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非常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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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喜欢别人随便踏入我的地方。”卡尔说，他坐到一张单人沙发里，“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去‘借’你的外星科技一用。”

　　他的语调很平淡，好像在说一个玩笑。但弗瑞敏锐地察觉出一丝威胁。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卡尔，余光瞥过地上柔软舒适的地毯。那是在某位探员的儿子来过后新添置的。

　　“你看起来过得不坏。”他说，“我听说你交了一些新朋友。”

　　卡尔没有说话。

　　“你甚至主动对他们暴露能力。”弗瑞继续说，“我知道只要你不想，就没人能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说实话我有那么一点意外，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不是那种容易相信别人的类型。”

　　“你并不了解我。”卡尔说。

　　“十三年来我看着你长大。”弗瑞说。

　　“你说的是监视吗？”卡尔说。

　　弗瑞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卡尔。但你清楚局面有多复杂，处在人类的立场，我必须要考虑很多东西。”

　　“你不害怕来自其他任何东西的威胁，局长。”卡尔平静地说，“因为你知道哪怕再强大的怪物也会有弱点……只除了我。没有任何已知力量可以让我受伤。时间能在我身上停滞，我可以不老不死到你永远也够不到的未来。而我的亲人比你的地位还要高得多，你对我无从下手。”

　　“我可以理解。”他说，“坐在你的位置，必须要对一切超出普通人类范畴的东西保持警惕。哪怕只有1%的可能，你也要当做100%来准备——你害怕我，因为你无法控制我。你时刻准备着。”

　　他笑了一下。

　　“我不讨厌你，尼克，我知道你没有恶意。甚至如果你有危险，我很乐意帮忙。但我们之间也仅此为止了。”

　　弗瑞的一只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可信度。

　　“我们都清楚你不是来闲聊的。”卡尔指出，“现在，就请有事直说吧。”

　　短暂的沉默，然后这位深色皮肤的独眼局长抛出了正题。

　　“雷神事件之后，我意识到地球面临着更多超出想象的威胁，而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我试图召集一些人组建联盟。”

　　“队长和钢铁侠。”卡尔说。

　　“是的。”弗瑞说，“班纳博士。还有你熟悉的娜塔莎和鹰眼。如果索尔回来，他也会是其中一员。”

　　“我看不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卡尔说。

　　“我来邀请你加入。”弗瑞说。

　　有那么一刻卡尔确实感到惊讶。

　　“你要我去做什么？”他说，“没有武器，我就没有攻击力。我猜你也不会愿意把钢铁战衣交到我这种危险分子手上。你有队长和斯塔克，一流特工与超级浩克。他们足够帮你解决问题。”

　　“事实上，我是因为史蒂夫和托尼而来。”弗瑞解释，对上年轻人疑问的目光，“可以预想，他们用不上半小时就能各执己见地吵起来，三小时后就该大打出手了。而我需要一个团结稳定的团队。”

　　“那么你需要一个心理专家。”卡尔说。

　　弗瑞不由顿了一下。很快他想到对方现在的工作，于是对这飞来的一句建议理解为习惯使然，没有在意。

　　“据我所知，霍奇纳探员在BAU小组中作为领导者而言地位非常稳固。”他忽然提到，“所以我做了一个测试。”

　　立刻地，在话语出口的一瞬间，他感受到隐晦但非常明确的压力充斥了整个空间。卡尔盯着他的面孔。

　　“我有意让队长去BAU。”弗瑞接着说下去，“史蒂夫是个领导者，毋庸置疑。而你从来不受任何人控制，总是自己做决定。我想知道你们三个在一个队伍中会如何相处。结果令人惊讶，没有产生冲突，霍奇纳探员依然占据主导。”

