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恋爱不行么

　　第二天，平壤侯就递了消息过来。荣亲王曾不止一次地向沈克示好，包括公开的或者是不公开的。只不过，沈克似乎并未接受他的好意，不肯在朝堂上为这位贤能的荣亲王多说话。

　　因此，荣亲王或许早就将这位未来的股肱之臣视为眼中钉，打击报复也不足为奇。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接下来，就该处理这件事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洗清沈克的罪名。

　　沈一南决定先找“当事人”了解情况。

　　除了策划者，最了解这件贪墨案始末的自然是被陷害人——沈克。因此，沈一南决定找沈克来一次父子间的开诚布公的谈话。

　　听闻沈瑜主动来找自己，正在书房内与弟弟沈贞谈话的沈克不由得愣了片刻。

　　进了书房，沈一南见沈贞也在，便想着两兄弟可能正在商量对策。

　　因此，他也不饶弯子了，开门见山：“父亲，听说您被卷入了河堤款的贪墨案，若是方便，儿子也想参与一二，或许能为父亲分忧解难。”

　　听了他的话，两兄弟反应不一。沈贞是一脸欣慰地抚着小胡子，心说，侄儿长大了，懂事了。

　　沈克则立刻板下脸来，训斥道：“胡闹！大人的事情自有大人来处理，你一个刚入仕途的小子能做什么，好好念书就是了！”

　　二叔沈贞劝道：“大哥，你对瑜哥也太严厉了。就算瑜哥做不成什么事，有这份心也是好的。这般说话，岂不是伤了父子之情？”

　　结果，沈贞听到这边的“沈瑜”毫不客气地反驳道：“父亲此言差异，若您因罪下狱，必然累及家人，儿子没了应试的资格，书读得再好，又有何用？！”

　　这让刚刚还为沈克的冷酷而替侄儿操心的二叔沈贞不由得瞠目结舌。

　　就算大哥的说法有些不近人情，但……瑜哥怎能在伤心之下，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出人意料的是，先前还厉色满面的沈克并未大发雷霆。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沈一南一眼，缓缓开口：“那你想知道什么？”

　　沈贞瞪大了眼睛，心理经过多次反复的他顿时迷茫了。这父子俩平时究竟是怎么相处的，他怎么看不明白呢……

　　“全部细节，而且，越详细越好。”迎着沈克的注视，沈一南毫不退缩地说。

　　与先前知晓的情报比较，沈克的说法并无多大出入，只是细节更多、更加具体。那个死去的同知任城，根据沈克的描述，是一个性格沉默、不苟言笑之人，与沈克类似，因此，两人除了公务往来，并无任何私人交集。

　　沈克或许是太过心灰意冷，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完，便扭头对沈贞道：“二弟，刑部估计很快会将我下狱，若事不可为，你与我划清界限，其余不管，只要护住自己即可。”

　　“大哥？！”沈贞的脸色难看极了，显然不愿相信他言下之意。

　　“二弟，记住我的话。日后老夫人、瑜哥、琮哥他们都需要你来保护，先保住自己才能护住我们沈家。至于我，若能保存沈家，舍了我一人又何妨……”

　　沈克的说辞几乎像在交代后事一般，令人心生悲凉，手足情深的沈贞情绪激动，眼眶开始湿润。

　　相比之下，沈一南的反应就太过冷清，他一直低头垂眸，似乎若有所思。

　　“父亲，儿子想跟您借个人，就是跟在您身边的那个侍卫钱意。”

　　说是借人，他说话的口吻却无丝毫回旋之地，十分的不客气。

　　沈克怔一怔，见“儿子”眼神清明，坚定而充满自信，没有一点畏惧或是犹豫，略有动容：“好！”

　　“父亲和二叔想必还有事情商量，儿子先行告退了。”

　　沈克点头，示意钱意跟着沈一南离开。

　　离开书房，侍卫钱意跟了上来，神色犹豫地说道：“大少爷，要不换个人保护您吧，属下从小就跟在老爷身边，若……”

　　沈一南回头，脸上的表情冷酷且略带嘲讽，直接打断了他未完的话：“你以为我是要你保护我？！呵呵，别太小瞧人！我之所以把你要过来，就是因为你一直跟在父亲身边。”

　　见钱意还是一脸迷惑，沈一南干脆跟他挑明了事实：“能否洗清大老爷的罪名，最终还要看你肯不肯帮忙！”

