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恋爱不行么

　　沈一南眼珠急转，心中也是一惊。

　　莫非，这个所谓的博士是国子监的那个博士王禄？

　　不会吧，要不要这么巧啊！沈一南在心里哀嚎一声。

　　王禄怎么会出现在这？不不不，现在的问题关键不是他为什么在这儿，而是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沈一南快速回忆了一遍刚才自己与宁宇之间的对话，自觉没露出破绽。即使老头真的全部听见了，他也抓不到自己什么把柄。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沈一南迅速理清了思路。

　　他这才回过头来，镇定自若地朝着门外站立的那名青衣老者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博士大人，有礼了。”

　　这是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头，衣衫朴素无华，枯黄的面容上，此刻眉头紧锁。

　　他对另外三人的惊愕视而不见，只认真地盯着离他最远的沈一南，厉声问道：“沈瑜，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屋子里的其余三人，每个人都有想要隐藏的秘密，听到他这声喝问，由于弄不清楚王禄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一个个紧张不安，心中惴惴。

　　偏偏沈瑜这始作俑者，最大的谎言制造者，迎着对方锐利的眼神，依然一派风流倜傥，神态自然，稳稳接道：“老师，我没作弊。”

　　即便是他的敌人宁宇，眼看着沈瑜的这份镇定自若、睁眼说瞎话的高大上风范，都忍不住心生佩服。

　　王禄的眉毛几乎凝成了一团。

　　“既然你没作弊，为什么当别人质疑你作弊的时候，你没有当场反驳？”

　　“老师，我生性胆小，那天事发突然，他们一个个都指责学生作弊,我……我实在是被吓坏了。”

　　沈一南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齐刷刷地扭头，侧目，仰视，脸上一个个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胆小？吓坏？！

　　就凭他眼下博士当面、也敢随口扯谎的胆量？！

　　空口白话谁都会说，王禄也不是个笨蛋，他当然没有马上相信沈一南的保证。

　　但是，刚才沈瑜的那番声讨之词让他不得不踌躇。

　　就是那句老话，断案要讲证据。沈瑜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作弊，而他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方才慷慨陈词时锋芒毕露,眼下又老实沉稳得浑身上下跳不出丝毫毛病。望着面前的熟悉又陌生的俊美青年，王禄突然觉得，或许，他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这个学生。

　　“你成绩与往日差距过大，这点如何解释？”

　　“王老师此言差矣，学生往日的成绩不好，并不代表日后的每一次考试都会考不好。学生也是一个有羞耻心和上进心的人。以前，因为学习屡屡不得法，没有取得好成绩时，学生经常辗转难眠、焦虑不已。但是，学生并未就此放弃，依然坚持努力。

　　天见可怜，这回的月考，学生终于得了一次好成绩，本以为是功夫不负苦心人，谁曾想，却被同窗怀疑，被老师误会，学生……学生心中的苦楚与难过，唉，谁能体会……”

　　说到最后，沈一南低下了头，一副深受打击的委屈模样。

　　而此时，早已彻底沦为背景板的三人，全部目瞪口呆，彻底无语了。

　　沈一南的唱作俱佳，落在不清楚内情的王禄眼里,虽然疑点重重，但终究还是起了作用，彻底动摇了他先前的想法和判断。

　　难道……真是自己弄错了……

　　虽然沈瑜作弊的可能性更大，但万一……万一这个学生说的是事实，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若自己冤枉了他,让他就此沉沦，那么，自己为人师表者的罪过可就大了。

　　至于他自己的面子，出尔反尔的不好名声，如此种种，固执却有着君子操守的王禄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昨日，他过于恼怒，情绪失控，关于这件事的处理确实有失武断。至少，他应该给沈瑜一个申辩的机会，才算公平。

　　“好，既然你说自己没作弊，明日去国子监，当着其他几位博士的面，我们会重新判定你是否作弊。”

　　“什么？！”其余三人齐刷刷地喊了出来。

　　不会吧？！沈瑜这么随随便便辩解了几句，空口说白话而已，凭什么就得到了王禄的认可？甚至还有机会洗刷作弊的罪名？

　　沈一南倒是没有太意外，抬头微笑：“好。”

　　见事情已了，王禄将手里的书递给愣在一旁的宁宇：“这是你方才落在车上的。”

　　本来，王禄还想交代宁宇别的事情，只是眼下他着实没了心情，将书还给自己的学生后，索性也不再说，径直朝门外走去。

　　宁宇愣愣地接过书本，眼神十分呆滞。显然，他犹自不敢相信事态的发展方向。

　　至于那两个小弟，惊讶过后都是满面的喜悦，仿佛自己的好兄弟已然洗清了罪名一般，傻笑不已。

　　唯一没受影响的沈一南，自然而然地跟上去，殷勤地表示要送王禄出去。

　　王禄婉拒了几回，到底没拗过沈一南的厚脸皮，最后被沈一南恭恭敬敬地送上了马车。

　　等到沈一南回来，书房内三人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关皓最是兴奋。他一把揽住沈一南的肩膀，道：“沈兄，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你都不知道，刚才王博士在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紧张，手心冒汗，你倒厉害，居然敢当着王博士的面扯谎。啧啧，沈兄啊沈兄，就冲你这份胆识，小弟就是自愧不如啊。”

　　“哎，小侯爷此言差矣，什么扯谎不扯谎的，千万别乱说话，眼下还有个阴险小人在呢。”杜燕语带双关，拿眼睛瞟向沉默不语的宁宇。

　　“对对对，是我说错话了，沈兄没扯谎，说的那都是大实话，没有半点虚言！宁兄，你刚才没听到什么吧？！”