　　“BAU不是你的游乐场。”卡尔冷淡地说。

　　“最初我以为那是因为你们的组长。但后来我发现不，问题出在你身上。”弗瑞说，上身伏低让手肘支撑在膝上，双手交叉，“先前第一次我邀请队长时，他还沉浸在沉睡七十年的阴影里不愿理会这个提议，如今他说你让他知道他能做的还有很多，不如就从这一个开始。至于斯塔克，他的第一句话就在问你是否加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最难搞的两个人乖乖听话的。”他说，“但既然你维护霍奇纳探员就能让他们这些人与BAU和平相处，我想在联盟也可以——顺便一提，我有在考虑给你战甲，你的能力与它叠加可以发挥出数倍的威力。”

　　那听起来似乎很诱人。但卡尔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

　　“不。我对我现在的工作很满意。”

　　“你可以再考虑一段时间。”弗瑞说。

　　“你想让我去维护谁？队长，托尼，还是你？”卡尔说，“我尊重艾伦是因为他值得。我也尊重BAU里的每一个人。而其他人愿意听我说话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控制他们按照我的想法来做事。我不介意托尼闯了什么祸，也不认为应该对史蒂夫的阴影视而不见。也许你该考虑下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局长。”

　　“我别无选择，卡尔。”

　　“你在神盾局待得太久了。”卡尔不客气地说，“处在人类的立场，你却开始轻视人类。这世上不是只需要超级英雄。”

　　他站了起来。

　　“你该走了。我的回答是不。”

　　弗瑞仰头审视他。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不足以让我加入联盟。”

　　“我知道。”弗瑞说，“但我希望你能去纽约见见其他人，没有别的。我想这个提议不过分吧？”

　　卡尔考虑了一会儿。

　　“我有一个要求。”他说，“我刚好有事要去纽约，也许只是几天，或者再长一点。我会像你说的那样去见见其他人——看情况，你已经准备召回队长了。所以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希望有人能够保护BAU小组成员的安全。”

　　“没有你的时候他们也能保护自己。”弗瑞的眉毛挑了起来，他忽然问：“还是说，你具体是指某个人？”

　　“以前他们没有我，而我的敌人有很多。我有理由担心。”卡尔瞥了他一眼，“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整年的甜甜圈跟托尼换一台钢铁战甲来充当守卫，但那就有点夸张了。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控制狂或者什么。”

　　“恕我直言，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控制狂。”

　　“而且我不要神盾局的人。”卡尔没理会他，“行或者不行，我要回答。”

　　“好吧，我会找国安局的人做些安排。”弗瑞耸耸肩，也站起来。他本想拍拍年轻人的肩膀以示友好，但对方已经后退一步，让出了离开的空间。也许他该换个方式。

　　他在走到卡尔身侧时停下了。

　　“一个私人建议。”弗瑞提醒说，“别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如果说今天之前我不知道，现在我已经非常清楚了。我不会以此胁迫你做些什么，但不代表别人不会。不管怎么说，外面还有一打愚蠢的官员热衷于时不时来找我们麻烦。”

　　话音刚落，再一次地，他又被那种感觉击中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庞大，极具压迫性，实实在在的存在着而非某种精神错觉。压力灌注他的全身，有一刹那他几乎动弹不得。弗瑞想起神盾局特工之间的那个传闻，这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也许那些特工没有夸大事实。（*29章）这说不通，除非卡尔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能力。下一刻他又想起连他这位局长都无法打开的秘密档案，由卡特女士和霍华德亲自封存，禁止任何人窥探。

　　当卡尔转过脸时，弗瑞看着他的蓝色眼睛，生物本能般地感到窒息与寒冷。那感觉转瞬即逝。

　　“从前我也这么想。”卡尔慢慢说，“因为那时我还对一切都不确定。不过最近我已经想清楚了。”

　　“我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不是为了追逐权力与力量，更不是为了把我喜欢的人事物藏在一个暗不见日的黑洞里。”他说，“如果我有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不会躲躲藏藏将之掩盖在阴影下面来保护。也许你的担忧是对的，局长。我不介意利用恐惧。我会让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不能、也不敢触碰我的底线，否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找到他们，没人能够逃脱。”

