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今天造反了吗

　　“沈苏蓁。”苏云九道，“我们二人的姓，加上他给我取的字。”

　　虽然沈孤水不常这样叫她，有时候叫了还爱用凶巴巴的语气，但一旦温柔起来，这名字的意味就分外缱绻。

　　“你原来的名字多好，他不喜欢？”苏星河问。

　　“倒也不是不喜欢，不过是西渊的习俗罢了。”

　　“这西渊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习俗。”苏星河嘀咕。

　　他们四兄妹名字中各有“风月星云”，“风末”出自“风起于青苹之末”，望他见微知著。而“月辉”和“星河”更易让人想到月的清辉和那道灿烂星汉。“云九”乍一听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苏陌川说，数字起于一，极于九，九乃生生不息，“云九”便正是天上云海茫茫的样子。

　　苏云九从未向沈孤水解释过她的名字，只觉得他既要改，就随他改了。反正出了西渊，也不会再有人这样唤她。

　　“说起来，大哥最近不知怎的惹上了祝家的大小姐，倒挺有意思的。”苏星河道，“若能得个好结果，我们就有嫂嫂可以喊了。”

　　“哟？”苏云九有些意外，“大哥这死脑筋，竟开窍了？”

　　“说不定是苏月辉教的他。”苏星河无论和谁说起他们兄妹间的事，都是满眼笑意，平时那副不羁的模样竟收起来了，“那大小姐模样和性子都还不错，你要还在家里，没准能同她说上话，也好帮大哥一把。”

　　苏云九眼神黯了黯，并未接这话。

　　“许泓风是谁，他想对东源动手？”苏星河翻东西的手一顿，将许泓风的那封折子拿出来扔到桌上，“妹夫也答应了？”

　　“是……是个想把闺女嫁进穆亲王府的人。”苏云九支支吾吾，妄图蒙混过去。

　　苏星河却懂她，“看来是答应了。我这趟来得不亏。”

　　“你要回去告诉陛下？”苏云九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但要告诉他，还得叫他提醒东源几句。东源的景平公主不出半年就要嫁过来了，他们那边要是出了什么乱子，陛下还不气死？”苏星河道，“这桩婚事好不容易谈妥，可不能一拖再拖。南沧和西渊本就不和，多个盟友不是坏事。”

　　“可是……”苏云九欲言又止。

　　“你想拦我。”苏星河看着从小跟他混到大的苏云九，眼神平静，“但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拦我。”

　　“是沈孤水带兵。”苏云九目光不知落在哪儿，“若他败了，有的是趁机编排他的人。”

　　“这样出兵不过试探而已。”苏星河没那么容易被忽悠，“沈孤水点头了，说明他担得起。”

　　“但东源有所防备，他便不难猜到我头上。”苏云九仍在挣扎。

　　“有防备是正常，除非东源有人亲口告诉他是我们递了消息，不然扯不上你。你倒是说说，谁会这么傻？”

　　见苏云九没了话，苏星河便敲敲桌子，“把东西收拾好，先回去吧。”

　　苏云九不情不愿将东西放回原位，和苏星河一起走了出去。落日将竹影投到青石路上，一如往常她和沈孤水从翠微楼出来时看到的那般。

　　苏星河话少了许多，约是在想回去后怎么交代。苏云九有些不安，几次要开口说什么，却又都作罢。

　　才下到山脚，苏云九便看见了一位不速之客。苏星河仿佛在神游，依旧往前走着，苏云九忙拉住他，就听沈落荻在前边笑道：“沈孤水对上宾还真是礼遇深厚，连翠微楼都让进？”

　　苏星河看了沈落荻一眼，懵了，转头问苏云九：“这是妹夫的胞弟？”

　　“是他姨的儿子，你别管。”苏云九低声道，说罢又看向沈落荻，“我只不过带我哥哥逛了逛桃林，豫亲王可别张口就来。什么进不进翠微楼的，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后果豫亲王来担？”

　　“即便是哥哥，你让他来这个地方，也未免过分了。”沈落荻眯起眼睛，“沈孤水真有那么宠你，以致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那么豫亲王又可还记得自己的本分？”苏云九从来不怕在沈落荻面前不占理，“湚城的账还没算，豫亲王便敢随意进出穆亲王府，倒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沈苏蓁，你在穆亲王府得意的日子也该到头了。”沈落荻道，“你可知母后为何要将沈孤水召去仁禧宫？”

　　“母后召见自是有她的理由，与我无关的我从不问。毕竟我的手不如豫亲王的长，伸不了那么远。”苏云九讽刺道。

　　“也罢。”沈落荻笑笑，摇着扇子转头走了，还轻飘飘撂下一句：“时候到了，你自会来找我。”

　　苏星河在旁边听得呆了，直到苏云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他才有反应，“你和那什么亲王，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

　　“是啊。”他这问题问得苏云九摸不着头脑，“怎么？”

