后不要穿旧衣了,你娘想必也不想你日日这幅穷酸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冯家苛待你了呢。”

      “好。”
      他说好,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凤槿满心以为裴三郎会说些什么来反驳自己,谁知他只说了一个好字。
      这算是怎么回事?

      许是马车空间狭窄,一下子坐了三个人有些拥挤,凤槿只觉得热气上头,赶紧将脸调转往外。

      裴徵盯着凤槿的侧脸,总觉得当年的小女孩变了,可又像是没变,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是那么坚强,那么......在云端之上。
      他捏着绣袍下的手指,蠢蠢欲动,不顾一切地想要抚上那女孩的面庞。

      数年后惊鸿一见,终是再次乱了他的心。
      裴徵以为,自己可以很好地将对她的情感隐藏起来的。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赌石坊事件过后,冯家的生意更好了,坊间无处不在传说冯家大小姐力挽狂澜的事迹,甚至有那说书人将那日见闻编纂成故事四处评讲。
      永州本就是商人聚集之处,因此这里的百姓比别地的人心思更活络些,自然也更崇商些。

      甚至于有不少年轻人梦想着从商的。

      梁菡从前被家中人勒令不许与凤槿来往,可这事一出后,家中长辈甚至催着她来冯府探望凤槿了。

      梁菡自然是满心高兴了,她与冯槿在县令家小姐及笄礼上认识,一见如故。
      梁菡私以为,永州城这么多闺秀,唯有冯槿最不故作姿态,最真实洒脱。

      初时听家里人说起冯槿,名声不佳,她们说她是永州城有名的不学无术的野丫头,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仗着自己家中有钱便肆意挥霍,甚至在琼烟楼一掷千金。

      说起这琼烟楼,那可是永州城最著名的小倌馆。
      对梁菡这等大家闺秀来说是绝对不可沾染的去处,但偏偏冯槿去了。
      至于她去的原因,梁菡至今都没能问出来。

      马车一停,梁菡便迫不及待地叫丫鬟翠环将自己搀下来。
      抬头望了眼牌匾,上书“冯府”,梁菡转了转眼眸,露出一个小狐狸似的笑,便进府去了。

      凤槿闺房
      “好槿儿~好槿儿~你便带我去一回,成不?”梁菡拽着凤槿的袖子,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眨着眼睛不住地撒娇。
      凤槿只感觉到头疼。

      好不容易远离了梁菡清净了几天,可没想到梁家人抽的什么疯,前脚刚关了梁菡禁闭不许她再来找自己,后脚又将她巴巴地送上门来。
      要知道,这梁菡小祖宗才是最无法无天的那位。

      原身冯槿凤槿觉得已是很狂野了,可是在认识梁菡之后,凤槿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论起作妖的祖宗,她梁菡绝对能制霸。

      凤槿捏了捏发涨的太阳穴。
      “兰芝,怎么还不上茶?”

      兰芝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愣怔了,险些忘了自己最重要的任务——给客人上茶,以示欢迎。
      小丫头跑着去沏茶、上茶,回来的时候两位小姐都已经端正地坐好了。

      凤槿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梁菡提议的可行性。
      当然是——一万个不可以。

      正宗娇小姐梁菡立即就伤心了:“槿儿,不带你这样过河拆桥的,咱们不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么。怎么你自己见识过了,叫我流着哈喇子垂涎么?”
      她越哭越伤心,越哭凤槿头越疼。

      然后心里疯狂吐槽:拜托大姐,什么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俩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不是什么绿林好汉好吧!还有,什么叫我见识过了,你一个人垂涎,这是什么怪异的形容词?!
      最后,过河拆桥也不是这么用的好吗?

      凤槿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阿菡啊,这琼烟楼,不是你这样身份的闺秀去得的。”
      开玩笑,若是让梁家人知道自己把他们家娇小姐带去了小倌馆,指不定怎么收拾她呢。

      梁菡忽然不哭了,凤槿抽了抽嘴角——这位小姐,假哭装得挺像啊,屈才了!
      小狐狸附在凤槿耳边悄声道:“若你不带我去,我便将你上回去琼烟楼的事告诉给冯伯父听!”

      这小女子!真是最毒妇人心!冯槿你可真是交友不慎坑死自己了!

      凤槿凝神思考,她知道原身去过不止一次的琼烟楼。
      第一回闹得人尽皆知,冯老爷小惩大诫,严令她不可再去。
      至于这第二回么,便只有梁菡知道了。

      她咬咬牙,应允道:“好,我便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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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赶榜单,我已经吐血爆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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