　　这一刻，他的能力坚如磐石。他本不该受到任何干扰。但他的视线仿佛穿过弗瑞，穿过墙壁与川流不息的街道，看到无尽星空。

　　他看到这颗星球。

　　*

　　第二天，卡尔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滞留在复仇者大厦。他第一次正式见到班纳博士，但娜塔莎和鹰眼还算熟悉。托尼还没有答应加入，但听说他来时勉强飞过来转悠了一阵子，还说起彼得恰好跟着学校组织的活动去华盛顿参观博物馆了。之后他在见到美国队长的十分钟之内开始发出嘲讽。卡尔示意史蒂夫可以教教钢铁侠怎么打架，简单解决了联盟内部第一次不大不小的、连矛盾都算不上的冲突。

　　下午他站在一座占地640英亩的私人宅邸外。

　　卡尔有些好奇地打量这与神盾局完全不同风格的超人类基地，穿过花园，停在古朴的木质大门前。有什么像是在他的大脑边缘礼貌地敲了敲。“欢迎。”一个温和的男声说，并没有真的发出声音。

　　他跟着指引走进书房。查尔斯·泽维尔坐在轮椅上，友好且坦然地露出微笑，示意一旁早已备好的舒适座椅。茶水倒入白茶杯，散发出热气与清香。

　　“你没有拒绝我。”之后他说。

　　“我不害怕。”卡尔说。心灵感应和精神控制是危险的能力，X教授能读到人内心最深的秘密，能删减记忆而改变一个人，也能命令、催化他人去伤害和攻击任何人。那基本等同于他能控制一切。但卡尔对查尔斯的印象不坏。他没有使用能力来抵挡，而且他并不认为对方能够对他做些什么。

　　“你相信你的力量。”查尔斯沉吟说。

　　“我从不怀疑。”卡尔说。

　　“我做过一项研究。”教授点点头，“关于信念与超能力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心理影响，我通过测试学生们量化出数据，结论是坚定的信念确实可以让超能力发挥更稳定。”

　　“我不是你的那些学生，我的能力早已过了时好时坏的发展期。”卡尔说，“我想那不足以发生本质上的改变。”

　　“通常而言是的。”查尔斯说，“但这世界上并没有多少宇宙级的能力者，卡尔。我认为你是其中之一。而你的能力很特殊。”

　　“这是我的一种推测。”他接着说，“我在信里说过，你的能力和能量似乎并不对等。你觉醒它的时候还很小，我在想，也许你没有完全探索出你的全部能力。你一直坚信你的力量就是如此，你无意识地拒绝了其他的可能性，而你的能力本身就是隔绝你不想要的东西。”

　　他强调了某个单词。

　　“你的意思是……”卡尔说，“我的能力对它本身产生了作用。就好像我建造了一个盒子把我困住了，也许还有一部分力量在盒子外面，只是我不知道。”

　　“可以这样理解。”查尔斯说。

　　卡尔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看向窗外，花团锦簇但空旷无人。他想到变种人与这个社会漫长艰难的争斗。这位教授试图为他的族群建立一个安全的地方，他的理想失败过，他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但他还没有放弃。

　　“你也说过我隐瞒了一些事。”卡尔说，没有犹豫太长时间，“我确实还有别的能力。”

　　他用了几分钟来解释。查尔斯好奇地看着他。

　　“……也就是说，我不仅可以排斥出我自身以外的东西，也能将不属于我的东西接纳进来。”卡尔最后说，“我觉得我和外界的一切就像两个世界，而我可以选择我想要什么，不要什么，接受或拒绝。我想这是个完整的循环，你的推测并不成立。我知道它，只是不怎么用。”

　　查尔斯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冒犯，或对新信息有什么特殊表现。他想了想，然后翻开一本笔记写写画画。

　　“你的能力只能对你自己起作用。”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并没有什么科学标准。但我接触过太多能力者，多少摸索出一点普遍规律。”

　　“一个超能力者的能量深度与广度基本成正比。”他指出，“力量越强，延伸的范围就越广。也许你知道，必要时我可以连接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人。你能够阻挡我，你还能阻隔时间与空间。不管怎么说，你总不会低于我的级别。”

