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恋爱不行么

　　就在沈一南有点坐不住的时候，对面清风楼的楼下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浅绿色身影。鬼灵精的小丫头回头看了一眼楼上，侧着脸，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沈一南微微一笑，指着街对面的小七，吩咐小二：“把那个丫头叫过来，就说他家大少爷有请！”

　　小二领命去而去，沈一南站在窗边，望着下面。不一会儿，他看见小二追上了渐渐走远的小七。两人交谈片刻，开始往回走。

　　随着距离的接近，沈一南看见小七一直抬头望向这边。他挥手示意，见小丫头露出一个气恼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小七一脸不高兴走了进来。

　　“沈一南！你这叫不守信用！”

　　沈一南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推到小七近旁，笑眯眯地说：“喝杯茶，慢慢说！”

　　小七哼了一声，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说！你怎么解释？”

　　“首先，我要声明一点，我没有不守信用。”见她张口准备反驳，沈一南急忙说说，“我没有派人跟着你！”

　　他特意强调了“派人”两字，小七这才恍然大悟，张了张口，气呼呼地说，“狡猾！”

　　“事情办妥没有？”

　　“当然，也不看看我小七是谁！给！”

　　她将信递了过去，沈一南低头看去，印章鲜红清晰，一看就是刚刚印上去的。

　　眸光闪动，沈一南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手一歪，茶水顿时撒在了纸上。

　　“你干什么？!”小七又急又气地站了起来，定睛一看，茶水已经打湿了信纸的大半，右下角处刚刚盖上去的印章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印章太新容易让人怀疑，这样刚刚好，让林怜怜找个合适的借口，比如说，正因为信被水浸湿了，当时任城便以已经销毁了秘信，所以我们才能拿到这份唯一的证据。”

　　“哇，你可真是奸诈！随随便便就能想到这种细节！”感叹过后，小七重新坐了下来，“想想看，曾哲他们也挺可怜的，居然要跟你这样狡猾的狐狸做对手。依我之见，他们应该聘请你当犯罪顾问，由你亲自操办，任何案发现场都能被伪装得天衣无缝！”

　　她的话似是触动到了他脑海深处的某个记忆片段，他皱了皱眉。虽然想不来是什么，但总觉得心情特别糟糕。

　　沉默了片刻，他将信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晾干，然后似是不经意地问：“你怎么把印章偷到手的？”

　　“没什么，就是隐身术嘛，趁他不注意，偷过来盖上，很简单！”

　　“是吗？”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小七，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他站起身来，望着对面的清风楼，语带嘲讽：“从你进去清风楼，到刚才离开，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内，我的视线一直盯着对面，从未离开。曾哲人坐在临近窗台的地方，他的左侧有人，右侧是窗台。假如你是用隐身术，要接近他拿到印章，必然会碰撞到他旁边的那个男人。但是，他们三个人刚才一直在聊天，除了姿势，位置一直都没有变过，中途也没有人离开。现在，你告诉我，你是用隐身术拿到了印章。难道是那印章是直接飞到你的手里？还是说，我刚才看到的一切全是幻象？”

　　小七不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即使没有看他的眼睛，她也知道对面的男人一定很生气。

　　“干嘛突然这么认真……好像自己从来没说过谎似的……”

　　很少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小七心里有点委屈，虽说，自己骗人不对，但是，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至少，我没骗过你！”

　　他的话让小七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这么说，自己是有点理亏啊。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谎骗你，对不起啦。”她双手合十，做出一个讨好的表情，“我说实话。印章其实是复制来的，我不用靠近曾哲也能办到。所以，我只是去清风楼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茶，装装样子而已。”

　　他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复制？”

　　“嗯，拿去！”小七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玩意。

　　沈一南接了过来。这是枚印章，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曾哲名字和字号，纹路清晰，一点都不像是仿制品。

　　“货真价实的真品，如果你有机会拿到他身上的印章，你会发现，这两枚印章一模一样。”小七有气无力地解释着。

　　她又不是真正的小仙女，哪会什么隐身术！只是不想被沈一南嘲笑，所以，她应着头皮说子会。然后偷偷地开启了属于管理员的特殊权限，使用“COPY”技能，复制了一枚曾哲的私人印章。

　　结果，自己冒着舍弃游戏管理员节操的耻辱感，到头来还是被人一眼识破。真没意思，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逞强了。

　　“是不是所有的物品，都能复制？”

　　“差不多吧。”

　　说完之后，她又突然想起什么，立马提高音量，说：“不过，绝不能频繁使用，次数太多，会”引起程序bug的。后面几个字被她吞到了肚子里。

　　见沈一南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急忙找借口：“其实吧，这属于作弊行为，我的身份是系统管理员，按照规定，不能使用任何特殊技巧帮你完成任务，所以，这件事绝不能泄露出去，万一被上头的那些神仙们发现，我就惨了。沈一南，你也不想我被那些上仙们抓走吧，所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为了博取他的信任，她故意将后果说得十分严重。说完，又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沈一南的眼睛，以示自己的无辜。

　　“真的？”

　　“千真万确，不能经常使用，我发誓！”