　　虽然依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钱意却终于意识到，沈瑜找他并非是在过家家。他的眼神肃然一变，半跪在地：“钱意的命是大老爷给的，只要能洗清老爷的罪名，大少爷有何吩咐，钱意万死不辞！”

　　对于沈一南将钱意要过来这事，小七也是心中不解。当然，有什么不明白，她就直接问了出来。

　　沈一南没卖关子，跟她仔细解释了一遍。

　　要想洗清沈克的罪名，必须解决两件事，一个是证据，一个是赃物。

　　沈克有罪的最大证据就是任城留下的那封遗书，想要推翻这个证据，必须找到新的证据，比如人证，比如物证，所有那些能够证明任城是与其他人合谋、而非与沈克合谋的证据。

　　沈一南之所以要钱意，是因为沈克很快便会下狱，而保住钱意，或许就能保住一些被遗漏的重要线索。毕竟，钱意一直跟在沈克身边，或许，他会知道一些自己并不知道是重要线索的细节。

　　沈一南想将那些线索从钱意身上挖掘出来，看看是否有可以利用之处。

　　洗清罪名的第二个关键，是找回赃物，也就是那些丢失的官银。皇帝之所以急吼吼地将沈克下狱，也是因为大笔的银子丢了，沈克百口莫辩。若能找回银子，沈克的嫌疑就会少一大半，因此，找回银子也是重中之重。

　　既然猜到幕后主指者是荣亲王，沈一南便敢断定，赃物一定在荣亲王的手中。所以，调查荣亲王，必不可少。

　　“那么一大笔银子，他肯定没那么快花完，八成是藏在某个郊区不引人注目的庄子里，调查一下荣亲王手里的产业，或许就能有结果。”小七分析道。

　　“我觉得不一定。他是一方亲王，即使深受皇帝信任，也未必有胆子把偷来的银子直接放到自家产业里，万一有个闪失，推脱都不好推脱。我觉得，那些银子，应该是藏在某个深受他信任的幕僚或是谋士手里。”沈一南不赞同小七的说法。

　　“你是说……曾哲？”

　　“除了他，你觉得还会有别人？你跟我说过，咱们这位未来的皇帝陛下，之所以能够登上御座，两大谋士廖云与曾哲，功不可没。如今廖云死了，自然就只剩下曾哲一个人选！”

　　见他说得轻巧，小七不由得地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未来皇帝的两员大将，一个已经被你弄死，另一个倒霉蛋，依照你的风格，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听她这么说，沈一南笑得像只狐狸一样，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判断银子在曾哲手里，沈一南便决定派人去跟踪曾哲。他让钱意与杜燕的人一起，蹲在曾哲的大门口，守株待兔。

　　“这方法会有效？”小七有些怀疑。

　　怎么看，这守株待兔都是一个笨得不能再笨的方法。

　　沈一南瞟了她一眼，说：“这你就不懂了。根据钱意的说法，银子丢失的时间与任城死亡的时间一致，都是一个月前。若是走水路，这一段日子，就是银子到达京城的时间。这么一大笔银子，荣亲王不敢直接出面接洽，作为他的重要谋士，曾哲却一定会跟那些运送银子的人交接。因此，我们只要盯紧曾哲，就一定能找回那批丢失的官银。”

　　“原来，曾哲是树，银子才是那只兔子啊！”小七恍然大悟。

　　次日清晨，沈克被刑部调查，正式收入狱中，沈家的处境也变得艰难起来。

　　随后几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尽数展现于沈一南的眼前。

　　比如，国子监。

　　沈一南已是正儿八经的举人，按照常理，他该离开四门馆，进入国子监的广文馆继续深造。但是，广文馆的授课老师白参等人，以各种借口，拒绝了他的请求。

　　因为这个，博士王禄特意找了祭酒陆维出面，这才解决了问题。

　　对于这件事，沈一南本人不以为意，但与他交好的宁宇、关杜几人，却个个义愤填膺。

　　宁宇感叹：“本以为国子监是一方净土，谁知也少不了捧高踩低、落井下石的行径，真真令人齿冷。”

　　“宁兄勿恼，这种事情任何地方都会发生，正常。”