　　他没有很明确地说出来，但卡尔明白了。

　　“你觉得我应该可以把力量用在别人身上。”

　　“你尝试过吗？”查尔斯问。

　　卡尔顿住了。

　　“不。”他困惑地想，“我觉得……不。我没想过。我能让别人变得跟我一样吗？比如将能量——如果我能感觉到的话——延伸到你的身上，这样你就不会因受到攻击而受伤？”

　　查尔斯笑了起来。他想起他的学生们，曾经也是这样在他面前发出疑问。那时他们还充满希望，一切为时未晚。他没能很好地保护他们，如今他希望至少这一个，这一个年轻人能比他们当年更好。

　　“我们所说的‘能量’是个很虚幻的东西，有时他不是可以看见的某种物质。”他说，“我想首先，你得转变一下观念。这没有听上去容易，也许你需要遇到某个契机。”

　　当了解到新的方向时，卡尔想到许多他未曾考虑过的可能。他认同了这个观点。但是——

　　“这不是我的主要目的。”他提道，“我得先搞清楚我的‘幻觉’问题。”

　　“我打算从基础开始一步步来。”查尔斯建议。

　　“有人说我不解决这个问题就不能回去上班。”卡尔实话实说，“我想尽快回去。”

　　“等等，”查尔斯噎了一下，新奇地打量他，“你的工作是……不是特殊的。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喜欢普通人工作的超能力者。”

　　他看出年轻人没有在开玩笑。

　　“好。”他无奈地说，“我来看看是否有更直接的办法。告诉我你每次看见幻像时都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共同点。”

　　于是卡尔开始回忆。他不常做这件事，因为他从不想念过去，任由它们灰扑扑地堆放在角落里。但现在他发现那之中已然有了许多明亮的，他喜爱的东西。他想起每次不受控制看见蓝色星球的那些时候。忽然，惊讶跃到了他的脸上。

　　“大部分时候……”他不确定地说，“不，这没有道理。”

　　“什么？”查尔斯问。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相似点，我只能说事情发生的大部分时候我都和他在一起。我的……朋友，艾伦。”卡尔迟疑道，“但这肯定是巧合，我确定他是个正常人类，身上没有任何超自然现象。”

　　“唔，”查尔斯感到意外，“只除了？”

　　“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卡尔简洁地回答，“我跟你提过的，我沉到海底。还有昨天，有人用他威胁我，我当时很生气。”

　　他拿起杯子，喝掉变凉的茶水。尽管他说得很简略，但查尔斯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也许问题在于你。”教授说，“他对你造成了影响——我不是说物理意义上的。”

　　“什么意思？”卡尔问。

　　“也许你改变了某些看法……我需要确认。”查尔斯说，停顿片刻，然后他发出一个提议：“我可以‘看’吗？”

　　*

　　BAU小组快速地解决了一个突发事件。他们昨晚通宵，一直到中午才飞回匡提科。霍奇疲惫地回到公寓，忽然想到如果卡尔还在，也许他们会轻松一些。卡尔总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承担很多。他也许不到三天就会回来，又或者他发现自己更适合留在纽约。下一秒霍奇制止了他开始发散的念头。他把钥匙扔进沙发，放下公文包。他倒了一杯酒。

　　酒液滑入喉中时他意识到他的身后有人。他保持冷静地转过身，一个人戴着黑色兜帽与白色面具，用枪指着他。

　　“你应该接受条件。”那个人说。

　　“砰”的一声，子弹越过霍奇，打进他身后的墙壁。

　　霍奇的表情分毫未变。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波士顿死神，乔治·弗伊特。一个高智商连环杀手。曾经他提出条件：你们停止追捕我，我就停止杀戮。但霍奇不跟这种人谈条件。后来弗伊特杀了更多的人，打伤摩根，终于被逮捕却又在不久之后越狱，从此他就失去了踪迹。

