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攻略之汉景皇后

　　那一刻，眼直了，耳也鸣了，心道死定了，太子定会不会暴起，直接拿起胖茶罐拍在自己脑门了，一如多年前他用棋盘砸死吴国太子？

　　她瑟瑟发抖地垂下眼帘，余光中似乎感觉到射向自己脑门上的一道寒冽之光。好在，自己手中的茶罐没被夺走，那，会不会直接抽出剑来——

　　本能抬眼看看太子的佩剑，还好，剑也在。

　　太子端坐，一直隐忍未发，只是身侧的拳头捏得紧了紧，随后，左手似不经意抚去右手背上的茶叶末，继续静静地聆听中大夫晁错讲边民戍卫之策.....

　　阿渝悄悄退出来时，一摸脑门，全是汗，比刚才劈半个时辰的材出得还多。太不小心了，竟没想到太子生生忍住了。想想，刚才自己的冒失，谁还看到了？好像是晁错，他讲着讲着突然就顿了一下；还有良内监，他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太子。

　　须臾，良贺也出来了。良贺是宦者，穿衣打扮也和太子身边的侍卫不同，侍卫是武者，端肃沉默，良贺则要温雅活泼得多，对里面热议的军政之事，也没甚兴趣，经常悄手悄脚进进出出，为太子备些需要之物。

　　阿渝一看内监看过来的眼光，讪讪道：“对不住，刚才在下笨手笨脚了。”

　　良贺是个体贴的人，摆摆手道：“太子今天繁忙，顾不过来，以后注意就是了。”走了几步，又回头打量着她，“以后别做笨重的活了，粗活干多了，细活就干不来了。”

　　阿渝忙欠腰恭送他。

　　晚膳的食材是北宫侍从提前送来的野猪肉，由李媪媪和一名男杂役，用斧头砍了一个时辰才分割成小块，一半腌了，一半放进大铜釜里煮了。

　　太子等人从入了正殿，十余人坐一起一直谈边地布防和边民生活，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军政会议。直至太阳落山，大家才个个都饥肠辘辘了。

　　吃食也很粗犷，每人一案，没案的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都摆上一只髹漆底饰有红云雷纹的大漆盘，只有太子案上是一只饰有饕餮纹的方鼎。当然里面的食物一样，热气腾腾大块的猪肉，连着棒骨，烈香之气中，大家都飞速持匕割着吃，不需要汤饼，渴了有低度的粮酒，每人面前摆一觥。

　　这么能吃肉食的人，阿渝就不信太子对女子没欲望。

　　但如此粗糙的吃法，太子妃是吃不消的，仅用精美的碟盏食用了一些果子菜蔬就进温泉室了。青萍随身侍在左右。有需要阿渝送的，还是李媪媪强行把一托盘交到她手里，托盘里是一缠枝纹阔耳罐，盖隙边缘吐纳着氤氲之气，扑鼻的香儒。随罐的是两只错金玄鱼纹漆碗。

　　“李媪媪，这里面是什么？”

　　“送子汤。麻烦家人子送去浴室。”

　　阿渝有点缩手缩脚，却笑着，“您也可以去么。我有点乏了。”

　　“这是家人子的差使。送了，家人子就可以歇息了。”李媪媪却异常坚守。

　　阿渝只好硬着头皮去温泉室，每到房子拐角处，先驻足探头一下，别没眼色又撞到不该撞见的人。离宫太小，在各房门前走动，总能一不留神撞见谁。

　　好在，太子妃沐浴，没人敢打扰，走廊里很安静，墙灯的光从绯红宫纱罩里穿过，把纱的经纬纹路和花色放大，有彩翼浮云，雎鸠鸳鸯，栩栩如生地映印在墙上和地上，温暖的斑离之色中，倒有些香艳迷离。离宫的下人做事，还是很注意这些细节的。

　　阿渝很有自知之明地就送到门口，敲了敲门，不进去，候着。果然是青萍一路轻盈地过来开门，身着一件那天晚上太子妃不好意思才穿着的薄透中衣，外面随意搭了件袍子，半敞着怀，脚步生风时旋起的纱衣如云朵般飘起，很有美感。

　　青萍一看是阿渝，明显有些吃惊，脸刷地就下来了。

　　“怎么是你？”说完，她也自知失言。不是阿渝还能是谁呢，太子妃的侍女目前就她们两个。

　　阿渝也不说话，待对方端稳，转身欲走-----这能表达自己绝不会侵犯她半点利益的态度。但对方的态度更绝决，转身过，脚一踢，门叭一声响，就贴着她的眼眉关上了，都没考虑她的鼻子------

