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今天造反了吗

　　“啊，对。”苏云九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

　　纵有她二哥苏月辉这个风月老手摆在前头，她也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能想到用“结拜”来让她与赵有财的关系更进一步。

　　且她仍记着自己还有婚约在身，又是在那位未婚夫婿的眼皮子底下。她要是折腾出什么大动静，传到他耳朵里也不过眨眼的工夫。

　　还不如先将婚约的事了了再同赵有财慢慢谈。左右也算个朋友了，多相处一段时日，自然水到渠成。

　　她这样打着算盘，对上沈孤水的目光，才后知后觉，“你好像……不大乐意？”

　　沈孤水被她气笑了。

　　听听这话。

　　“你好像”和“大”可以去了，再将那上扬的尾音往下沉一沉，才是他的答案。

　　“乐意至极。”他却说，“正好我家后院宽敞，不如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把这事儿办了。”

　　苏云九欣然应允。

　　她跟着沈孤水走了一段，才发觉不对，“怎么你家偏成这样？”

　　“城中间太吵，皓月城是越偏的地方盖房子越贵。我家有钱，才偏成这样。”沈孤水漫不经心地按土财主的路子答。

　　实则是他父皇疼他，给他建个王府还把城边原先供人游玩的小山划进了他王府的围墙里头，想不偏都难。

　　苏云九心里一咯噔，“那……你的邻居都是做什么的？”

　　穆亲王只会比他赵有财更不缺钱，苏云九就怕到时候迎面撞上。

　　“没有邻居。”

　　沈孤水短短四字给她宽了心。

　　似乎有哪里不对，但苏云九一时半会没想得通。直到沈孤水停下脚步，一扇嵌着金钉的朱红大门闯入眼帘，那股气派才将她震醒了。

　　苏云九再扫过门上的牌匾，瞧见以金墨所书的“穆亲王府”四个大字。

　　既扎眼，又好像那四个大字咣咣砸在了她脑门儿上。

　　“沈……沈孤水？”苏云九犹豫着说出这个陌生的名字。

　　“还知道我名字呢。”沈孤水戏谑道，“挺不容易。”

　　苏云九深吸一口气，“告辞！”

　　她还来不及转身，沈孤水就搂住了她的肩，“上哪儿去？”

　　正好府门被里边的人打开，沈重霄的声音传出来，“再有人问就直接打发了，什么时候我们王爷的事轮得到他们管。我再去四处找找……”

　　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俩给他留下烂摊子的人。

　　苏云九仍在挣扎。沈孤水用了些力，又不敢真下狠手，怕弄疼她。

　　沈重霄忙行礼，一声“恭迎王妃”引得府中的人纷纷涌出，将苏云九和沈孤水围严实了，一个个七嘴八舌说着担心的话，把他们拥进府门。

　　苏云九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眼神直勾勾愣了一会儿，低头便见自己身上已被套上了大红喜服，还听管家说今日也是个吉日，酒菜一直备着，时辰还早，他这就去请宾客。

　　她有些气不顺，“穆亲王挺不讲理啊。”

　　“彼此彼此。”沈孤水谦虚道。

　　什么土财主家的傻儿子，全是她一厢情愿给他套上的。现在想想，除了他故意为之的那不动脑筋的大方，他全身上下再没哪点和“傻”沾边。

　　而这人分明知道她是谁，还陪她玩了两天，着实讨厌。

　　苏云九觉得自己被骗了。

　　“王妃似乎想不开。”沈孤水支开身边这群人，“我先劝劝。”

　　“衣服都给套上了还劝？假惺惺。”苏云九抬手要解扣子，在迎上沈孤水平静的目光时，她眼中的怒火却消散了许多，动作也稍显迟疑。

　　最后作罢。

　　“你这先声夺人倒是玩得顺手。”沈孤水不疾不徐同她算账，“李二凤。”

　　苏云九眉心跳了跳。

　　“来皓月城寻你那脑子不大灵光的、失散多年的哥哥。”

　　苏云九眉心再跳了跳。

　　“常在村头池塘打水漂，老水牛见了你都得问声好。”

　　苏云九：“……”

　　讲道理，是她先胡来的，也怨不得他陪她演这一出戏。

　　“应了这门亲事的是你，逃婚的是你。”沈孤水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怒意，而是早已被她气过了，只剩些许无奈和那点藏不住的笑。

　　他故意学着街边纨绔子弟调戏姑娘的模样，以折扇抬起她的下巴，“费了这么多心思逃走又掩盖身份，为的就是不与我拜天地——”

　　沈孤水稍作停顿，“反而要拜把子？”