　　直到现在。

　　“这是你给我的侧写的一部分吗？”弗伊特说，“你不能向我露出恐惧？”

　　“如果你没看出我的恐惧，可能是因为我不怕你。”霍奇说。

　　“你说得跟真的一样。”弗伊特摇摇头，“我的朋友摩根探员怎么样了？”

　　“你来这里是为了杀掉我，还是为了玩游戏？”霍奇问。

　　“这由你来告诉我。”对方说，嗤笑一声，“来吧，分析我的行为。”

　　他扯下兜帽，掀下面具，一张熟悉而扭曲的面孔露了出来。

　　同一时间，霍奇立刻挥拳向他砸去。但下一个瞬间他意识到这不足够。他太累了，力量与反应能力下滑至低点。几次交手后弗伊特将他狠狠击倒在地。他仰面躺在地板上，感到头部的疼痛与晕眩。

　　“我在你这里发现了一个好东西。”他听见弗伊特说，双眼因撞击的副作用仍不能清晰视物。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前方踱步……然后举起一个细长小巧的东西，倏地朝他扑了过来。

　　那是一把小刀，霍奇的第一个念头告诉他，伴随腹部猛烈的疼痛。他在感官冲击中看到一片空白，思维几乎停滞。弗伊特俯身凑近，缓缓抽出带血的刀，在他眼前晃了晃，饶有兴趣地笑了。

　　“一个出乎意料的收藏品。”他不紧不慢地说，“一把匕首，非常坚硬，锋利……手柄刻着名字，在你的书桌上。一个礼物，我猜？卡尔？”（*23章）

　　这个名字让霍奇清醒过来。他的眼珠有意识地向下转动了一下。弗伊特啧了一声，翻出他的手机扔到远处。霍奇的面孔没有泄露任何信息。他小心挪动一只手的手腕，让腰带边缘碰到手表一侧的按钮。他根本没想要手机。他打开了录音。

　　“现在我们能好好说话了吗？”弗伊特说。

　　“他会找到你。”霍奇哑声说。

　　“‘他’，”弗伊特说，忽然轻柔地反问：“如果他知道自己送出的礼物如此伤害了你呢？”

　　刀尖再次刺入。非常缓慢地，一点点深入血肉。霍奇几乎失去意识，只是几乎。

　　“你的目标是我。”他努力保持平稳。

　　“没错，我原本早就想好了该如何摧毁你。“弗伊特说，像是想到什么，眉头皱了一下。“但我又改变了计划，一直拖到今天。”

　　霍奇用仅剩的理智分析他故意透漏出的信息。弗伊特一直在观察他们，最终选择了今天。今天有什么特别？他提到“他”。他对卡尔并不陌生。他特意选在今天是因为……卡尔离开了。

　　“有人跟我做了一个交易。”弗伊特说，欣赏他的虚弱，“别误会，我不会让别人指使我。我只是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让我非常感兴趣，于是顺带着做点互利互惠的小事。”

　　“你的这位朋友……”他说着，第三次用那把匕首刺进霍奇的身体，“有人想要他。”

　　霍奇睁大了眼睛，瞳孔收缩。可能是因为疼痛，也可能是因为这含有威胁意味的消息。他冷静的表情破裂了，冷汗混合着血液从他的额角淌下。

　　“为什么？”他问。

　　“也许就像是我想要如何对你这样对他？谁知道呢。”弗伊特说，观察他的神情，“怎么，他对你很重要吗？很好，能给你增加痛苦的事，我一向不会吝啬去做。”

　　“你不知道吗？”霍奇闭了闭眼睛，慢慢说，“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

　　“所以我说顺便做点小事。”弗伊特说，似乎知道卡尔的能力。他比量一下位置，细心挑选出第四个下刀位置，“有人说试试能否用你威胁到他。我先前不太相信，但现在，至少我觉得拿他来控制你倒是会很成功啊。你告诉我，侧写师，我是对的吗？”