　　阿渝后退一步，伸手摸了摸，还好，还在，只是酸麻而已，酸出了眼泪。借着墙灯看了看手，手上也没血，但手指明显肿胀了，变得粗短，好难看，看来斧头也不是好握的。

　　任务完成，终于可以回去歇息了。

　　阿渝正要溜之大吉，一踅身，差点吓一个跟头，太子高长的身影就站在身后，襜褕玄衣，雍容典雅，却也一身疲惫，眼神淡然，正平视前方。

　　“太子。”声若秋蚊，阿渝哆嗦着欠了欠身，特意把自己缩小，隐在太子投在墙上硕大的阴影里。

　　太子一直在迷离的墙灯下沉默着，似没发觉她，沉浸在自己的某种神游中。

　　阿渝只能垂睑看着他裳的下摆，不知他有何表示，但一直没动静，微抬眸，看到眼前隐在袖中的右手，似被棉布一层层包裹了。

　　阿渝心颤了一下，趁太子没心情理自己，便矮了矮身子，悄悄溜了。

　　脚声轻轻的，却逃似的越走越快，等走出长廊，出了大殿，才敢大大回喘了一口气。

　　一摸鼻子，啧，还是出血了。

　　太子的身侧，恐怕再不是久留之地，要想办法离开了，哪怕去永巷找份差使，亦或，离开汉宫。

　　那晚，本有心事的阿渝却睡得很熟，一上榻就着，太累了，光一个时辰的劈材也把她折腾得浑身散了架。至于太子与太子妃是否同池沐浴了，是不是两人同房了，送子汤有无效果，都不关心；至于太子是不是半途进了青萍的房间，更不关自己的事了。

　　翌日，瑰丽的朝阳穿过窗外银杏树金黄的叶片，明亮地照在榻上，她亦不知道。很久没有像昨晚那么嗜睡了。

　　突然，“叭”一声------

　　脸上火辣辣地疼。阿渝醒来，一睁眼，就见青萍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地站在自己榻前，满脸怒容，右胳膊袖子卷上去，正要打下第二个耳括子。阿渝好汉不吃眼前亏，麻溜溜地从榻上滚到另一侧去，站起来，怒视她：“疯了？为什么打我？”

　　“还有脸问为什么？”青萍尽管气得要死，依然压着嗓子，忌讳外面人听到，“贱人！扫把星！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昨晚太子的手有伤，竟不能沐浴，太子妃等了许久，我也准备好了一切......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打你打谁！”

　　青萍转过榻子，阿渝就跑过来。青萍直接跳过榻子，阿渝就跑向门外。

　　一旦在外面，青萍就又恢复了端庄善良太子妃身边贴身侍女该有的样子，当然不能随便打人凶人了。

　　“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

　　青萍看了看四周，无人，也只用手指指了指阿渝，做出一个此事没完的表情，一跺脚，进殿去了。

　　阿渝赶紧回房，换了衣裳。心里没底了，这下连太子妃也得罪了，怎么办？

　　恰巧，李媪媪进来，说要去后山摘些野果子，让太子妃尝尝鲜。

　　阿渝觉得是机会，连忙笑着请缨道：“媪媪，我去吧。我知道太子妃喜欢吃什么，正好也想去外面走走。”

　　“你会摘果子吗？”李媪媪好奇地看阿渝的脸。

　　阿渝遮掩着，“会，我以前也上山摘过。现在山里有野枣，柿子，没错吧？”

　　包括上林苑，和这甘泉宫附近的大片林地，都是皇室的私苑，林地里各种果木，野禽，自然也受到了保护。

　　阿渝跑到离宫后面的小山坡上，往下一望，皇家豪奢，丛林中到处参杂着酸枣、枸杞和柿子树，在斑斓树叶中，到处红通通一片。尤其是柿子，累累挂满枝头，个个小灯笼似的，饱满圆润，熟得正透，而且霜打过了，正适合摘下来吃。人不摘，鸟儿们也会一个个分食了它们。且地上落的到处都是，黄羊、野兔也在斑驳草丛里探头探脑地享用香甜的果实。

　　阿渝在柿子树下转了转，捡了几枚，放入笥中，根本就没心思采摘，要不要趁机从这密林里逃出去？想必自己一个新来的家人子，丢了就丢了吧，若山中有狼，说不定自己就是被狼叨走了。然后潜逃回家中，手里还有一饼金，后半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说走就走。还要快。

　　阿渝悄悄从柿林中穿过，顺着一条窄窄的小径若无其事往山里潜入，边走边采摘，路上也需要干粮的。不过自己穿得还是宫女衣裳，有点碍眼。也有办法，阿渝悄悄躲到一棵柿子树下，把宫衣脱下，翻过来穿，虽然看起来有点怪，但颜色浅了，有点贴近平民不加晕染的葛麻布衣。

　　于是端起果笥，像周边农妇的样子，慌忙向小径深处跑去，边跑边前后左右一通张望，是不是有多余的眼睛在窥视？

　　好在没有。皇室权贵谁起这么早呢？

　　在她刚手脚并用要爬上一平滑的小山坡，竟隐约在树影里，看到坡上正站着一个英挺的身影......见了鬼了，这、这、这不是太子是谁？

　　这祖宗不应该正躺在离宫里锦榻上，陪太子妃，或青萍，呼呼睡大觉的吗？

　　一慌神，竟差点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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