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的六十年代

　　房间都定下来了，那烧炕烧炉子的事儿自然也就是自己负责的，柴禾堆就在院子西南角上，自己去拿就行。

　　点火烧炕这些个事情，是不用教的，三个人都会。京城冬天也要烧炉子的，李英家里什么情况，她也没说过，只是看她的东西，应该不宽裕了。孙小云虽然在家里受宠，但这些很基本的活儿，也不至于家里都不让干。

　　方淮心呢，家里有赵阿姨，到是真的用不着她。但人家不是当过一辈子土匪婆嘛。那时候下山做买卖，她呢，是从来不会吃窝边草的，最远都去过两千多里的外地，那是一路都在马上，真正的风餐露宿的。点火什么的，太小意思了。

　　“妈呀，这一个锅又是做饭，又是烧水的，这么油，怎么洗漱啊？”火烧起来了，水一下锅，原来锅干着的时候还看不出来，这会儿，还是多多少少会有点儿油花儿的。

　　“还真是啊……”方淮心拿着油灯往锅上面照，这一下看得更清楚了。

　　“现在日子这么难过，我家里做菜，我妈从来都不舍得放油的。看来这里的日子还挺好过的啊……”孙小云一边儿拿着自己饭缸往出撇油花，一边儿乐观的调侃。

　　“啊！怪不得这两天的菜特别好吃。原来是放了油……”李英在边儿上烧火，这会儿突然来了一句，说话又不好意思，把头低下去了。

　　“可是场长不是说，这房子都是新建的吗？那锅不是也应该是新的吗？为什么会有油啊？”方淮心说完反应过来，随手从身边拿了一根玉米秸杆就往锅下面捅，拿出来一看，头上的灰明显就有旧的。

　　那这就很明显了，这锅是旧的。

　　“做什么美梦呢，还想要新锅？这都听人说了，这房子是农场的工人农闲的时候帮忙盖起来的，锅都是大家凑的，能凑出来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当大炼钢铁之前呢？我说听啊，这都是拆了多少家的小炉子呢！”隔壁房间的张美娟是个包打听，她也在烧水，正好听到方淮心她们三个讲话，就过来搭话。

　　“啊？那咱们这次这么多人，加上男生那边，不是要二十几口锅？农场有那么多人？”孙小云也一样很有亲和力，就接话了。

　　“那到是没有。场里对咱们咱照顾了。男生那边是大通铺，一共就两个灶台。”跟张美娟同一个房间的田红也过来搭话了。

　　那男生那边儿的条件可是挺艰苦的了！

　　“行了行了，将就一下吧。明天看看能不能在旁边接个炉子出来，再去供销社买个水壶就好了。”天都黑了，再执着于锅的问题，也没有什么用了，方淮心决定忍了。

　　不忍又能怎么样呢。

　　只好先用凉水洗脚刷牙了。

　　好不容易收拾睡下了，三个人躺在炕上，合计着，等天亮了，要准备多少东西。

　　“得找人接炉子，再买烧水壶，做架子，书桌，还要买窗帘，对了，要是买两个水桶，宿舍里就一个水桶，打水还得排队。还有油盐酱醋那些，哪天不想吃食堂，总不能啥也没有吧？哎呀，那这样的话，还得买点儿米面，鸡蛋啥的了……”孙小云掰着手指头在那儿点数儿。

　　这姑娘，真是不知愁滋味，看来也真没过过日子，只想着买，她怎么就没想一想，那钱从哪里出呢？宿舍是三个人住的，她能出得起，李英能出得起吗？如果不出钱，那本来就很内向的李英，会不会伤自尊更自闷呢？

　　“小云，我……我……我以后还是吃食堂吧……”李英的声音比蚊子都小。

　　“就是，明天场长就分配工作了，以后干活儿什么的，都是统一安排的，哪有时间做饭啊？还是老老实实吃食堂算了。”方淮心赶紧插话。

　　“不是说现在外面都凉上了，没有活儿干吗？”孙小云就嘀咕，到底没有反驳，她已经反应过来李英的窘迫了。

　　呵呵，姑娘，你真是太单纯了。

　　第二天一大早，孙小云和张美娟还有第二个房间的叫王红梅的姑娘主动提出来帮大家去打早饭。回来的时候，到是把玉米糊糊带回来了，不过呢，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消息，那就是，农场食堂是不管早饭的，事实上呢，食堂只管中饭一顿，早晚都要自己负责的。

　　至于粮食和工资，当然也是按工分挣的了。

　　“咱们农场现在共有正式的工人一千两百多个，再加上亲属，有两千来人。其中还有两百多个不同年纪的孩子，孩子们也得念书，之前呢，咱们只有一个小学，两个老师也是咱们农场的子弟，读了初中回来的。也就是教个认字，现在你们这些学生娃来了，可都宝贝，咱们要挑出来十个人补充到学校去做老师。一会儿我会念名字。剩下的，明天开始，男娃子挖粪，女娃子编草席。按量算工分。”

　　场长赵前进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叔，是战斗英雄退役分配到农场的，老家也是黑省的人，现在全家都在农场，已经十多年了。他家里五个孩子，不过人家的孩子都成年了，在哪里工作，方淮心她们才刚来两天，还没收到风。

　　赵场长昨天接风的时候，没说多少话，但人挺和善的。今儿个一大早上，开会到是直入主题，一点不啰嗦，直接就分配工作了。

　　当老师，人家说了，只要高中毕业的，那就是高三的知青了。像是方淮心他们这种初三的，肯定没戏。

　　女生里面，跟她同龄的，就孙小云、李英跟李敏慧了。剩下的六个都是高三的，当老师嘛，肯定比干农活轻松了，本着照顾女生的原则，六位姐姐都被分到了学校当老师。

　　四个男生呢，都是身体瘦弱，看着单薄的。还是照顾弱小呗。

　　相比起跟着工长出去刨粪的男生，女生这边儿，是场长老婆赵婶子带着一位三十多的嫂子亲自来带她们剩下的四个小可怜儿的。

　　“这是车队江队长的媳妇儿，你们江嫂子就行。管咱们食堂的。不是婶子我吹牛啊，咱们整个农场，我跟你们江嫂子编得席子，那都是靠前的。知道你们都是京城里长大的孩子，没干过这些粗活儿，来来来，过来，两个人跟一个，我俩教你们。”赵婶子张罗得起劲，也是个热心人了。

　　草呢，就是普通的野草，这大山里面，草是用之不尽的。刷席子，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情，开始的时候，虽然样子丑了一点，没半天时间，也就上手了。

　　她们四个各自在房间的地上吭吭哧哧的编席子，六个姐姐就打着备课的名义看书了。

　　你说这上哪里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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