　　霍奇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意志逐渐溃散。他不知道卡尔的敌人是谁。他想要发出提醒，但他做不到了。他感到担心。为自己，为卡尔，为卡尔得知这件事后会做出的反应。他不确定自己在想什么。

　　“……你知道反复刺伤自己，还不足以致命，需要对人体结构了解有多深吗？”弗伊特在说话，但霍奇没在听。“最难的部分，是不在疼痛中昏厥过去……”

　　然后是第五次。霍奇几近失去知觉，他不再数了。恍惚间，他想起一个早晨。那个早晨，在野外的山洞中，狭小的帐篷里。天色微亮，他睁开眼睛，看见年轻人躺在他的身侧，英俊的面孔有如最完美的雕像。他看见卡尔睁开眼睛，对他微笑。

　　他说早上好，艾伦。

　　*

　　卡尔漂浮在海中。鱼群从他身边游过，海面处折射的光逐渐消失。他在下沉，随着水波，向更深、更黑暗的地方去。

　　“你当时在想什么？”查尔斯问。

　　“我觉得这样在海底飘着就挺好。”卡尔如实回答，“我感到平静，感到安全。然后我觉得我的存在好像消失了，变成了更庞大，更……我不知道，似乎有什么东西。”

　　“东西？”

　　“它没有恶意，我能感觉到。”卡尔说，“但是太模糊了，我不能感受到更多。”

　　查尔斯没有做出评价。他在卡尔的默许下又翻阅了一部分记忆，然后他在一段谈话那里停住了。

　　“你看待我们的方式，”当时霍奇说，“你就像是你的能力本身。你拒绝与这个世界产生连接，你将它排斥在外。”（*25章）

　　“看来有人早就给了你答案。”查尔斯赞同地说，“他或许不了解超级力量的运行方式，但他非常了解你。”

　　卡尔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笑了，这使他冷硬的面孔看上去柔和了很多。

　　“你的一部分力量，本质是清除与隔离你不想要的东西。”查尔斯说，“你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中剥离出去了。打开你的力量对自身的封锁，然后你或许就能将力量延伸到更大的范围。”

　　“但我该怎么做？要多久？”卡尔说，“我不能就这样等着某种契机从天而降。”

　　查尔斯笑了笑。他不能在记忆里读心，但观看一个人的经历也足够让他捕捉到许多信息了。

　　“我不是要你立刻起身拥抱这个世界。”他说，“你的力量将你和外界隔离成了两个部分——只要一个锚点，让你与这个世界产生连接。而我想你已经找到了。”

　　卡尔沉默片刻。

　　“艾伦。”他说。

　　“有时你会非常放松、或者紧张，都让你暂时松懈了对外界的排斥，多少融入进这个世界。”查尔斯说，“而他时常将你带入这种状态，舒适安全，不自觉放下防备。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影像出现的多数时候他都在场……他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他若有所指地眨了一下眼睛。卡尔没法反驳。在一时的尴尬气氛当中，所幸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教授理解地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瑞德？”卡尔接起电话时说。

　　“嗨卡尔，我不想打扰你但是……”那边有另外的陌生声音在讲话，好像在要求瑞德放下私事继续搜寻线索。博士解释几句，然后回来继续说：“我们中午飞回来后休息了不到三小时，又被新案子叫走了。霍奇一直没来。他的手机没人接听，也许是在休息，但他很少漏掉工作电话，时间也有点久了——只是想问，你们联系过吗？”

　　“早上我们通了话。”卡尔伸手松了松领带，坦言道，“我有叫人看着你们。如果出现状况，我会知道的。”

　　“什么？”博士听起来很茫然。

　　“既然你开始担心，我找人去他公寓确认一下。之后告诉你结果。”

　　卡尔打了另一通电话。他没有打招呼，直截了当地对话筒丢出问题：“霍奇纳探员那边有问题吗？”

　　“一切正常。”对方说，“他们都很警惕，我们只能在稍远的地方待着。手机信号显示他回到公寓后再没出来。”