　　沈一南的淡然处之令宁宇佩服之余，更加气恼那些落井下石之人，包括一些曾与他交好的同窗。不过，与那些小人断交的同时，宁宇却意外收获了关皓与杜燕的“友谊”。

　　先前，由于种种原因，关、杜两人并不喜欢宁宇，即使略有来往，也都是看在沈瑜的面子上。但经此一事，素来讲兄弟义气的关皓关小侯爷认为，宁宇这人很不错，值得一交。

　　由于他们二人的真心接纳，宁宇这才算是正式加入了沈瑜的小弟队伍，成为其中的重要一员。这是小七的原话。

　　另外，随着沈克的下狱，卓府那边也有新的情况出现。

　　在沈克下狱当日，卓文主动登门。当时，沈贞还天真地以为侄子的未来亲家是打算出手相助，谁知卓文登门后，几次三番地暗示，只要两家解除婚约，卓翰林就同意在圣上面前为沈克求情。

　　沈贞勃然大怒，直接就把卓文赶走了，害得沈一南连表态的机会没有。

　　沈贞恼怒之余，还不忘安慰“由于过度伤心而沉默不语”的侄儿，万万不要被这些小人行径气坏了身子。

　　冷眼旁观的小七不由地翻了白眼，心说，可怜的二叔，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见大魔王在伤心。

　　她敢打赌，沈一南的沉默，是因为没找到机会挖苦讽刺卓文。

　　除了这些微末小事，一连数日，沈一南等待的“兔子”一直没有出现。钱意与杜燕的家仆日夜守着曾哲的府邸，却始终一无所获。

　　每日里，除了上朝，曾哲很少出门，经常都是在家呆上一整天。

　　心灰意冷之下，钱意等人开始怀疑起沈一南的判断。但沈一南不这么认为，他让让他们加倍留意曾哲的动向。

　　沈一南觉得，既然曾哲喜静，那么，一旦有所异动，必然与他们等待的银子有关。

　　直到第七日，杜燕的人来报，曾哲那边有消息了。

　　今日下了朝，曾哲没有回府，而是转头去了城中的燕香居。担心被人察觉，钱意等人不敢跟得太近，因此，只是隐约知道曾哲在包厢里见了一个人。

　　两人在包厢内大约坐了一刻钟时间，然后便分开了。

　　钱意的身手最好，他决定单独跟踪与曾哲见面的那个商人，而杜燕的家仆则跟着曾哲，又回到了曾哲的家。

　　“看来，我们要等的那只兔子终于出现了。”沈一南想了想，吩咐来报信的仆人继续守住曾哲。

　　若是他没有猜错，钱意跟踪的那个商人，应该就是负责押运银子的人。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很快就会知道银子的下落。

　　直到深夜，一脸疲惫的钱意终于回来了。

　　“大少爷！我找到那些人落脚的地方，就在城外四十里的一处破庙。”

　　“银子在不在？”沈一南问。

　　“在！至少，我觉得就在那！破庙附近停了七八辆马车，不时还有人在旁边巡逻，因为担心被发现，我不敢靠得太近，粗略估算，除去车夫，他们一共有将近二十个手持利器的青壮男丁。”

　　“看来银子就在那儿，他们派人去见曾哲，应该是通知曾哲，让他做好接收银子的准备。”

　　“那还等什么，大少爷，咱们赶快报官吧，这样，老爷就能出来了！”想到多日的辛苦终于有了好的结果，钱意高兴坏了，恨不得立刻把自家老爷接回来。

　　“不！继续守住曾哲，看看他们要把银子运到哪里。”

　　“为什么？”钱意一脸惊讶，不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换了其他人，沈一南根本懒得解释，但这个人是沈克身边的忠仆，也是他调查贪墨案的重要依仗，因此，他仔细地向钱意解释了这样做的理由。

　　“如果现在就把银子的下落告诉官府，银子是找回了，但大老爷的嫌疑依然洗不干净，万一被人反咬一口，说我们贼喊捉贼，那就跳到黄河也洗不干清了。因此，稳妥起见，银子寄存在曾哲那，我们先找别的证据。”

　　“可是夜长梦多啊，大少爷，万一最后没找到别的证据怎么办？”钱意有点不放心。

　　“没找到证据，就制造证据啊！”沈一南理所当然地说。

　　见钱意一脸惊讶，他微微一笑：“当然，这是最后的手段。其实，只要保证银子留在曾哲那里，就算最后找不到其他的证据，上报到官府那里，手里拿着银子的曾哲也会百口莫辩。这样，大老爷的嫌疑也会洗清一大半。”

　　最后的这几句话让钱意诚心信服。

　　他决定听从大少爷的吩咐，专心守住曾哲与银子，绝不让他们分开。

　　等人走了，小七问沈一南：“我知道，你刚才的话肯定不是随便说说，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阴谋、不，计策？”

　　沈一南微微一笑：“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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