　　虽然前面说的一大堆统统都是假的，但“copy”技能不可以经常使用是真，因此，小七说得情真意切，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好，姑且相信你这一回。”说完，沈一南将印章递给小七，“既然如此，你把东西毁了吧，以免夜长梦多。”

　　小七随手一挥，他手中的印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见他表情惊讶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手心，小七的嘴角上挑，得意地想，这回知道本仙女的厉害了吧？

　　“看上去好像很神奇。”

　　“那当然，这法术我练习了很久，当然很熟练……”

　　又在信口开河的小七没有注意到，沈一南的眼神除了惊讶，还有一丝了然。

　　她又在骗人……虽然不知道所谓的“复制”是什么，但是，小七不是神仙这件事，他现在已经很确定了。

　　如果她真是神通广大的小仙女，只要跟他说，自己随手一挥，就能将曾哲怀里的印章取到手。这样，他根本就证明不了她在撒谎。

　　神仙应该有自己的骄傲与自信，不需要、也不应当向他这样的凡人解释任何事情。

　　那个所谓的复制应该是另有玄机。

　　另外，沈一南注意到一件事，她好像很怕自己不相信她神仙的身份，所以才会谎称自己会隐身术。

　　为什么？有必须隐瞒自己的理由吗？

　　“哎，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注意到他的走神，小七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听着呢，对了，我刚才让人打包了这里的招牌点心，今日你劳苦功高，需要好好犒劳一下，尝尝看吧。”

　　“哇，很少见你这么好心，我尝尝。”

　　拆开了纸包，小七取出一小块点心，送到了自己的嘴巴里，眉开眼笑地说：“好吃！”

　　面上装得跟个白痴一样，小七心里则在不断地回忆刚才的情景。

　　这家伙刚才发脾气的样子真是太可怕了。还有那个眼神，不仅吓人还十分的眼熟，简直就像是大魔王本人亲临！不行，她必须提高警惕，不能松懈。一个不小心，这削弱版的沈一南某一天就会变身成加强版的大魔王！

　　再说，不管是哪个沈一南，加强版的还是削弱版的，都不是随意容易糊弄的主儿，自己刚才辛苦编造的那些谎言也不知道他会相信几成。

　　唉，自己如今的处境真是太难了！都怪当初考虑得不够周密，什么小仙女设定，所谓的红娘系统，仔细想想，不仅不合逻辑，还十分的荒唐。害得她现在只能东拼西凑，用一个谎话来圆另外一个谎话。

　　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猪蹄，小七心说，不行，她必须多吃点，这才能弥补今天受到的惊吓。

　　曾哲府外的一处小巷中，停着一辆半旧的马车。

　　钱意伪装成替人运货的车夫，半靠在马车上，状似休息。

　　突然，曾哲大门旁的侧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后面那个是曾哲的管家，钱意一眼就认了出来，前面那个则是个生面孔，三十上下，面色干瘦。

　　曾哲的管家前倨后恭，似乎对那人十分重视。钱意心中嘀咕，这人穿得像是乡下老农一样，有什么地方值得管家如此巴结？

　　他心中觉得不对，对旁边的人吩咐说：“我离开一会儿，你们在这继续守着。”

　　钱意跟在干瘦汉子后面，看见他进了一家酒楼，吃饱喝足之后，晃晃悠悠地往西边走去。

　　这时，街边的一个脚夫行走时，身上的挑子不小心撞到了那个干瘦汉子。那人立马嚷嚷起来：“臭要饭的，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类似的画面似乎触动了钱意脑海的某处，他的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自己见过这个人！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钱意继续跟着那个干瘦汉子。那人骂了几句，见脚夫不住道歉，火气似乎下去了些，嘴里嘟囔了一句“算你运气好，老子没时间跟你计较。”

　　干瘦汉子一路走到了城门外，钱意看着他最后进了曾哲保存银子的那所庄子。

　　“大少爷！我找到了证人了！”从门外进来的钱意，一脸兴奋地冲沈一南喊道。

　　“哦，是谁，说来听听。”

　　钱意将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番，末了说：“大少爷，我刚开始没认出来，但后来他一骂人我就想起来了。一个多月前，在扬州，有一次我给任城任大人送节礼，在他家里撞见过这个人。当时有个差役搬东西的时候碰到了他，他张口就骂那差役是臭要饭的，态度特别蛮横，所以我印象深刻。”

　　“在任城家里出现过，又在出现在曾哲的府上，而且，曾哲的管家还亲自送他出府……这个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啊。”沈一南若有所思地说。

　　“不错，他一定是那个中间人，在任城与曾哲之间牵线的人。”小七忍不住插嘴。

　　“不仅如此，他一定还是荣亲王身边的亲近人，否则，曾哲的管家不会对他如此巴结。”

　　“那我们还等什么？！大少爷，后天就是大老爷正式审查的日子，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钱意按捺不住，神色焦急地说。

　　“嗯，你的情报来得很及时，一会我会亲自跟二叔说的。钱侍卫，你一会儿回去，不用再盯着曾哲，只守着那个庄子，等二叔去抓人的时候，务必要抓住那个人！”