　　说最后一句时，关皓横着眼睛瞟向宁宇，威胁之意甚是明显。

　　宁宇冷笑两声：“哼！如今博士都已经发话，我能说什么，再说，把那些事情全说出来，我能有什么好下场，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大傻子！”

　　“找打！”

　　关皓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扬起拳头就要动手，眼疾手快的沈一南急忙将其拦了下来。

　　“关兄，且慢！”

　　今日不同往日。沈一南，也就是沈瑜，在关皓心中的位置直线上升，因此，说起话来格外有分量。

　　见他出面阻拦，关皓虽然不解，却真的停了起来。那边的宁宇却不领情，只冷冷地望着沈一南。

　　事到如今，原先的小心思已然落空，宁宇心灰意冷之下，根本不想也懒得再应付傻子般的关皓。

　　被打？他会在乎这点皮肉之苦？

　　顶多痛上几日，关皓又能耐他如何。说出去的话，在不明真相的人们看来，那也是关皓横行霸道、欺负同窗。

　　相比关皓，如今，宁宇更在意这个截然不同的“沈瑜”。

　　“小侯爷，别急，如今宁兄可是跟我们坐同一条船的人，大家还需和睦相处，要彼此照应才是，何必打打杀杀，伤了和气。”

　　“谁跟你们坐同一条船？”宁宇冷笑连连。

　　“宁兄此言差矣，先前种种，宁兄真以为全都一笔勾销了？不说你先前对王博士撒谎之事，就说今日，宁兄，若你真是如此清高之人，不想与我们携手合作，为何不敢当着博士的面直接拆穿我的谎言？别忘了，你是直接的证人啊。”

　　沈一南的话，瞬间点中了宁宇的要害。

　　宁宇闻言，面色惨白，找不到一句完整的话来反驳沈瑜。

　　“我……我……”

　　宁宇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如同当日关皓一提出偷试题的请求，他就预见到了未来可能的后果。

　　同意帮忙，那是建立在确保自己不会受到牵连、又能顺利报复关皓的基础上。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却有了一个和他预测不一致的结局。

　　最可怕的是，眼下，沈瑜不仅拆穿了他的小心思，还又准又狠地抓住了他的命门——他最最在意的名声。

　　“宁兄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确保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会暴露。”

　　眼看沈瑜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悠闲姿态，宁宇着实感到心中不平。

　　他忍不住挖苦：“沈瑜，你真以为自己就胜券在握、一定能洗刷掉作弊的罪名？哼，等你明天过了国子监那一关，再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也不迟！”

　　“这小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沈兄，你别拦我，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他不可！”

　　“呵呵！宁兄何必嘴硬呢。咱们可是同病相怜的好兄弟。相信我,假如我过不了明日那关，你真以为自己还能高枕无忧，继续当王禄博士的得意门生？”

　　沈瑜的威胁之意令宁宇又惊又怒。只不过，他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

　　见对方终于服软，沈瑜笑得很是开心。

　　“宁兄也不用惊慌，沈某明日既然敢去，自然是胸有成竹。只不过，为了多些胜算，还要烦请宁兄助我一臂之力。”

　　“……你要我做什么？”被抓住命脉的宁宇，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沈一南微微一笑：“简单，借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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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解释过后，宁宇半是疑惑、半是不舍地将自己的各种读书笔记、心得送到沈瑜面前。最令他心痛的是，就连自己刚刚从老师王禄那里借来的《大学今注》都被沈瑜一并搜刮走了。

　　那可是前朝状元洪豫章的流传下来为数不多的珍本！

　　这是宁宇好不容易才从老师那里借来的，自己都尚未读完，当然舍不得被沈瑜拿走。

　　可是，对方只笑嘻嘻地盯着他看，不言不语，盯得宁宇心中一阵发寒，最后只能乖乖地双手奉上。

　　见他有苦难言的模样，关皓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早这样多好，每次都这么婆婆妈妈的，像是被□□的姐儿一样，非要别人逼你才肯就范！”

　　“关皓！你别欺人太甚！”

　　士可杀不可辱！

　　被比喻成妓院里的女人，宁宇的一张俊脸一时间青白交错，眼看着就要冲过来找关皓拼命。

　　关皓哪里会理会，和杜燕说说笑笑朝门外走去。

　　被晾在一旁的宁宇恼怒异常，却终究没追上去再纠缠。

　　只是，他心里到底放心不下那本书，担心被沈瑜有眼不识金镶玉。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追出大门外，大声喊道：“沈瑜，咱们仇归仇，怨归怨，那本书你千万别给弄坏了，那可是珍本、珍本！”

　　小七在沈一南耳边道：“本来我对这人印象极差，虚伪又阴险，想不到他也有如此纯粹的一面。”

　　“有点小心机而已，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再说，想修炼到那种炉火纯青的程度，天赋、历练缺一不可，至于他，呵呵，差得远呢！”沈一南小声道。

　　宁宇算不上大恶人，那他自己呢？肯定是吧。小七不由地想到了现实中的沈一南。

　　聪明绝顶又心志坚定，研究出来的成果几乎超越人类想象力的极限，但是，如此惊人的发明，却被他拿来准备用在自己的疯狂计划中。

　　而一旦这计划真的变成现实，论后果和影响，他才将是古往今来、数一数二的大恶人。

　　“大恶人”对着身后摆了摆手，也不回话，惹得宁宇好一阵跺脚，不知道他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巷子口，与沈一南分别时，总算是没有傻到家的关皓，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沈兄，明日你真有把握过得了博士那关？”

　　沈一南看了看两人。杜燕虽然没有直说，但眼中的怀疑也是藏不住的。

　　“放心，明日你们就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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