　　卡尔皱了皱眉。

　　“去敲门，我要完全确定的答案。”他命令道。

　　他收起手机时已经调整好思绪。至少面上如此。他重新看向查尔斯，他们之前在说的是……

　　“说到那些画面，”查尔斯好心地放过他，回到他们的首要课题，“每当那种状况发生时，你的防护力量就有了缝隙，我猜测有什么另外的东西想要趁机跟你建立联系。你觉得它是有意识的，对吧？”

　　“也许。”卡尔想了想，“即使如此，它也实在太微弱了。因为它离我很远？某种外星生物？它在看向地球——看我？它想找我？”

　　“坦白讲，我只研究与处理过地球上面的事情。”查尔斯说，“但客观来看，除非你是什么从外太空掉下来的——等一下，你确定你是地球人吧？”

　　“我是。”卡尔说，因为这个玩笑集中了一些注意力。

　　“那么外星人为什么要找你？茫茫宇宙当中一个从未发出星际威胁的陌生人？”查尔斯分析说，“而且他想连接你不代表你们就字面意义上的连结到一起了。进入别人的精神是很困难的，尤其是对你，远不是你偶尔泄漏一丝力量缝隙就能入侵——如果它能，说明它的力量在你之上，你也就没法轻易隔离它。这是矛盾的。所以我想你不是在透过它的眼睛看见影像。”

　　尽管他声称不了解地球之外的事物，但他仍然能做出符合逻辑的判断。卡尔意识到自己本该想到这些，但他没法专心思考。

　　“还能是什么？”他问。

　　“或者它是在给你提供信息呢？”查尔斯随口抛出一个猜想，他一生无数研究都如此而来，“如果有人想要联系你，至少他要打个招呼，表明身份吧？”

　　“我从头至尾就看到一颗星球，就在我们脚下。”卡尔想也没想地接道，“这算什么信息？”

　　足足有五秒钟没有人说话。

　　等卡尔从莫名的焦虑中回过神时，他发现查尔斯在研究般地盯着他看。他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卡尔重新回想了一下刚刚他们的对话。

　　“你说它可能在给我提供信息，表明身份。”他重复了一遍。

　　“是的。”查尔斯说。

　　“我看到了地球。”

　　“是的。”

　　他们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脚下。仿佛过了很短暂又漫长的时间，有人低声说话：“她是有意识的吗？”

　　回答他们的是“嗡”的一声震动。第二声，第三声。

　　卡尔接起电话。

　　“出事了。”对面快速报告说，“我在霍奇纳探员的公寓里里。没有人，地上有血，墙面有一个枪孔，推测是点44口径，周围没有溅上血迹或其他痕迹。没有拖拽的痕迹，但身体可能被包裹住了。我现在就叫技术分析人员来——”

　　卡尔在听到第一句话时就猛然站了起来。查尔斯几乎是立刻感到强烈的精神波动，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探入年轻人的精神世界，但就在他接触到卡尔的一瞬间，与先前不同，他感到意识边缘仿佛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东西，沉重而硕大，无法抵抗，使人窒息。它以绝对的存在感涨满整个空间，查尔斯来不及抽身，一下被推了出来。

　　“不。”他听见卡尔紧绷的声音，“封锁现场，不准任何人进入。我说的任何人包括除了我和BAU小组成员之外的每一个人，听明白了吗？”

　　“但是——”

　　“如果这点事你们还做不好，最好祈祷永远不会再见到我。”卡尔说。

　　“……是。”电话另一头说，“听着，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怎么会——”

　　卡尔切断了通话，重新拨出一个号码。

　　“托尼，”他说，任谁都能听出事态的紧迫性，“我要霍奇的手表定位，现在。授权给贾维斯。”

　　他站在原地，看上去非常冷静。但查尔斯即使不动用能力也能感受到，那精神领域的威压感已经蔓延至现实世界，强烈得无法让人忽视。他有了更确切的猜想，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卡特先生。”贾维斯接管了通话，“定位显示在华盛顿的圣·塞巴斯蒂安医院。斯塔克先生问，您需要直升飞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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