　　那双写尽风流的眼中映着苏云九的面容，和她身后如雨般簌簌飘落的桃花花瓣。

　　苏云九被他惹得又羞又恼，本不知如何答话，却突然想起一茬，挥手将他的折扇打偏，“这门亲事不是我答应的，否则我何必费这劲逃婚。莫名其妙被抓来跟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成亲，换你你愿意？”

　　沈孤水想想也觉有理，“那我们拜把子吧。”

　　苏云九：“？”

　　“你方才不还口口声声说想和我拜把子，怎么……”

　　“那也要看拜把子是图的……”苏云九脱口而出，话说一半又戛然而止。

　　“图的什么？”沈孤水贴心地替她把话捡回来。

　　“……”苏云九沉默良久，“我们还是拜堂吧。”

　　沈孤水赞许一笑，“依你。”

　　后来苏云九仔细想了，依个屁，分明是他把她绕进去的。

　　但她已算插翅难飞，不如暂且从了，横竖不算亏。哪怕换作老狐狸苏月辉，也坚信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得改变策略。

　　成亲礼上，盖着红盖头的苏云九全靠人扶着过了那些繁琐礼节。这天地拜得稀里糊涂，全无她看旁人成亲时那般有趣。

　　眼前蒙着一片猩红，身遭的东西入眼已是昏暗模糊，如她那看不清的前程。

　　礼成后，沈孤水还须同赴宴的宾客饮酒，苏云九便先被送回了东间。

　　新房中的龙凤喜烛燃得旺，偶尔迸出的火花带起轻微的刺响，除此之外，四下再无多余的声音。

　　苏云九坐得乏味，只能将出嫁前的事儿捡起来打发时间。

　　想到他们家小霸王苏星河，她便无奈地叹口气。

　　虽说皇命难违，可现在的她却并未看透其中的利害与算计，单以为凭苏陌川那通天的本事不难保她，只因多了苏星河这茬，才叫他怒了。

　　自然，她不真怪苏星河，不过有些唏嘘。叹气也是在叹他能想出那又狠又准又蠢的招儿，实非常人。

　　唏嘘过后，她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那蠢人从祠堂里出来没有，真是操心。”

　　她想得出神，并未听见房中的动静，话音刚落，盖头毫无预兆被掀开，摇晃的烛火与微醺的酒气叫她怔住了。

　　她的目光飘忽片刻，最后落到面前的沈孤水身上，便无端想起初见时他在那片霞光下带笑的模样。

　　她苏云九，南沧当今圣上亲封的鎏玉公主，承天门苏氏第二十八代唯一的女传人，令贪官们终日惶惶不安的“小圣手”——

　　莫非就栽在那时了？

　　那不能。

　　沈孤水只盯着她看，一双桃花眼因喝了些酒而更显撩人。

　　苏云九有些不自在，捏紧了手中的丝帕。

　　圆房这事儿，她娘是和她提过的，更何况她身边还伴了苏月辉与苏星河这两个吊儿郎当的哥哥，今夜该发生什么，她自然明白。

　　虽然之前拜堂她应得爽快，但到了这一步，她又不由迟疑，甚至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谁知沈孤水只是平静地同她喝完了合卺酒，待喜烛燃尽后，他便和衣而卧，声音放得极轻，“睡吧。”

　　黑暗中，苏云九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还有些疑惑，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那不正经的三哥曾同她说，若沈孤水能与她盖着被子纯睡觉，那定是有问题。

　　“……至于什么问题，要么是他对你没心思，要么是他不……嗷！苏风末你怎的又打我！”苏星河的话就这么被截断。苏风末在他身后冷冷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带坏老四。”

　　即便当时是玩笑，但说到底她还是怕的，所以这样也好。

　　夜风柔柔地拂过窗棂，带进一阵花香，倦意跟着袭来。苏云九还不忘离沈孤水远些，裹紧被子后便很快睡去。

　　次日清早，喜鹊见了天光便开始吵嚷。苏云九从梦中悠悠醒转，有些恍惚，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怀中似乎抱着一温热物体，她迷迷糊糊蹭了几下，觉着不对，抬眼一看，见沈孤水正垂眼瞧着她。

　　苏云九愣了片刻。

　　反应过来后，她倒吸一口凉气，卷起被子滚到床角，“你你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做什么了？”

　　话才出口，她就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正想着怎么弥补，就听沈孤水说：“我没做什么，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

　　他想想又补道：“而且好几次了。”

　　苏云九恍然，接着自顾自嘀咕：“难怪梦到自己做了回女流氓，正轻薄良家公子呢。”

　　沈孤水：“……”

　　二人到底是生疏，不好在床上多呆，困意一过便起来梳洗了。

　　进来伺候的丫鬟矮身福礼，“请王爷、王妃安。”

　　“沅芷呢？”苏云九终于记起她那逃婚时被她暂且忘掉的贴身侍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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