　　“大少爷放心，钱意明白！”

　　钱意领命而去，沈一南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对小七道：“你把那封信交给林怜怜，顺便教教她过堂的时候应该怎么说话，免得到时候出岔子。”

　　“知道了。”

　　随后，沈一南亲自去了沈贞的院子。

　　这段时间，由于沈克下狱，沈贞在刑部也受了不少冷遇，看上去清瘦了不少。当他听到侄儿说林怜怜手中有秘信，能够证明沈克的清白时，只觉得头顶多日积攒的阴郁一扫而空。

　　他一脸兴奋地说：“我这就去找人把林怜怜送到刑部，这样，大哥就能早日出来了。”

　　“二叔且慢。”沈一南拦住了兴头上的沈贞，说，“二叔，此举不妥。我还查到一件事，你听完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完，沈一南将乡试时荣亲王让曾哲动过手脚的事情，以及最近查到的东西统统告诉了沈贞，最后，关于陷害沈克的幕后主使者是荣亲王这一点，他也明确指了指了出来。

　　沈贞的脸上闪过惊讶、愤怒，最后则是无奈。显然，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真相比他想象中的更可怕。

　　他的眉毛紧紧地锁了起来。

　　荣亲王！原来是他！的确，也只有他这种分量的人物，才有足够的胆子，用一位五品同知的性命来构陷一位四品大员。

　　如此狠毒，不留余地！这位贤名远播的荣亲王，可远远不像世人知晓的那般有气度啊！

　　大哥只不过是拒绝了他的招揽，他就要下狠手对付大哥。这种气量的人若是当了皇帝，必不是百姓之福。

　　沈贞在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敢说出来。

　　“大哥先前也有过类似的猜测，我还一直说不可能，他那样的大人物，怎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大哥，唉，如今想来，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沈贞叹息着。

　　“二叔，这人心胸狭隘，又位高权重，因此，我觉得，稳妥起见，我们必须将所有的证据抓到手里，再一并呈给圣上。如此，才能真正洗清父亲身上的罪名。”

　　“你的意思是？”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林怜怜的事情不能先报给刑部。二叔，最好是你带着信任的人，先去庄子里找到那批丢失的官银，这件事办好了，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沈贞顿了顿，犹豫片刻便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侄儿放心，虽然二叔的职位低了点，但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大哥。”

　　侄子已经将事情到调查得清清楚楚，他这个当叔叔也不能坐享其成，一定要找到那批丢失的官银。

　　对方的庄子肯定有不少打手，他要多带点人手过去才行。

　　找谁要人比较好呢？左侍郎是出了名的胆子小，若是知道那是曾哲的庄子，不会同意帮忙，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右侍郎？对了，听说，他好像跟荣亲王不太对付……先找人打听一下，确定后就去找他！

　　沈贞在心里盘算该如何行动。

　　这时，沈林氏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沈一南对她微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就走了。

　　沈林氏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如今她这个侄儿的气势真是越来越惊人了。怪不得人家说子肖父，偶尔看去，简直是跟沈家大伯一模一样，每见一回，她都是心惊胆战的。

　　要是这个侄子心机也是够深，太能伪装了，整个沈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没认出来这是一头吓人的猛虎！

　　“夫君，刚才听你们说话，大伯是不是没事了？”

　　“嗯，算是吧，前提是我必须找到那批丢失的银子。”说完，想起自家侄儿，沈贞又有些沮丧，“哎，说来惭愧，瑜哥比我这叔叔能干多了，我调查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头绪，亏得我还是刑部办案的老手呢……”

　　“夫君，千万别妄自菲薄啊。为了大伯的事情，你这几日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再说，瑜哥能干，那也是沈家之福！他是大伯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理当如此。”

　　“对，夫人说的对，有这样出色的沈家子弟，不仅是大哥的福气，也是我们整个沈家的福气，以后啊，就算没了我们这些长辈，有瑜哥照应着，瑛哥他们肯定吃不了亏。”

　　从前，听沈贞这么说自己的儿子沈瑛时，沈林氏还有几分的不服气，但自从沈瑜中了解元，到今日再听到类似的话，沈林氏心中早没了半点不悦，反而觉得夫君说得很有道理。

　　自家人最知道自家事，沈瑛有几斤几两，沈林氏看得清楚。再说，沈瑜的出色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众沈家子弟，别说沈瑛，就连她那妯娌引以为豪的沈琮，比起沈瑜，也是望尘莫及。

　　所谓嫉妒，是在两者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才会产生的一种负面情绪。当这种差距大到一定程度，比如高山之于土堆，比如鸿鹰之于麻雀，两者之间完全没有了可比性，自然就不会产生这种阴暗的心理。

　　不说沈林氏，出了沈贞的院落，沈一南停下脚步。

　　刚才碍于沈贞的面子，他没有直接表现出自己的担忧。但是，他不能为了顾及对方的颜面就枉顾一切。沈贞在刑部毕竟只是个小官，地位不高，即便能借来人手，想来，也未必能保证抓到那个人。

　　为保万无一失，他必须多备些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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