　　“没怎么，只是觉得……”苏星河挠挠头，“他同你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同正宫争宠似的……他对妹夫，没什么想法罢？”

　　苏云九狠拍苏星河的脑门，“他是对太子之位有想法，不是对沈孤水有想法！你以为他是苏月辉那种人？”

　　苏星河捂着脑门边跑边嚎，“你竟敢这样说苏月辉的坏话，你完了，要让他知道了你会被他算计一辈子的！”

　　“他要是知道，也是从你嘴里说出去的！”苏云九抬脚就追，“你才完了，我今天就要灭口！”

　　苏星河在前面跑了一会儿，回头看看苏云九，又嘲道：“妹夫这是把你养成了猪？还灭口呢，你追得上我再说吧。”

　　苏云九看着他，大吼：“苏星河你给我停下！”

　　“我就不！”苏星河仍继续跑着，却没注意竹篱后头拐进来两个人，一下与她们撞了满怀。

　　苏云九赶紧跟过去，苏星河正连连赔不是，赔着赔着抬头见了沅芷，“怎么是老熟人？”

　　沅芷也诧异，“前些天还听小姐提起三公子呢，今日竟真见着了。”

　　“这还能有假。”苏星河拍拍衣服，随口油了句：“你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可您还是那样毛躁。”沅芷不同他客气，“都要把咱们公主吓坏了。”

　　“死丫头，说什么呢？”苏星河瞪她一眼，转头去关心沈玉漓，“你怎么样，伤着了没？”

　　“她要是伤着了，你这条命可就得撂在西渊了。”苏云九在苏星河身后凉凉道。

　　“没事的，嫂嫂。”沈玉漓说着还向苏星河福了一礼，“见过小舅子。”

　　这声“小舅子”让苏云九默了默，“你们兄妹俩倒是一样。”

　　苏星河挠头，“你哥哥管我叫小舅子也就罢了，你一个小姑娘这么叫，是挺奇怪的。不如你就跟着你嫂嫂，一块叫哥哥得了。”

　　苏云九方才还说沈落荻不把自己当外人，现在看来，似乎这句话更适合苏星河。

　　沈玉漓却不在意，说改口就改口，“哥哥，你跑这么快，能和我一起去百兽园逮兔子吗？”

　　苏云九：“……”

　　沈玉漓将皇后的美貌接了十分，但这个年纪的天真可爱仍在。这声“哥哥”叫得清脆大方，不像沈慕瑶的“清寒哥哥”那般矫揉造作。

　　苏星河呆了片刻，连连点头，“能能能，逮多少只都能！”然后转头数落苏云九，“看看人家，再瞧瞧你，成天苏星河苏星河的叫，难怪你没兔子。”

　　苏云九：“……”

　　苏星河竟真的陪沈玉漓逮兔子去了。

　　剩苏云九和沅芷站在原地，两人沉默许久，苏云九才开了口：“他最后那句，你觉得对不对？”

　　“啊？”沅芷一惊，小心翼翼道：“那样，似乎……不大适合您。”

　　“……”苏云九又缓了一会儿，“你和玉漓是来找我的？”

　　沅芷这才拍拍额头，“您不说我都要忘了，真是该打。皇后娘娘派人来请您去仁禧宫呢，说是有话要同您说。”

　　“清寒不就在仁禧宫，同他说不也一样么。”苏云九道。

　　“若同王爷说也是一样的，皇后娘娘便不会特意叫您去了。且她都打发人来了，您怎么也得跑一趟不是。”沅芷耐心劝着，“说不定王爷也在那儿等您呢，说完话正好一块回来。”

　　沅芷想得倒是好，但苏云九来到仁禧宫后，只见皇后在正殿坐着，沈孤水不知去了哪里。

　　“来，蓁儿，过来坐。”皇后同苏云九招手。她身侧的紫檀木桌上摆着描金瓷具，新茶的幽香在四周浮动。

　　苏云九过去坐了，接过皇后递过来的茶杯。不等皇后开口，她便忍不住先问了句：“清寒呢？他来仁禧宫一天了，怎么却没见着他？”

　　皇后瞧着苏云九，道：“这件事你也别怨他，他并非不愿见你，只是他一时半刻还不知该如何同你说罢了。”

　　苏云九听得一头雾水，“母后说的……妾身不明白。”

　　皇后抿了口茶，又缓缓道：“你总会明白的。要让他们这个位置的人一心一意，只能说是我们痴心妄想。你若能早些想开了，多去讨讨他的欢心，早日诞下个一男半女的，地位也可稳固些……”

　　苏云九愣住了，仔细捋了捋皇后这话的意思，“您是说，清寒他……”

　　皇后这才发觉她是真不明白，惊讶之余，眼中又多出了几分怜悯，“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今日许泓风为了慕瑶的事来求我。慕瑶从小到大对清寒的心思我都看在眼里，且许泓风素来向着清寒，我想着与其以后纳妾时费心思挑，不如先让清寒留着她。清寒也怜惜她，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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